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吗，这次作战」
「谁知道」
「跟著那家伙生存率会高点吧」克鲁泽更像在自问自说「你跟她关系不错吧，羡慕啊」
「诶—？」我把手中的易拉罐摇了几下，漫不经心的说「那个『双头鹰』？」
「对！对！」克鲁泽绕过我的脖子把手搭在我的左肩上，右手伸出高高举过头顶嬉笑著说「西伯亚的王牌」
「她叫什么来著？」我转头望著克鲁泽。
PICOO①加上整个葡萄园便是阿尔克努镇还算得上吸引我们眼球的地方，从后方调过来的前三个月，在我心中只留
下两样东西，一个是西伯亚空军应急基地（EAFB--Emergency Air Force Base），另一个则是带有某种象征盘旋在基
地上空的双头鹰标志，那是一架NO.5-Siv②战机。
来这个基地报到所遇得第一个人就是和自己一同降落的C.Gunner飞行员阿尔。他来自西萨，其实就算他不说通过
其特有的口音我也大致能知道他的家乡。可是呢，阿尔来这个基地只是因为其油料的意外，属于迫降，因此在他驾驶
机体飞向我视野以外的蓝天时，我仰望消失在边际的他心里也仅仅在思考『晚上队里会吃什么？』之类的问题。
「给我扳手」
「襟翼不用做调整吗？」我一边把工具递给米亚一边埋怨式的说「向后拉时机体盘升不够……」
「不会是气流吧」她躬身走近机翼下继续说「你去操作一下好吗？」
「怎么样？」我坐进驾驶仓随意拉动了几下平衡杆。
「诶，奇怪了」
「没问题吗？」我把头朝向身后「果真还是气流吧」
米亚支出上身，双手趴在襟翼上显得有些委屈……
「应该是气流吧」
前三月的第一个星期，我所分配的任务只是重复的侦察于西伯亚的边境山脉，那是离北部战线最近的地方。可是
相对于日趋严峻北部战线，在这个气候逸人的西伯亚上空执行飞行任务简直是无聊透顶！
它就像一条咬著我们生命轨迹的蛇，把你心中燃烧的那点期盼慢慢吞噬掉。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同一宿舍的朋友常问我『喂，你知道她吗？』克鲁泽指著横跨天空的一道云轨，从它的一端缓慢移到另一端『那
个西伯亚的王牌』。在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只是心中大概能猜到空中的云迹是『双头鹰』留下的。
我们过得太平淡了，一种懒洋洋在太阳下闲聊的庸散和一些跟本没必要去记下的人名。
所以后来，当我想起跟克鲁泽坐在停机房外仰望蓝天交谈的景象时，脑海里投射出的那道清晰云轨便自然成为了
战争的最初标志。
「有厄洛斯吗？」任务前的三个小时内，克鲁泽一直在问我这句话。
而我对于他的回答只是摆手，我想拜托他让我睡个好觉，结果到头来他要的酒没能兑现而我也没能睡著。我估摸
著厄洛斯的味道，撑到了天亮。
西伯亚的晴空万里有点让人惊讶，至少对初来的我来说是这样。少有的阴天到成为了不可小窥的节日，毕竟基地
会减少出航飞机的次数以降低控制台的操作负担。
一张略显巨大的长桌横放在休息室，它太不协称了。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这种贵族气息浓厚的桌子都不应放在
这个冰冷的休息室。『其实它是贵族送的』他会给每个表示疑惑人说出答案，可没人相信，也不可能相信。然而他还
是会不知疲倦的说著，就像一台永远不会报废的流放机，只在一旁静静的缓慢转动。
最终他是对的，在这张桌子被官方无情收拿回去的时候我们才仿佛记起了那句『其实它是贵族送的』。只是，在
我们彻悟以前，他的飞机早就在西伯亚以北坠毁了。
『拿去也没地放啊~』
『桌子可惜了』
比起消失的人，我们更加关心的是那张桌子的命运，哪怕是『他』的名字………
葡萄园的红酒在这个地方称为『厄洛斯』（Eros）③，据说这个词来自希腊神话里的小爱神③。
尚从我见他的那时起，就只做著两件事，喝『厄洛斯』和拉小提琴。
他所拉的曲子是来自的莫扎特的提琴协奏曲No.3 K.216④。克鲁泽听不懂音乐，我也是，其他人也是。不过，就
算我们当中的有些人会觉得那稍显欢快的音乐有点滑稽，可对于演奏者我们仍然瞠目结舌，我们很自然的把他和后面
