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黄萌打了一个哈欠，关上电视，从沙发上站起来。
“小毛，该去洗澡了。”
猫咪惊醒，叫着立起来，四只脚绊到一起滚到地上，黄萌蹲下捉着猫尾把它拎起来，不顾猫咪的挣扎把它拖到到浴室。
“哎！不要乱动！李斯文那个混蛋叫我照顾你的……你身体怎么越来越热……猫也流鼻血啊……”
十天前。
“原来在飞机上出手救我的人是你……那么，你也是通灵者，而机场死的两个人，是你控制的傀儡吧。”
镇元挥手撤去金光，李斯文也收回灵感丝，渗过窗户进来。
“我叫镇元，一个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鬼。我生前是大唐盛世的一名方士，大成那年征召入宫为李世民炼丹，历经十年，求得一粒……”
“李世民他死了。”
“因为他把这东西赏给了我。帝王家啊……”
“从我的身体里出来。”
“唉！年青人就是太急。”镇元伸手在身体上顺着神经丛一一点过，手指一点就有金色的线从他头部射出逐一连在周身大穴。
“这身体换一般人早就死了，也就你这个怪物还能这么活蹦乱跳。不愧是……创始金魂。”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只能由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不过，孩子，还是先顾顾你自己吧。”
镇元指着李斯文慢慢变透明的脚。
“听好，你的灵魂一旦离体就会开始离散，离体时间越长，日后会到身体里重建控制系统就越困难。”
“所以你放弃你的肉身进到我身体里来是为了救我？”
“不然因为你长得帅啊？SHIT!”
“啊……那您说怎么办。”
“黄文涛拜托我的，我会尽力，给我三个月，航空航天员不敢说，你以后睡觉不用再吃药就是了。”
“谢啦啊这个我现在就这么飘来飘去等上三个月？”
“那时候你就成了一坨球状闪电……我以前治病时收到不少好身体，倒是可以借一具给你用用……”
“……是男的吧？”
镇元把复活方法交给了李斯文就下楼上车，灵魂飞在茫茫夜空赶去投胎。那具身体到底长什么样子李斯文自己很是期待，镇元在两天前就把身体用无边物流国际速递快递到辰华书店，李斯文带着一丝恶心浸入快递箱……
“喵！”
……
“黄萌，我要去德国治病了”，在从警局回来的出租车上，李斯文偏着头看车窗里倒映的黄萌的侧脸。
“不等镇元大师来吗？”黄萌亦没有看他。
“我们见过面了，他要我去的”
“哦。”
黄萌掏出钱包，一张信用卡抽到一半就被李斯文捉着手塞回去。
“钱不是问题……你能帮我个小忙吗？”
“说。”
“我前些日子收养了一只流浪猫，你帮我照顾一下……它叫小毛……”
……
早上五点半，蜷曲的李斯文在一个喷嚏中醒来，扒开黄萌的头发在床上扭动仰卧起坐未果一头撞在黄萌脸上，后者一掌击中，从床头滚到墙角。一如既往，黄萌在猫叫声中睁开惺忪睡眼。
“死猫，睡觉又不老实……”
“喵喵喵喵。”才不是呢。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八号，辰华高中放了月假。寒潮来袭，一场大雪从午夜冰冷了城市。暖气打开，黄萌穿着睡衣照料着她和猫的早餐，牛奶加煎蛋，营养又简单。打开电视看新闻。黄萌斜靠在沙发上喂猫咪。左左右右之后终于吃到嘴里，李斯文忽然觉得一辈子这样过也不错，直到吃到了糊味。FML。
叮咚。
“谁呀……”黄萌从极度无聊中回过神来，到门口踮起脚尖。
“靠……冻死了……我是曾添财！”
下了雪外面格外亮。门外的曾添财提着两个粉色的旅行箱子太重，双腿打颤，今天他没有穿警服，而是白色西装。
“你……你要干什么？”
“美女，我要搬到你家住！”
还没等黄萌从巨大的惊悚中有所反应，曾添财擦身而过，把箱子咚一声扔在客厅，自己一屁股坐到沙发中间，吓得猫咪打翻牛奶。他戏谑地用手抹了抹，“你都寂寞到养猫啦，萌萌……”
“曾~添~财~！”由远及近，陈兰杀到！黄萌半睁着眼机械地看着陈兰揪着啊啊叫唤的曾添财拖着从楼梯口丢了下去。
