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雪小姐的家差不多四百米的距离时,她的家会被缩得很小,那简直就像复印纸上落下了一小块红色石子一般。
现在是中午时分,太阳被云层遮住,没有阳光的直射。也没有风,整个平原的草宛如剧场后面的死景图一般一动不动,仿佛是人工制造的假草。
“在这个时候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对方问我。
我把周围的草拨开,开始了一阵寻找,我要找的东西是白色的,这东西隐藏在绿色的草丛中很好找。
我用从容不迫的声音跟他说:“别心急,真是,看你一副好像什么被暴露的样子。”
“暴露?你到底在说什么。”
罗拉镇在更远的地方,甚至已经成为了地平线的一部分。在那远方闪闪发光的东西,是建筑上面的瓦砾泛出来的光。
“刚才听到你走路的声音,左腿迈出去的时候会有金属碰撞的声音,那里,应该是一把枪吧。”我边寻找东西边笑着说,“刚才为止,你一直将手放在那上面,怕是太过害怕的缘故。我可以跟你说,你就算把枪拔出来,也没办法威胁到我。”
枪,在白兔面前我玩这玩意就只能成弱势,不过除去白兔,这里最会玩枪的人,只能是我。
他的声音混杂着焦虑的气氛:“我的左边口袋里放着金属部件不行吗?你为什么偏偏要断定那是一把枪。”
“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摸枪也已经有十年了,就算你口袋里的枪里面有多少颗子弹,我都一清二楚。还有——”我从草丛中抓起一只被枪杀的鸽子。那只鸽子的腿部挂着一个筒状的零件,通过这个,能够知道这是一只信鸽。我说,“我也隐隐约约能够猜到这封信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这只鸽子是我的。”
我站起来,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什么,我说:“你好,间谍。你直接就站在雪小姐家门口那里放信鸽,我都以为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呢,这般不专业的间谍,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杂牌。”
我突然拿出枪对着他,他吓了一跳,也快速拔出枪,并对着我。
要是我的枪里有子弹的话,他早就在拔枪的那一刻被我开枪杀死,这个人几乎不专业透了,就算傻子都知道,现在拿起枪只会激起对方的烦躁。他应该庆幸的是,我刚才拿枪射击鸽子之时,刚好把最后剩下的那颗子弹给用光了。白兔的子弹跟我手枪所使用的子弹的规格不同,即使她还有子弹剩下,我也没办法拿去使用。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格斗术和一些低级魔法之外,我已经没有其他可以用来攻击别人的手段。
本来无风的平原猛然刮起了一阵强烈的风。因为风的干扰,我微微闭上双眼。通过眼睛里小小的缝隙,不知怎么回事,我看到的却是对方那邪恶、且扭曲的笑容,我不清楚他到底在笑什么,只知道,他的算计一定还在继续。
“这该死的风,也太大了点。”我有些恼怒地对这股风破口大骂。
没想到对方,冷笑了一下之后,提醒我:“三架战斗机在天上飞,自然大了点。”
我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雪小姐的家。那栋房子在风中就像一堆连接不紧密的骨骼,并且即将被风卷到空中,成为空中的几块碎片。尽管不愿意相信,但事实上那三架军用战斗机的目标,是雪小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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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宇恒小姐去给小艾喂饭,是怎么样喂的。那个人该不会给小艾准备了一个漏斗吧,小艾一直昏迷不醒,怎么也不会知道到底是谁给她喂的饭,也不会知道到底是怎么给她喂饭的。
我叩了叩门,接着把房门打开。本来打算窥视里面,不过我大可不必这样做。我想就算我走到宇恒小姐的身边,她也不太清楚我到底是要做什么。
“吧唧吧唧”的声音,这个,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分明昏迷不醒,没想到艾德梅特嘉还是没有忘记吃饭。宇恒小姐只是用汤勺舀着一口一口的粥,倒到小艾的嘴里而已。
“直树,你来看我啦。”
“不是,只是有些担心你会不会把小艾给玩坏了,所以过来看看。”
“玩坏?”
我进一步说:“来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用漏斗喂小艾吃饭的。”
“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宇恒小姐宛如在叙述常识一般地跟我说,“把漏斗搁在对方嘴里,不管怎么说,都感觉好痛,就算是你叫我做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可能下得了手。”
“我又不是恶魔,为什么要让你去欺负别人。”难道我在她的眼中是这样恶劣的人?
她高高兴兴地说:“不会不会,直树当然不会欺负人。而且给病人喂饭真的很简单,根本就不用使用其他道具,不管多烫,只要是吃的东西,对方都会咽下去耶。”
你该不会把很烫的粥倒到对方嘴里,来试试看到底对方会不会咽下去了吧。
“咳咳、咳……咳——”
小孩咳嗽的声音。
“醒过来了吗?”
