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石英砂】小队的据点内，几个人都沉默地围坐在茶几边，不约而同地十指相交顶在鼻子下，手肘支撑桌面，一副啶司令附体的样子。墙上古旧的机械壁钟艰难地发出咔哒咔哒声，气氛一度相当严肃。
咕……
极为不适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周围三个人顿时目光集火麦伦。
“干嘛这样看着我啊！都这么晚了还不吃晚餐，肚子饿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麦伦一拍桌子，理直气壮地反击，“难道你们都不用吃饭的吗？”
“好像也是哈……”
半个小时以后，茶几上摆满了各种空的包装盒——城南的炒面馆，巷口的麻辣烫还有中午那间餐厅里的牛扒……各种各样的外卖，果然年轻人的胃口不同凡响。
轻轻打了个饱嗝，麦伦舒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现在可以讨论一下关于之前那件事的看法了。”约士亚放下擦完嘴的纸巾，端起一杯饮料喝了一口。
“首先要确认一下我们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季老板吧？”艾泽拉想了想，“虽然我也觉得很像，但是毕竟没有看到脸，如果只是很相似的话不就糟糕了？”
“这个好办，现在去一趟季老板的店，走起。”
……
“哟，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有空跑到我这里来？”
那间位置偏僻的小店里，黑发男子一边擦拭着手里的碟子一边微笑着对推门走进来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
见到季霖的刹那几个人都愣了一下，麦伦咳嗽了一声：“那什么……季老板原来你还留在学院城吗？今天下午我们来的时候看到你不在还以为你又出去玩了。”
“唔，你是说下午吗？”季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掩盖了过去，低下头继续擦着碟子，“出去采购些食材，回来晚了一点。”
“是……是这样吗？”相比季霖，艾泽拉几个人冷汗都要下来了。夭寿，那杀人凶手不会真的就是季老板吧？
随意寒暄了几句，四个人立刻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季老板的店。真心一刻也不想多呆，说不准下一秒那个看起来和蔼的年轻老板就变成杀人魔了。
如果说看到季老板的店还是关着门的，他们还可以认为季老板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旅游，但是要说下午不在，而他们在凶案现场见到那个可疑家伙后季老板又忽然出现，这嫌疑简直太重了啊。
“调查完就跑，真刺激。”躲在远处盯着季老板的店门，麦伦拍拍胸口轻轻吁出一口气。
“你们觉得会是季老板吗？”尽管心中已经认定，但是艾泽拉还是问了出来。如果真的是一个东方大陆的人类杀了人，这事情可就复杂了。
“……有可能，但还不好说。”约士亚沉默了一会，说，“至少没有直接证据，但万一是真的，对联邦和东方大陆的关系或许会有不小影响。”
迄今为止，东方大陆对于格拉维娜联邦与洛顿王国的战争一直置身事外，没有流露出要帮助任何一方的意图，可是一旦学院乃至联邦都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了东方大陆，受益的只会是北方的人类。
“总之，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也不可能随便上报让学院抓人。”约士亚扫视了几个人一眼，转身朝伊伯鲁宿舍区走去。
……
“哥·哥！”
思考着季霖老板的事情推开房间的门，艾泽拉听到了苏娜充满怨念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呀？你知不知道苏娜有多担心，呜呜，一个人好无聊欸。”
少女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躺在床上像卷煎饼一样把自己裹起来滚来滚去，碧绿的瞳孔盯着艾泽拉，满满的不开心。
“抱歉抱歉。”艾泽拉摆了摆手，勉强笑笑，“总之出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
是啊，分明只是饭后随便逛街找到了一间咖啡厅打算点一杯咖啡顺便小憩一会，谁知道就被【石英砂】那几个家伙拖去做调查，最后居然还真的发现了嫌疑犯，这展开简直神奇得不能再神奇。
嗯，也许该去买一张彩票。
“苏娜呢？今天过得怎么样？”艾泽拉耸了耸肩，脱掉身上沾了些尘土的校服外套搭在椅子上，随意地倚靠在墙边。
“嗯哪，很棒哦，买了好多东西。”仿佛提到了很高兴的事情，苏娜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忘了身上还裹着被子，结果只是像毛毛虫一样扭动了两下又躺了回去。
“行了，老老实实躺着吧。”艾泽拉无奈地看着妹妹卖蠢，随手拎起了桌上的纸袋，“这个就是你们买的东西吗？”
女孩子逛街的话会买些什么？衣服？饰品？零食？艾泽拉试着回忆以前无聊时看过的那些打发时间的通俗文学里的描写。
但是晃了晃纸袋听着里面的声音，又感受了一下重量，总觉得好像都不太对，这个感觉是……纸质的东西？书本？苏娜不是最讨厌看书了吗？
