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鸣雪和北鸣步的故事。
+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十三岁,弟弟步是七岁。我们两人相差了六岁。
我当时还能够走路,我原本就不是一个残疾人,但是弟弟从出生到现在就是一个盲人。
步出生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么激动,要是这个小家伙能够顺利地出生,并好好地活下去,我一定会把我的生日蛋糕分给他吃,把我的玩具分给他玩,还要,还要跟他一起到附近的公园跑步,打打羽毛球。可是之后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却发现一直和他的眼神对不上。
曾经让一个兽人族的大夫看过,他说这种失明症的情况很复杂,就算有幸得到神族的相助,也不可能治好。
步整个人趴在围栏的地方,仔细听着周围细碎的风声,几只蝴蝶围绕着他飞舞。我走过去,凑近他跟他说:“要学习魔法吗?”他听了之后只是微微点点头。
我有些担心他会这样颓废下去,就教了他魔法。除了魔法之外,魔法师也需要学习少部分的魔法阵,我不不知道怎么教他魔法阵,像需要绘制图形这些事情对他来说还有些复杂,而且是作为一个盲人来画画,自然难度要增加上不少。我只能够一点一点地教他魔法。作为姐姐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意外地笨拙,不过,我就喜欢他这样,要是我教了他魔法之后他比我还要厉害,那我岂不是无地自容了。他虽说学习魔法是很笨拙,看盲文书却比普通人看一般的书籍还要快。我想他应该很聪明才对,只是没有掌握到学习的方法。
整个镇子有一半的人都学习过魔法,当魔法师成为罪犯之后,镇子便变得荒凉很多,许多魔法师被政府注射了魔法遗忘试剂,遗忘了魔法,昆特值被削弱,魔法师也变成了普通人。
但是基本上每十个魔法师就有一个会逃脱政府的追捕,我幸运地正好在这十分之一的魔法师之中。
政府想要在国家里彻底断绝魔法,我想应该没戏。暗地里学习魔法的魔法师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倘若有一天政府认为可以轻而易举地统治整个国都,那都是在白日做梦。
想来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这个国都的魔法师的恐怖程度,想要打压魔法,我就不信魔法师们不会出来反抗。
弟弟的失明症永远也医不好,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之后,他瞬间变了脸色。本来他对步的态度就不是很好,现在简直把他当外人看待。
本以为他是更年期,可是他对待我的态度并没有变,仍像往常一样地疼爱我,想来也不是更年期什么的。这个人本来确实是有些厌恶步,但是会到达这种地步,让我有些意外。
跟步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一开始也只是和他一起玩玩游戏,他是盲人,和他玩游戏总是要花费一番功夫,他也似乎不喜欢跟我玩游戏,总是在有意避开我。有时候他用眼睛直接望着太阳,他说那个地方是温度最高的的地方,想要知道那是什么。
后来我发现,当我给他讲世界外面的新奇事物的时候,他总是会很高兴,我也很乐意跟他讲外面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他老是要我给他讲故事,我便把画到一半的油画晾在一旁,跟他讲故事。外面的故事讲完了之后,我就给他讲绘本中的故事。
完全不知道他想象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会不会一切的东西都是黑乎乎的呢。有一天我笑着跟他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只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种没有焦点的眼神让我感到一阵难受,我只能就此移开目光。
“怎么了吗?姐姐。”他甚至已经能够听到我移开目光的声音,他的听力太过厉害了,害我有些害羞,他该不会连我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吧。
有一天我在画画,他在我旁边看书。他跟我说:“为什么一画就要画上三天,用魔法去画不是更轻松吗?只要用魔法,甚至不用五分钟就可以画完了。”
我跟他说:“倘若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用魔法去搞定,就太无聊了。步,虽然你是个瞎子,不过你却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情趣。就是,尽管看不到东西,却能够靠听来确定目标。过着和别人不一样的人生,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希望他能够听懂,不过就连我都不懂我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又可能会知道。
他听了我的话之后,用奇怪的表情跟我说:“即使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也要尝试着去做?”
