黑泽隆眯起眼睛,看着即将靠近的港口。
“那是......着火了?”
港口上有什么东西燃烧着,不同于塑料和胶版状的奇异烧灼气息即使隔着很远,都能清晰地闻到。
那是一种不祥的气味,曾经志愿参加过维和活动的老战友山本先生在喝酒时谈起过,在战场上闻到塑胶般的焦臭意味着什么:
“嗝儿!小隆君啊......战场上有塑胶的味道,除了是燃烧弹和军车被击毁......嗝!那就、那就只能是......”
只能是人肉味了。
握紧枪杆,关上马达,让登陆艇靠水流前进。黑泽隆用一个极其专业的潜水姿势无声入水,潜在舰艇后方的水下,警惕的观察着海港上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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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sahd杀adw死我ddsw?”
“KLK来HKUH杀MJNNKM!”
“不要逃LJGHTVBNJ!”
怪异的嗡鸣声时而变成我听得懂的语言,时而变成刺耳的无意义尖叫,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我的神经。
“呜......”
理智和幻梦在不停地燃烧,炫目的色彩在大脑里回旋搅拌,我绝对快要疯了!可是,唐涩死死捂住我的嘴,将我按在集装箱的角落里。
“......”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嘴型不断地说着:“忍耐!”
我想,她一定听不见、也感受不到这种不可名状的恐惧。这不是什么肉体上施加的压力;而是我的心灵深处,一阵阵潮涌的质疑——“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早在游戏中复活唐涩之时,无貌者就称呼我为“无名之神”。我以为这只不过是个游戏,并没有理会;之后数次,无貌者提供的超能力提到了「真名是万物皆有的本质」,我也由于偶像和超日常事态的发生,完全没有在意。
但现在,刚刚那个梦,还有唐涩此刻清澈透明的含泪眼眶中、完整倒映出来的兽瞳;让我再也没有借口逃避。
我,是个怪物。
并不是慈爱的父母疏远了我,也不是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我不善交友;只是,我,在刻意避开他们。
我在害怕,害怕有一日,从父母时不时的争端中、在同学不停息的玩闹里;回想起自己可怖的本性。
在父母由于争吵离开我、也离开这个的家庭旅行的那日;我在梦中抓起一滴露水,给如同手办的微缩城市铺下水滴的碎絮。那天之后的清晨,新闻报道了西湖一夜间的蒸发,还有窗外暑期的遍地寒雪——也正是那日后第三天的下午,一炮而红的「MaintainWorld」游戏公司在日本上市。
一切都清晰起来了。
这个可怕地怪物,只不过是一些想要试探我的黑手,随手放置的棋子吗?
那么我、桐仁、唐涩,又在这场以人间为棋盘的大局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它们,又为何要逼迫我?让我独居在自己平凡的生活中,默默无闻的死在寂寞里,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你逃不掉的!”
那个怪物此刻的声音不仅没有之前的可怕,在我能全数理解它听起来无意义的嘶吼、且完全失去对它的恐惧后;反而带着一种瘸腿土狗的虚弱和卑怯。
明明自身渺小如蝼蚁,却狂妄地斥骂雄狮。
“找到了!”
一支血淋淋的粗壮手臂,捅穿了仿佛只是一层硬纸板的集装箱壁,扼住了唐涩的喉咙。
但这不过是我的错觉:它对凡人脆弱的肉身来说,依旧是致命的存在。
我意识到这点时,唐涩的生命已危在旦夕。
“KLKHJ(放下她。)”
无名的怒火和力量在胸膛激荡,我的体内,有像怪物一样的嗡鸣声震响!
“吱吱吱吱!”
集装箱的整面墙壁被扯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那个怪物——或者说我的同类,以一个血淋淋的半残人躯为寄体,背对着海上的夕阳;极其怜悯的俯视着我。
“呃————唔......”
他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有减弱,还开始变大。唐涩的脸色迅速变青,用自己的双手死命的抠着即将使她窒息的血掌,白皙的脖颈被扼的黑肿起来。
“KHJHJNakjskjsakm!(放开她,冲我来!)”
我再次以自己都感到震动的巨大音量咆哮着。
他已经瞎了一只的泛白眼珠被光蔓深入,蠕动着慢慢浮现的恶心肉芽。带着一种非人但也许与我同源的冷漠,审视着被他单臂拎起,像小鸡一样无力挣扎着的唐色。
然后,他冲我饶有兴致的抬了抬下巴。
没有任何沟通,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我死——唐涩活。
我——像我这样没用的小屁孩......也能有着为朋友而死的权利吗?
十六年来,除去幼年已经黯淡不清的记忆。我并没有多少值得留念这个世界的理由,由于自己怯懦的言行、父母不休的争吵,我也并没有一诉真心的对象。
按理说,我应该立刻自戕于此,换取唐涩比我伟大且有意义的生命。更何况,短短的一天时间,太阳升起又将落下,我已经从她和桐仁身上得到了我以前从未敢想象的友谊;还用未知存在暗藏祸心的超能力,做了一件让自己欣喜不已的善举。
我应该已经没有遗憾,可以随时为朋友而死了。
可是......可是......
涕泪不受控制涌出,在我的脸上爬出难看的模样。
我想像电影里的英雄一样坦然张开双臂,露出自己的胸膛,迎接光荣的死亡......可是我做不到。
不仅仅是怯懦,还有她眼中的否决之意。
唐涩的眼睛始终在我和我的身后徘徊,像是抽了风似得美丽脸庞上,渐渐染着了死亡的气息。
但无论如何,她的眼神中、真名契约传来的心情里,却十分清晰地写着:“不要”
我知道她的意思,真名契约——那是同生共死的誓言。
一道灵光,一道前所未有的清楚简洁的意念,顺着我们时灵时不灵的真名契约、又或者顺着她几乎燃烧起来的愤恨目光;撞进了我的脑海。虽然我能感觉这个古神真的有破坏契约、杀死我们其中之一的力量,但我还是选择顺从她的指示。
我猛地大喝一声,朝古神撞了过去。
古神冷漠的眼神没有变化,它将唐涩像破麻袋一样远远甩了出去;然后一拳挥出,带着急速爆响的空气击向我的头顶。
我弯下腰,自他的身侧绕过,开始拼尽一切的奔跑。
是的,唐涩的指示很精简。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