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之夜停了下来。
暴雨中,在炮火中烧得红热的外装甲很快冷却了下来,但那种高温不管是对甲胄还是驾驶者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尽管有着特制的隔热层,驾驶者仍然不可避免地被烫伤了。
他再次耗尽了背包中红石蒸汽,被包裹在甲胄里的骑士大口喘气,感受着冰凉的雨水从甲胄的缝隙中渗进来,令烫伤部位火辣辣的感觉退去一些后才松了口气。
只有甲胄骑士自己才知道,尽管刚才在长桥上表现得凶猛无比,但自己其实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外部装甲承受了过多的攻击,再加上从炮火中冲锋而出,那些看起来坚固的装甲板已经摇摇欲坠,本人也在战斗中受了伤,正在大量失血。刚才还不觉得,一淋雨,虚弱和失血过量的冰冷感立刻就包围了他。
不过还不能倒下。自己已经冲出了禁卫军的包围,剩下要做的只是追上那辆装甲车,用手里的利刃砍开车厢壁,就能够救走那个重要的人……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已经耗空红石蒸汽的燃料仓落地,苍白之夜换上最后的一个蒸汽背包,钢爪重新握紧了风暴重剑。
机械轰鸣。街道的阴影中,走出了另外两个身影。
铜色的外装甲上没有来得及进行任何涂装,钢爪中握着相同的风暴重剑,尽管看上去朴实无华,但是那也是和苍白之夜一样的甲胄骑士!
苍白之夜的驾驶者当然认得出那是什么。自己驾驶的这具机动甲胄,就是面前两具“战争骑士”近战型甲胄的原型机。
尽管是普通甲胄,在降低对驾驶者要求的同时削弱了战斗力,将操纵方式改成了电控,但是那同样是机动甲胄,是和自己同级别的对手!
而苍白之夜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加大号的燃料仓的确能给他更多的活动时间,但也不过是把五分钟增加到了八分钟而已。八分钟一过,纵使甲胄里的骑士再怎么神勇,甲胄也将变成一堆废铁。
深吸一口气,苍白之夜大步走向了两具拦在面前的甲胄,身上的重型装甲板纷纷脱落,露出了基础的核心部分。
重型装甲板本就是外挂的强化装备,和武器一样。而在面对同等级的对手时,已经摇摇欲坠的装甲板只会成为累赘。
战争骑士发起了冲锋,手中的风暴剑砍向苍白之夜,割裂空气发出呼啸。
但他们什么也没有砍中。
苍白之夜猛地跃起!两具战争骑士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重型装甲板的确为苍白之夜提供了坚固的防御,但是也制约了他的灵活性。卸下了装甲板,并不意味着苍白之夜就被削弱了。
超轻护甲带来超机动,苍白之夜的驾驶者还临时提高了机动核心的输出功率,气孔中喷出的蒸汽变成了淡淡的红色,如同染上了鲜血。那是功率提升,红石蒸汽的不完全燃烧导致的。这么做会进一步缩短苍白之夜本就不多的行动时间,但同时也会给予他更高的行动力。
跳过两名甲胄骑士后,苍白之夜开始了冲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两名甲胄骑士战斗。他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那辆朝着城外驶去的“戟龙”重装车。
当两名骑士转过身时,苍白之夜的身影已经甩开他们很远。这个距离,并不以速度见长的“战争骑士”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去,只能傻傻地看着了。
……
“混账!还能够这样吗?”权力者们终于失态了。今夜苍白之夜带给他们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局面已经渐渐摆脱他们的控制。
“直接接通“漆黑之日”的无线电频道!命令他立刻开枪!一定不能够让白夜逃出古斯伯德!”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我已经锁定了白夜。”一个相当年轻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里响起,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出现,只是通过无线电频道传来了消息。
……
近了,近了!甲胄骑士的心中狂吼,视线已经锁定了前方的戟龙。
追逐战终于到了尾声,戟龙在驶出古斯伯德的凯旋门时终于被苍白之夜追上。白色的身影映照在车辆的后视镜上,被驾车的男人看在眼里。
驾车男人的表情依然是淡漠,静静地看着距离被逐渐拉近。
苍白之夜从车的尾部跳上了车顶,沉重的身躯令车身一沉。他高举起风暴重剑,朝着车厢顶盖连续挥剑!
刺耳的金属刮蹭声中,车顶的装甲板渐渐崩坏,苍白之夜内骑士的表情也越来越急切。
只差最后……一剑!