的威廉二世画像联系起来。红酒在换掉的矮桌上被许多人拿起又放下，休息室的门也被许多人打开再合上。
外面是一片阴霾，里面冷冷淡淡。
「走咯~」克鲁泽拍了一下我的肩，也如同在暗示演奏者该散场了一般大声的说「这鬼天气」
「哦」我瞅了一眼尚，乐谱的最后一个音符在我转身的同一刻停止。
整个休息室变得冷冷清清——或则它从就没热闹过——尚独自收拾著他的琴箱。
「你讨厌阴天？」我反问克鲁泽。
而他只是灿烂的笑………
「前方就是阿尔法B-3区，是合流地点」
「准确吗？」
「『双头鹰』，快看！！」
对于略微激动的克鲁泽，我只是把头稍稍偏向了左边。因为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自己关注，或许是平时见过
几次面的缘故。
把头转回出现在正前的第三飞行编队，我朝话筒喃喃的应了一声
「哦」
西伯亚空军基地的控制塔我很少去。
就像克鲁泽说的那样，与什么女人搞都可以，可千万别选她。
我崇拜『双头鹰』，因为那是一种象征且高高在上，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她可怜，被抛离于上万米的高空，却只能
看见其孤独的身影。
所以我决定当她的护卫。
「喂！」
「嗯？」
「这事不对吧！」
「没什么不对」
「那家伙可被称作『死神』呐！据说她的朋友可都死了」
「那又怎样？」
克鲁泽看到我一脸漫不经心更加气急败坏「混蛋！」
「出去记得关门」
『咚！！！！』
宿舍的门被重重的关上，我望著在申请表上填著自己名字的那一行也同克鲁泽一样骂了一声「混蛋！」
其实克鲁泽是对的，我并不是那种高尚完美的圣人，我只是无聊到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存在罢了，而与此把自己的
生命搭进去，克鲁泽觉得不值。
也没什么不值，后来我想通了。我们的命根本就不值钱，只是克鲁泽想告诉我，在乎这条微不足道生命的应该是
自己。
申请表交上去了，答复是不允。
「PICOO的土豆酱配上葡萄园的厄洛斯，还有娜娜⑤的胸部」
「笨蛋，你用的是全队频道」
其实用不著我提醒，作为领队的她已经在我喊话的同时把克鲁泽数落了一通。
其实这很正常。
她数落克鲁泽的原因一定是胸部这个词，毕竟她从身段上看不属于任何一个类别的美女。
对于参加这个伟大作战的我们，趁著还在西伯亚五千米以上的高空，或多或少，都对那东方的旭日有著一种说不
出来的依恋………
拿到具体的作战计划书是我来西伯亚空军基地的半年后，上面的人已经开始想到动用这里的力量也说明北边的战
事比电视新闻里说的严峻一词要严重几倍。
她把整个休息室都改成了会议作战室，巨大的白幕挂在那个威廉二世画像的前面。
上面派来的人说了很多关于作战的具体的细节，很是烦琐。
但这里的人都是一群磨得没肉没皮的家伙，我也是，我没头没脑的听著那种絮叨，眼神却集中在尚留下的琴箱上
。
我渴望听到尚给大家拉小提琴，我也渴望著胜利，就如同我渴望著她能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一样。我徒然的渴
望著，渴望著这样一种不可能的现实，我想象中的现实。
「你们！」
「是！」我和克鲁泽被她叫住，如果是因为我们离开得太慢而要打扫会议室的话，此刻我真想一拳打向那个拖住
我要喝一口厄洛斯的家伙。
「想喝酒吗？」
「我任你安排，大小姐」
克鲁泽当然是一百个愿意，而我却不知道如何应对。
在渴望的东西一瞬间来到自己眼前时，我就像一只受宠若惊的贵宾，呆然的矗在原地等待主人再一次询问以便确
认。
「你怎么样，少尉！」
「诶~？」
「他不去」克鲁泽把身位卡在我前面。
「滚！当然去」而我又把他来到和我齐肩的位置上……
「那走」
我们坐在去PICOO的敞棚车上，开车的是克鲁泽。说来这也是第一次如此官方的去喝酒，后来知道，这还真是官方
，因为费用是基地出的。
我们点了土豆酱和牛肉馅饼，当然也要了一大框的厄洛斯。
克鲁泽漫无边际的用手笔画著自己飞行时是如何摆脱敌机的咬尾，是如何节住气流跑到敌人身后开枪射击的。