“这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啦。”我不高兴地跟他说。
他只是在一旁微笑,他说:“姐姐画的画永远都不是毫无意义的东西,用了三天去完成的东西,自然比用五分钟去完成的东西要更加珍贵。”
步长大了之后,一直以为会成为强壮的男人,没想到却变得越来越柔弱,而且也越来越像我,甚至于给他戴上假发,穿上我的衣服之后,父母也只能通过身高来辨认我们两人到底谁是谁。他跟在我的身后,仿佛成为了我的分身一般。
至于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跟在我的身后,他说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被父亲打骂了。我问他为什么父亲要打他,他说因为父亲觉得他很碍事,而且因为眼睛瞎了,也给他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每次没有我在的时候,父亲都会打他。他的身上时常旧伤挂着新伤,我自然会用魔法来给他医治,但只能做到减轻痛苦,不能做到彻底去除伤痛。为什么会这样,父亲疯了吗?
我是个有些溺爱弟弟的姐姐,那之后我便非常担心步,也知道父亲不敢在我面前对步做什么,因此我一直跟在步的身边,甚至连睡觉也睡在了一起。只是这样的话,过不久,就连父亲也敢于在我的面前教训步了。他开始毫无忌讳地当着我的面,对着我身边的步喊:废物、吃干饭的家伙等等十分难听的话。
父亲每次骂步,步都会害怕地躲到我的身后去。一段时间之后我忍不住,只好跟父亲理论一下。
“爸爸才是,分明好吃懒做,也没有赚多少钱,一整天就只知道教训别人。”
“你也想要教训我吗!”那是恼羞成怒的声音。
我颤抖着双手,向前一步说:“要是不说一下你,你都不知道会把步给欺负到什么地步呢。”
这是第一次反抗父亲的意志,他是个脾气有些暴躁的人,我都有些害怕他会做出什么。不过他如果敢去拿水果刀我立刻喊句“武器,收”,他还不可能打得过我。只是当时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魔法师,要是没有魔法棒,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没有魔法棒就连最低级的魔法都没有办法释放出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有些惊讶我会这样说,比起惊讶,他倒是更像是找到机会了一般,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点点的笑。我想,他每天都要面对一个会使用魔法的罪犯,也已经受够了吧。
那一天之后,他对步的厌恶感就加深了。最近还只是骂步而已,后来干脆把他当作不存在,甚至有时候也没有理我,我想他一定是想要跟我拉远距离,还想要我跟他道歉,可我明白,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既然如此,凭什么要我给他道歉。
母亲给我们准备的豆浆,我喝了几口之后准备把剩下的留给步,父亲一把夺过来,就把豆浆全喝了。
那已经成为了异常,有多少家庭像我们一样呢。而且一直这样子,就算是被附近的人看到了也不好。步后来经常躲在楼上我画画的地方,他干脆连房间也不想出去,只能够在那里读盲文书,而且经常一读就是一整天。
我跟他说没有关系,就算你一直都生活在我的保护圈里也可以哦。
他抬起头,一下子就抱住了我。他用稚嫩的声音说:“姐姐,最喜欢你了。”
“我才是……”
在窗户的外面,有一群大雁飞过,心想明天来画一下天空,顺便,自己也想要在宽阔而又宁静的地方待一会,在露天台一直看着澄澈的天空就很满足了。
不知怎么回事,楼上一直有嘈杂的声音出现,心想那是什么,就上去看。在露天台那边,我看到步和父亲起了争执,步一直抓着父亲的手肘不放。而父亲说着:“你烦不烦!你眼睛长到屎去了?我生你养你,你竟然还敢来阻挠我。”
他一直对步拳打脚踢,步也想要伸手做什么,但他怎么可能碰得到对方。
那个露天台没有什么栏杆,人站在那里往下望去,会觉得自己正站在世界的外围往宇宙的中心看。万里晴空,暖风吹拂的下面,却是打架的场景。昨天在这个地方画画,早上也一直有画,我画的是天空,已经画了三天了。现在就连画布等东西也全部都放在了这个地方。
我冲上去推开父亲,我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猛然看到,我的画布被人戳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