苍白之夜举剑,但就在此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危机!
多年养成的战斗本能让骑士立刻侧身闪避。可是这一次,他的甲胄却没有跟随他的意志。
管道中喷射着无力的蒸汽流,机动核心已经无法再泵出足够的动力支持这具魔神般的甲胄行动,现在的甲胄对于骑士来说已经不是助力而是囹圄了。苍白之夜就此维持住了高举重剑的动作,宛如一尊石雕。
“该死的!给我动起来啊啊啊!”被包裹在甲胄内的骑士咆哮着,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带动甲胄挥出那最后的一剑。可是他做不到,有甲胄在时他才是那个一骑当千的战神,失去甲胄,他甚至打不过一个普通的禁卫军军人。
苍白之夜的前胸忽然炸裂,金属碎片混杂着浓稠的血浆在空气中肆意纷飞,随后,古斯伯德城内的某处制高点上才传来了爆炸般的枪声。
制高点,浑身漆黑的甲胄骑士放下了那支冒着淡淡蒸汽的枪械,随手切断了向枪械输入红石炼液的管道,金属面甲上的眼孔中,漆黑的双瞳注视着从吊桥上坠入护城河的白色身影。
“神说,信仰我将会得到神赐的光明;背叛者将会被炽热之矛贯穿在地狱深处。”
甲胄骑士将希尔纳圣枪丢在一旁,解除了手部的护甲,修长而素白的手指暴露在空气中。他将手放在胸前,摆出神职人员祈祷的手势,低声吟咏,仿佛在祭奠。
……
“结束了,他死了。”幕后的权力者们恢复了从容。难以想象,这些将权力聚集在一起足够颠覆王国的大人物们会为区区一个人而如此失态。不过终于是圆满的结束了。
“赶紧让人把我们的小苏娜处理了吧,白夜已经死了,留着她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有人端起桌上的酒杯,随口提议。
“诸位大人,请恕我做不到这一点。”那辆戟龙装甲车的通讯频道中忽然传出了男人带着些讽意的笑声,随后,无线电频道被单向切断。
一分钟之后,凯旋门附近驻守的军人在权力者们的咆哮声中赶到吊桥。而那里留给他们的只有无边雨幕中一辆空无一人的“戟龙”重型装甲车。
……
橘黄色的微光在视线中有些模糊,鼻腔里充斥着咸腥潮湿的空气,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的艾泽拉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坐了起来,紧接着感受到的就是胸口传来的剧痛。
“呃——”尽管经历过无数比这更难以忍耐的痛苦,但是由于刚刚清醒,对声带的控制还没有完全恢复,艾泽拉还是发出了一声低促的痛呼。
“呵,终于醒了吗?居然用了这么久,看起来你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中还要差一些啊。”木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左胸前的衣襟上,别着一枚椭圆形的徽章,上面刻印着一座灯塔。
“你是什么人?”艾泽拉皱眉,右手下意识想要摸索一件武器。
“穿甲弹射穿了你的肺,胸骨碎得不成样子,心脏破裂,如果不是我们你早就死了,能别表现出这么一副戒备的样子么。”没有在意艾泽拉的戒备,男人在艾泽拉躺着的床边坐了下来。
艾泽拉松开了手,但表情仍然没有放松。他不是傻瓜,自己在古斯伯德大闹一场,洛顿王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容忍自己活下来,谁敢顶着国家机器的压力救自己的命?
“等等,我认得你!你是罗迪姆兹的研究员?”艾泽拉终于在脑海中找到了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某次神经接驳实验后这个男人就站在几名研究员中间看着自己。
“居然还记得我啊……”男人笑了,轻轻摘下了鼻梁上架着的圆片眼睛,露出后面不属于人类的紫色双瞳,“不过,我可不是研究员。”
“卢西亚·安德曼,很高兴认识你。”
艾泽拉无视了男人伸出的手,直视他的双眼,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你不是人类。”
“你好像并不惊讶。”卢西亚眯起眼睛。
“我现在在哪?”
“洛顿王国北部沿海,接近冰海的位置。我们会从这里沿洋流向南航行,在格拉维娜联邦的凯恩港上岸。”
“……”少年沉默了一会,脸上的坚硬表情瓦解,带上了一丝紧张,“苏娜她……”
“你的妹妹很好,除了受了一点惊吓外没有受任何伤。”看到艾泽拉的眼中终于带了一丝冷漠外别的感**彩,卢西亚的眼神也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
“圣米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