我在一旁傻傻的陪笑，而她只是幽雅的进食。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克鲁泽给娜娜打了个电话，一个宣告聚会到此为止的电话。
她醉了，她一口一口不间断的喝著厄洛斯，幽雅的如同贵族一般。只是谁也没料到，她保持著这种频率直到把自
己灌醉。
克鲁泽接走了娜娜也给我递了个眼色。
克鲁泽是个混蛋，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让我把她送回基地而自己却开走了汽车！所以说，他的确是个『混蛋
』。
最终我没能送她回基地，我们晃晃悠悠的来到一座桥下面，外面则是瓢泼大雨。
她躺在我肩上，均匀的呼吸，让人觉得她其实根本就没醉。我看著她的嘴，圆润的嘴唇，不知不觉的把头靠了过
去。她微微的收了一下，接著把整个身体蹭到我颚下，右手挽著我的脖子………
和她再一次见面是我去她办公室交作战报告书的时候，她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杀了你』
我行了一个军礼，把配枪交给她。
『嗖———！！！！』
在自己根本还没准备的情况下她真开枪了。
她吸著烟，用食指勾住枪轻蔑的说『你已经死了，少尉！』
「各机，全面就是作战空域，散开！！」
『双头鹰』和其身后的四驾R?Caster如同升空的礼花一样各自散开，冲进爆炸中的前方云团。
后来我知道，那时她并不是在意晚上发生的事，那种事根本不值得她用愤怒的理由来杀死一名下级士官。
她只是后悔，或许也在生气，因为我给了她一个期盼，那种在战场上使人软弱的期盼，她本该是死在西伯亚的上
空的，只不过，她矛盾的接受了我给的期盼，毕竟那种孤独感对她来说大概是达到极限了………
「混蛋，看你后面，别急！」
「她妈的是『MONSTER』⑥，被咬住了」
「摆脱不了」
克鲁泽和我听著通过全队频道传播过来的在队友通话，沉默不语。
我们时常嘻嘻哈哈漫不经心，我们想杀死敌人却不曾细致考虑到敌人也会把自己杀死。
我们茫然的度过每个出击任务唾骂著平淡的生活其实心里比谁都珍惜这份平静。
我们刻意隐藏以表现出自己想杀敌的热血，骨子里却害怕失去。
通过听筒，我们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
「遇见MONSTER，你最好用十倍速度逃跑」
「MONSTER？」我一边洗擦著自己的飞机，一边看著坐在机翼上无所事事的克鲁泽。
「王牌中的王牌，没人能击落他」
「是吗？」
「嗒！嗒！嗒！嗒！嗒！嗒！嗒！」克鲁泽发疯似的用手戳著我………
『嗒！嗒！嗒！嗒！嗒！嗒！嗒！』
「白鸟(队友菲尼克斯的称呼)DOWN！白鸟DOWN」
「混蛋！」
我们极力避免著进入MONSTER的猎捕圈，可事实总是和自己的预出背道而驰。MONSTER在轻松送走我的一位队友后
，切了我们小组的战斗区域。
他就在我前面，我利用队友被击落的瞬间极速回旋，咬住了MONSTER。
所有的游戏规则都会让你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也清楚的知道，并不会这么简单，不会简单到我一开火就能
击落MONSTER成为队里的王牌。可就算如此，我内心还是不停的祈祷著『就这样，就这样』。
「可恶！！！！」
「踏下脚板」克鲁泽用双手向我笔划著「翼襟提高阻力，飞机会瞬间减速，同时拉平衡杆，像这样………」
他靠前的右手几乎以一个九十度垂直左手的角度滞空旋转，来到其后方……
「这叫拉普拉斯回旋！」
「拉普拉斯回旋！！！！」
MONSTER用著和克鲁泽同样的方式绕过头顶来到我的后方。
我和MONSTER就像克鲁泽的两只手一样，在西伯亚以北的上空向菜鸟们诠释著拉普拉斯回旋的施用要领。
我觉得自己大概会死，我无耻的喊著要战斗，但却深知自己的无能，可就算这样，每当见到双头鹰我还是会喊，
她给了我一个盼不来的希望。
然而此刻我大概真的会死，MONSTER饶过我头顶时我仿佛看见了他的眼神，那种凌驾与所有人之上的气势，王牌中
的王牌……
「你说MONSTER？」一如既往的冷淡让我后悔向她提及这个话题。
「据说是驾驶的S.A-7战斗机」