可能被宇恒小姐呛到了,因此才会醒过来。
我和宇恒小姐都吃惊地看着艾慢慢地睁开眼睛。
“我这是在哪里?”艾德梅特嘉还很虚弱,说话软绵绵的。我告诉她这里是罗拉镇的外围,这家房子的主人是雪小姐,在这里住下来没有关系,并且嘱咐她身上还有伤,不要乱动。
她看着我说:“你不是那个被政府军盯住了的人族吗?我记得好像接到的任务是让政府那边的人不抓住你。”
我随口以表扬的态度开玩笑般跟对方说:“我并没有被政府抓住,恭喜你完成了任务。”
琦原制裁团这个组织只是为了搞破坏而存在的组织——当然不仅限于此。琦原制裁团作为反抗组织,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做才能让政府垮台。插手政府的任务,只是他们要做的事情的一部分。我和他们的关系,仅仅只是被以搞事为由的他们给不小心救了而已。
想必在政府那边有大量的间谍存在。琦原制裁团安插在那里的眼线,足够把握政府的任何动向,并及时通知制裁团,制裁团收到那边放出来的消息,就会出击去搞破坏。
我不是琦原制裁团的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怎么做。老实说他们那边的成员太少,现在和政府正面对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因此只能迂回地和政府侧面对抗,也就是去做这种只有小孩才会做的搞破坏。实际上,在这个国家里面,还没有一个组织能够做到和政府正面对抗。
不过要是一直都只是搞破坏的话,在众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反叛组织罢了(由于组织内部的人族较少,实质上也并非反叛组织。这只是对反抗政府的组织的习惯性称呼)。他们必须尽快执行下一步的计划,估计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将会是跟政府来个正面对抗。但是那很难做到,他们必须想办法,想想自身要如何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其他族的人来干涉人族的政府,这已经是外交的问题了,我可不敢在这里面插手。
这个反正跟我没关系,我即使成为了政府抓捕的对象也好,也从没想过要去阻碍政府的什么行动。那只是在自找麻烦,我没必要这样做。
“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虽然上半身的衣服很柔软很好,但是下半身为什么穿着超短的牛仔裤?帮我换衣服的人也不想想,人家在睡觉,会很不舒服的好不好。”她一边拉开被子一边抱怨着说。
“那个,艾,要好好休息,不要闹腾了。”
“你这个男的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分明没有告诉你。”
“你的粗制短刀上面有你的名字。”我如实说。
她突然冷冷地看着我,仿佛在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是我只是通过她的短刀知道了她的名字,并没有去阻挠她的什么事才对。
感觉我被讨厌了。
“醒过来了?”雪小姐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说:“这家伙已经醒了。”
艾得意洋洋地说:“当然了,本姑娘健康得很,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我一大早就醒过来了。”
雪小姐身体朝前倾,说:“太好了,这样餐桌上就可以再凑一个人了。能走路吗?不行的话就算坐在我的腿上,让我用轮椅载着你走也可以哦。”
然后艾就坐在雪小姐的腿上,由雪小姐载着她来到餐桌前。
“刚才我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你的早饭做得早了一些,现在大家都还没吃呢。你要好好地吃早饭才行,这样才能够彻底痊愈。”
我推着载着两个人的轮椅来到楼下——当然不可能走楼梯,我走的是那种残疾人专用楼梯,设计得比普通楼梯还要简单,就是普通人在上面走会造成一定的麻烦,雪小姐则完全没有问题。
楼梯的墙上贴着相片。有虫子的相片,西瓜的相片,烟花的相片,月亮的相片等等相片,拍人的相片却很少见。
厨房和书房是对立着的两间房间,仿佛代表着“精神食粮”。在我看来,是为了方便看完书肚子饿了可以直接去厨房吃饭。由此可以知道,这栋房子里的两个人,是很喜欢读书的人。
因为步是一个盲人,或许书房里会有许多盲人看的书。雪小姐也可能会一边看书一边将书里的故事讲给步听。
来到餐桌前,艾从雪小姐的身上跳下来,接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白兔刚刚睡醒,揉揉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北鸣步则已经坐在餐桌上,手里捧着一本盲文书在那阅读。
艾突然对雪小姐说:“对了,到底是哪个女生帮我换的衣服,害我一直睡不好。我现在只想找她算账。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
宇恒小姐笑着说:“没想到你会被别人叫成女生,是不是感觉心里怪怪的?”
“不要多说话,恒小姐。”
“你又不知不觉地加上了小姐,为什么要天天这样喊我呢,真让人火大。”她笑着说出了这句话,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在生气。她现在更想知道,小艾如果明白帮她换衣服的人是我,到底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