“小萌你别听他的，是我搬过来了。”陈兰砰一声关上门。
“唐队长吩咐我照顾你，我就提议搬到你家来住，辰华中学这片是我们的东巡区，我上班出警也方便，曾添财……也想节约点房租，他搬到我家去啦。怎么样，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那我们就去把你爸的房间收拾一下吧？”陈兰微笑着拉开旅行箱。
四目相对，良久。
“嗯……”
黄文涛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灰尘，收拾东西的时候总免不了唤起一丝无论冲淡多久也忘却不了的记忆悲伤，无所谓时间流逝，毕竟有些爱爱得太过深沉。
清理衣柜时，陈兰从旅行箱里拿出一件棕黄色针织大衣递给黄萌，黄萌把它放到衣橱里。
“好看不？”
“嗯。”
“那就换上吧，”陈兰把衣服抓出来。
“今天我要带你去白马市游乐园！”
黄萌点点头。接过大衣展开要穿，一条浅灰色的男士四角内裤掉了出来……
“嗯……曾添财我要杀了你……”
车，自然是不能给曾添财来开。他正翘着二郎腿双手插兜坐在SUV车上听着手机里的音乐念念有词。黄萌抱着猫坐在副驾驶座上和一旁的陈兰说着话，李斯文在电子导航上闹来挠去，无奈分不出手指，只得盯着电子导航上的小车慢慢静止。回头，白马游乐园一百二十米高的摩天轮就矗立在眼前。
“Hello!Welcome to BaiMa Amusement Park。”
门口站着的服务员是一个红发的外国女子。
“先生，需要泊车吗？”
“诶？新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曾添财跳下车，抽出一根万宝路要点，陈兰盯着，他咳一下，把烟和车钥匙一起递给女子。
“我是工读生。”女子接过烟和钥匙。陈兰从挎包中拿出三张门票，服务员验过之后把票还给他们。
“你们的票，收好。老板说今天有抽奖。好运！”
“快走快走……”曾添财拉着陈兰，陈兰拉着黄萌。李斯文钻到黄萌大衣的兜帽里，看到那个外国服务员掏出Zippo点燃香烟，夹着烟靠近嘴，上下翻着看了一圈。她又放下来，掐灭丢到垃圾桶。Zippo在手上转了个花式砰一声关上，放回口袋。
曾叔的西贝货啊……
“呼啦~！”一进门，全轨道悬空的过山车带着尖叫在头顶呼啸而过，礼炮响彻天空。穿过十字广场的一角碰到了一批玩滑板的少年，又是哪个流浪乐团在演出，小提琴悠扬地伴着电吉他起舞。孩子从妈妈怀中跳下，彩色爆米花洒落一地踩碎捡起。咬着波板糖的非主流男女在抽象雕塑前拍写真集，骑师领着一二十号着浅蓝色赛马装的少男少女骑着枣红色骏马铛铛踏过青石板路。即使雪还在下，仍有一群穿着死霸装和晓之长袍的cosplayer发着传单，黄萌领了一张，曾添财每样抽了两份。花了半个小时三人才来到摩天轮下买票入场。
房间布置得很温馨，特地备好一大罐雀巢咖啡。曾添财挪到最靠近咖啡机的那边，熟练地取下热水壶倒了一杯，手握才发现是冷的，在那骂骂咧咧地打开开关。李斯文从黄萌帽子里穿过黄萌头发衣领钻出来，冷眼看着曾添财调加热时间。
“黄萌，你第一次来游乐园是什么时候？”
“好几年前吧，那时李斯文还在我家赖着”，
黄萌把猫咪抱着放膝盖上，拉开大衣裹好。
“我们来的时候摩天轮都还没有建。爸爸就带着我，还有那个混蛋李斯文，来这骑骑三人自行车，李斯文从来不踩的。”
“喵……”
“你们两个还真奇怪，明明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不该是亲如兄妹么，怎么天天摆个老死不相往来的调调？”
“他一年到头都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天到晚永远没睡醒过。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写信不拆，讲话要寒你半天把你搞深刻，对我那还叫态度不错了。”