「五千米以上是你们的R?Caster更出色」她吸了一口烟继续说「还有事吗？少尉」
「没了」
『没了？』
我后悔当初没追问关于MONSTER更多的情报，我也后悔自己瞬间的软弱，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要说「五千米的高
空R.Caster更出色！！」
我猛的左拉平衡杆并随即踏下节流器，飞机在MONSTER开火的同时一百八十度旋转，以反倒的姿势平行滑过
MONSTER……
「没事吧，少尉！」
「OK！」
「克鲁泽，你去左翼，我来咬住MONSTER，过了这团云你再出来！」
「I COPY！大小姐」
「少尉！你跟在我后面」
「COPY！！」
我和她的双头鹰紧紧的咬在MONSTER后面，五千米的高空R.Caster更出色，我想，我大概会一辈子记住这句话。
MONSTER就在我们前面，但是，就算狩猎者与被猎者的位置关系调换，从MONSTER的操作上也看不出他一是只落入
浪群的羔羊。相反，他倒像是诱引一批猎物的头狼，只等最后致命的一击。
「不对吧！」
「什么不对？」
「没见MONSTER的护卫机」
「MONSTER确认！！计划不错，大小姐」
「等等，克鲁泽！！！！！！！」
「等等！克鲁泽」
「把果汁扔上来！」
「滚！」
阿尔克努镇虽然不大，但要去个什么地方还得搭乘穿梭于小镇的双轨电车，这都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这样的列车
每一个小时才有一班，如果错过了也就等于宣告这次出行的结束。
「腿力不错啊你」
「混……混…蛋」
「少尉，辛苦了」
我拿著三瓶果汁大口大口的喘著气……
克鲁泽，你真是个混蛋！！！
我想骂克鲁泽混蛋，想揍他，想往他的枕头下放闹钟，不过同时，我也想跟他一起喝厄洛斯。
三架Ofanim-5/10S几乎同时开火，我们仅能目测到克鲁泽的飞机被大口径的子弹射成了马蜂窝。
「是敌机！散开，少尉」
「混蛋！」
三架Ofanim-5/10S在肆虐完克鲁泽后把目标锁在了她身上。
双头鹰，这个西伯亚上空的的王牌，在我记忆中的最后一副画，是它带走死神飞出我的视野半径……
「明天早上吗？这次作战」
「嗯！」
我看著漫不经心玩弄著手中易拉罐的里特心里觉得很别扭，我抢过他的玩物并把它抛出很远……
「你干什么，队长！」
「去喝厄洛斯！我请」
「可是明天？」
「你不想晚上我一直问你要酒喝吧？」
「？？？？」
「走啦走啦！」
「不过……」
我强拉著里特走出停机房，而我们背后，是从那次战斗以后就再也没有起飞过的双头鹰，完好的双头鹰！
-------------------------------------------注释---------------------------------------------
①PICOO: 阿尔克奴镇以南十五公里的酒吧
②NO.5-Siv：帝国为其十二位王牌驾驶员专门研发的限制级战机，NO.5-Siv，是排在帝国战机榜第五位的西芙战机。
同一时期的其他量产型战机，文中提到的有C.Gunner-弩炮手（主流轰炸机，在战争前期有出色表现），R?Caster-火
枪手（现任帝国一线战机，火力和速度都非常优秀）
③Eros:希腊神话里的小爱神,叫厄洛斯,因为葡萄酒酒在当地被理解为『有著浓烈的爱意』,所以也叫厄洛斯
④No.3 K.216: 莫扎特小提琴协奏曲,一共有三个乐章,尚拉的是3RD,第三乐章
⑤娜娜: 克鲁泽在PICOO认识的酒吧女,跟克鲁泽关系不一般,人非常的可爱
⑥MONSTER: 敌人中的王牌驾驶员,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因为他的机身上画著一头狮子,所以大家叫他MONSTER,他驾驶
的飞机是S.A-7/P（大天使 雷米勒 Remiel）。MONSTER，联盟七大传奇飞行员之一。Ofanim-5/10S（座天使-空战型
）是联盟研究的专门对空的战机，虽然增加了空中拦截和击坠能力，但其短距离作战能力使其无法进入ACE战机之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