“这是……什么？”艾泽拉迟疑地问了一句，右手倒了倒纸袋，想看看里面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绯琳姐姐送给我的，说我肯定会喜欢……”苏娜努力地扭动身体，尝试着从毯子卷饼里爬出来。
哗啦，袋子里滑出几本薄薄的小册子。
艾泽拉看到的第一眼就不淡定了，喂喂，这封面也未免太让人怀疑了吧？又翻开粗略的扫过一眼。嗯——精湛的画工，看起来赏心悦目，不过，提莫的！主题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艾泽拉感觉脸上有些发烧。他不知道这东西学名叫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绝对不应该被苏娜看到！
BL同人本？马丹正常女生谁会喜欢这种鬼东西啊！还拿来当礼物送？绯琳学姐是吧？我记住你了！去你的！居然敢教坏我亲爱的妹妹！——如果不是受罗迪姆兹那段生活的影响导致性格比较冷，艾泽拉估计早就这样掀桌骂人了。
“哥哥，那是什么？”小小的身体从后面爬到艾泽拉身上，两只手很努力的勾着艾泽拉的脖子保证自己不滑下去。
“这东西不适合你。”艾泽拉赶紧把小册子塞回纸袋里，准备一会直接烧掉，“哥哥下次送你别的礼物好不好？”
“欸——怎么这样啊？”苏娜看起来很低落，但很快又兴奋起来，“那，作为补偿，明天哥哥带我去季霖哥哥那里吃晚餐吧！”
“呃，不如换一个？”艾泽拉的眼角抽了抽，要是今天之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是现在季霖是可能存在的杀人者，他怎么可能放心地带妹妹去他的店里呢？
……
深夜的伊伯鲁宿舍区十分安静。除了时间，这也和学生数量不多有关系。事实上，虽然大部分学生都在这里拥有自己的房间，但经济条件好的大多会选择在城市里另外租房子。尽管伊伯鲁的条件不差，但另租房子不仅住宿条件会好很多，有什么生活方面的需求也更方便。
二楼的一间标准双人宿舍里。
拉开配套浴室的门，麦伦用干毛巾擦着一头湿漉漉的银发，带着一身刚洗完澡的水汽走出来，正好看见约士亚拿着一个不大的信封从门外走进来。
“咦，你还出去了吗？”麦伦愣了愣。
“是，你的洗澡时间跟绯琳有的一拼，我干脆去了一趟学生会总部。”约士亚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缓解支撑了镜架一天的酸痛，顺带不动声色地黑了麦伦一通。
“喂喂，我可是听出来了。”麦伦黑着脸挥挥手，“算了算了，赶紧说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季霖老板的信息。”约士亚扬了扬手里的信封，“以前还没有注意过，现在想想才发觉，我们认识季霖一年多，可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哦哦，约士亚小天使，你果然最靠得住了！”麦伦喜出望外，事实上从一开始找上自己这帮队友的时候，他就是冲着约士亚去的。
“给我把那个奇怪的称号收回去！”约士亚的脸有些绷不住，赶紧低下头去拆开信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过别抱太大希望，我并没有查到太多东西。”
确实，信封里倒出来的只有轻飘飘的一张表格。那是一张入城通行证，是每一个进入学院城的人都必填的资料。
姓名，性别，年龄，种族……总之全都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稍微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的信息，譬如来历，只粗略地填写了“东方大陆”，而入城目的更是直接空白。
麦伦捏着表格叹息：“什么鬼嘛，完全没有意义呀。说起来现在入城申请的审核已经宽松到这种程度了吗？圣米尔特学院城可是格拉维娜联邦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兼人才培养基地啊。”
“没有意义，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约士亚眼睛一亮，说，“我找负责监管城门的人询问过，这样胡乱填写的通行证根本不可能被允许入内，更何况在学院城里，如果想要像季霖老板那样开店，租借店铺，进行装修这些事情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记录，但是在城市资源管理那边我也没有查到‘季霖’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有人帮他抹掉了记录？”麦伦摸了摸下巴，猜测到。
“是，但是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约士亚的表情有些担忧。入城记录还有城市资源管理，这些全都是和学院城管理层有关的，如果事情到了这一层，那可就真的不是一个单纯杀人事件这么简单了。
“季老板，到底是个什么人。还真的是越来越复杂了啊……”麦伦把毛巾往边上一扔，整个人瘫在床上。
“那你还打算查吗？”约士亚打开衣柜拿出换洗衣服，回头瞥了一眼已经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的麦伦，轻声笑笑。
“查！果断查！”麦伦眼睛一瞪，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可惜被枕头埋着没人看见，接着声音就萎靡下去，“不过等明天吧，累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