“不是吧？那他在学校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么跟你说吧，他一走我们班上就弄了个小型联欢会，姚老师的带头，跟你说啊……”
李斯文最讨厌别人谈论自己。他从温暖的大衣里爬到桌上，跨过曾添财的手臂，蹲坐到窗前。提起毛茸茸的小爪子哈口猫气擦出一片天地。灰绿色的松树矮了下去，露出十字广场上一百多根铅灰色的方尖塔外形的电子地图仪，动漫城的闪光，洛湖俨然成了一块打磨光滑的汉白玉石，看到了人造火山冒出的滚滚白烟，从火山山腰飞驰而来的过山车在面前急转九十度开到游乐园的其他角落。
人，或者猫，是一种特别容易感伤的动物，特别是在这一百二十米的高空望见白绵绵的城市街道，有了一种升天的孤独，不过还好有咖啡香气温暖自己。
“这只猫好可爱。”
陈兰把冒着热气的咖啡拨到黄萌这边。
“你养了多久了？”
“十来天吧，”黄萌捧着咖啡暖手。
“是李斯文的，他不是去德国了吗，就把猫丢给我了。”
“你多久给它洗一次澡啊？”曾添财把咖啡罐跺到加热器上。
“它每天都要洗的，这家伙超不愿意洗，第一次鼻血都洗出来了，从那以后洗澡就像要他小命，每次都要躲猫猫，累得我……上次掉到洗衣机里，毛都差点洗褪色，还有一次给它打了肥皂，转过来洗脸时它又乱动，结果从我手中刷一下跳出去掉马桶里了，害得我又重洗了一次。”
说吧说吧，哪天我把你的囧事写成小说！李斯文挠着桌角。
“哦……”曾添财喝了一口咖啡，“那……你们一起洗的啊？”
刚磨完爪子的猫咪转过身子，人畜无害地抽着笑了笑，接着纵身一跃！
曾添财看见一爪天降措手不及，金色的雀巢从杯中飞起，降落到白色的西裤的两腿——
之间。
九十七摄氏度，李斯文回头看了看咖啡机。
好安静。很温馨。
曾添财戏谑地抹了抹，黯然扯下红格子花呢桌布。
“想笑就笑吧，陈兰，你鼻涕都憋出来了……”
……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
在十字广场一处电子地图前，陈兰用手指在屏幕上面滑来滑去，白马市游乐园里各色景点的信息依次闪现语音播报，最终停在东北角。
“去洛湖怎么样，我好想溜冰咯。”
“陈兰姐……”，猫咪在怀，黄萌看着地图上的洛湖。
“你有没有听说过，洛湖里面有……水怪？”
“啊我怎么不知道啊？黄萌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是放月假的前一天，同学们都在谈论去哪玩，接着有人提议去白马市游乐园里的洛湖水上公园。”
“其中一个人叫他们不要去，她说她寝室里的一个朋友十多天前在校外参加社团活动，社长大方地请他们所有的社员到香格里拉国际饭店吃了顿饭。”黄萌说着指了指长江那边文榕市的那座六十三层的大楼。这是在这唯一能看到的文榕市建筑。
吹牛吧？这地方是高中社团支付的起的？我听熊介说在那开个房要三四千。李斯文爬到大衣领口。
“因为这个社团是这学期新开的，社员们彼此都不认识，社长便组织大家作自我介绍，到十一二点的时候忽然停了电……”
“老套啊，恐怖片都是这么拍的，骗人的。”曾添财说。
笨蛋。李斯文只能鄙视他的无知。
“接着，在窗户边的一个同学发现长江对岸的白马市的洛湖里有一个青蓝色的光点。而且这个光点还在缓慢地向这的水上公园移动，他们掏出手机要拍照，却发现全开不了机，数码相机也是。当他们翻出红外望远镜的时候，电来了，那光也消失得一干二尽。接着，大批警车封锁了出入游乐园的各个街道，像是出大事了。”
“我哥一定参与了，我说他那天晚上起来干什么呢。”
“就是，把我吓得……”曾添财瞟着陈兰。
“再后来那个同学说他打电话给警察局，人家说根本没有这件事。上网也找不到任何信息，没有一家媒体一个论坛报道了此事，就像这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上，就像是集体产生了……幻觉。”
“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以为日本触手怪出现了，你说是吧，陈兰？”曾添财问的很出神。
陈兰脸一下子烧红了，向曾添财追出一记粉拳，“你不说话会死啊！围裙妈妈！”
曾添财跳到一边低头看了看扎在腰间围着两腿的桌布的颜色，愤然双手叉腰，两脚不停抬高重重落下，末了还来个小腾空——
“灭哈哈！我是苏尔兰人！”
这时他背后一位流浪歌手此时此刻看到此情此景灵感大发突然切歌——
“我叫小沈阳~眼睛小却有光芒……”
好吧，悲剧了。
李斯文耸耸猫肩。
……
好不容易买了条裤子，就折腾到了中午。
推开“流金岁月”西餐厅的门，疲惫不堪的三人由侍者带领到正中央的位子上。陈兰揉着脸颊，黄萌捂着肚子，曾添财扭着不合身的牛仔裤太磨屁股，三人坐下刚要开口——
“（靠）你怎么在这！”
三人同时低头，趴在桌上作上课睡觉状。
一旁的侍者尴尬了……
李斯文从黄萌领子里蹿出来贴着桌面爬到中央抬头一望，瞬间明白了一切——
曾添财对面桌上那个喝香槟的穿棕色大衣故作潦倒的男子，黄萌的哥哥，陈龙仕。
陈兰对面那桌斗地主的正好看到西装革领的文榕市警察局局长唐剑锋。
最不可思议的是黄萌对面坐着的赫然是她的英语老师姚芊寻和谈笑风生的熊介！
这也换的太快了吧！！
“一对勾！”唐剑锋丢出两张牌，压低声音，“TNND，陈兰和黄萌怎么在这？”
他用脚碰了碰左边的部下，“杨小兵，你给陈龙仕发条短信确认下。”
杨小兵头都不抬接着打牌，将手机伸到桌子底下飞速盲打。这套动作极其细微，瞒过了他所有的高中老师。
不然他也不会当上警察实习生，虽然他最初的梦想是间谍。
“局长，他说是，而且曾添财也在那。”
“三飘一！”接着蚊子般的声音，“问陈龙仕，他们不是找你请的病假吗？”
“收到回信：‘突发情况暂不联系。’”
唐剑锋站起身向门口望去。一位身材火爆的年轻少妇穿着低领职业装坐到了陈龙仕的对面翘起二郎腿，黑色丝袜穿出长腿美丽。
唐剑锋长吁短叹地坐下来，现在又流行颓废系了吗……喂，你们。
他这才发现一桌人的目光都被勾了过去。
你们太没原则了！他把手牌盖两张到桌上，仅留三张，接着皱着眉头把两张二摔在桌上。
“一对二报警！”
哼！就你们这定力，当一辈子实习生吧！
“氢弹。”
坐唐剑锋右边的刘大伟从一大摞手牌中抽出大小王丢到桌上。
“局长，为什么出牌要喊这么大声呢？那桌小情侣朝您看了七八回了。”
“我们在做多大任务知道不？这叫隐蔽懂么你？快点出牌！”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勾弹开尖！”
刘大伟把手上所有的牌放到桌上。
“局长，到底是什么任务？”
唐剑锋仰躺在沙发上抛出手中最后一张八，叹了口气。
“我只说一遍……”
“前两天我到省里开会，顶头上司曾老巴子把我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个牛皮纸密封的档案袋。”
“艳照门？”
刘大伟把洗成一跺的牌推到唐剑锋面前。
唐剑锋切牌推到桌子中央，左右瞄了瞄才低声说：
“去你妈的，那是联合国直属文件，内容是说的是九月二十二日法国雅各布博物馆一件一直以来秘密保护的史前文物遭窃，欧洲方面推断是国际珠宝大盗江川溪泽所为。所幸的是博物馆早已开发出了放射波追踪仪，由两名国际刑警一路追查到中国，希望得到中国警方的配合。但到曾老巴子的直属辖区时信号消失了。”唐剑锋起牌，“你说她能不急吗？”
“那后来怎么样？”
“我们两个一合计，一来遭窃的也不是我们，这个国际大盗跟我们也没有过节；二来此人出道这么多年，国际通缉犯档案上就留下个国籍性别，要抓更是天方夜谭；再是国家把这么重要的联合国直属文件就这么暧昧地给了曾岳英，我们也就知道老大们这次的意思：带那两个太平洋条子体验体验中国生活，能拖就拖腐败个几十天，没准哪天又在别处找到信号，那就拜拜一路顺风！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躲着不让国际刑警找到我们，这是一项国际性质的刑警侦查合作，希望大家本着严肃认真的态度全力以赴。放下那三张牌！我是地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