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降生到这世间的生命,在哭泣。我被生下来的时候,也是在哭吧?是在哭诉这世上既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吧?
——但,那是不对的。梦想和希望,都是必须由自己来赢得的。
由他人给予的梦想或希望,不过是饲料而已。是迎合饲主而调配的饵。那里不存在什么自我的意志。那,仅仅是家畜。那——就是我的生活写照。
我不希望这孩子步上那样的人生。我希望孩子获得幸福。
孕育人类不是神的特权么?尤其是创造出这么完美的他。
从血污中,从不洁的我中诞生的他。
他柔顺的金发,他精致的五官。他协调的肢体。
甚至连她都更为宠爱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当你出生的时候,整个森林都在为你低语,这个世界都在为你祝福。
而不是你哥哥那个残次品,和我一样丑陋的他。
当你长大后,你会成为最为美好的那个人,加冕为王。
那么,创造了如此美好的你的我。。。。。。难道不更应该获取神的名讳么?
或许,我才是真正的神?
他,在长大,从孱弱的身躯逐渐超越了他的父亲。
我,在衰老,枯骨红颜,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美丽。
Will you still
love me,when I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在你取走他的供奉时,可曾想过那是属于我的!
他的供奉,是我的。
他,是我的。
从被窝里起身。心里难受。明明决没有那种打算的。
心里难受。明明决没有那种打算的。
“……你原本,应该是我的影子”
“……我是你的影子”正是如此。
“我知道。所以就连那时候,我也”
“为什么?”
声音重叠。
“……那为什么,从我这里夺走了那个人”
在无数夜里,想起他在她的面前卑微的,低贱的笑容,我都要疯了一样。
在他熟睡的枕前低语着,“爱我”。
在他醒来的清晨低语着 “爱我”。
在慵懒的午后对他低语着“爱我”。
终于,在一个清晨与他一同醒来时,我们跨过了作为人不可原谅的禁忌。
是的,他是爱我的。内心欢喜着,雀跃着。
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了,沉浸在属于我的今天的小小幸福,这背离人伦的幸福。
我原以为这样的幸福会像她所预言的那样永恒下去。
直到那天。
那天,我一如往常地一边发著牢骚一边清扫小屋时,突然发现了有颗鸡蛋落在巢箱边,蛋已经变得冷冰冰的了。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残忍的主意。我把蛋在母鸡的面前弄破了。用扫把的柄前端压碎了它。我想像著,母鸟见著自己可怜孩子的尸体,应该会露出些厌恶的反应吧。但没想到,母鸡以惊人的速度吃起了打破在地上的蛋。将蛋壳啄成碎片、狼吞虎咽。将嘴埋进上头浮现一层淡红色血膜的黄色液体中,有时还上下摇晃著头,激动地发出呻吟般的声音,狂喜至极。蛋转眼间就被吃得一乾二净,母鸡甚至连地上那些沾了蛋白的土都吃下了肚子。吃完之后,还想要再度回味似地不断地啄那些白色的蛋壳。
多么高洁的欲望,单纯地为了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欲望。
“真是丑陋啊。”丈夫评价着,愉悦地享用着早餐。
心中杀意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无法拔去了。
如果这份爱恋是不被人类所容忍的话。
成为神吧。大概成为神,就没有禁忌了吧。
“来做个交易吧。”我向他递出刀。“杀了他,你就是她的唯一。”
“杀了她吧”我对他说。“我们就能去往我们的明日。”
属于我的今天终于崩坏了。
建造出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塔,去到她的所在。
杀了她,成为她。
然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最后一次看见他的面容是在血泊中。
捧起那勉强被缝合成姑且能称之为他的尸体。
你看,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你看,最后的绊脚石已经被踢开了。
你看,我们的幸福生活就在眼前了。
藏在床下的他和我心中的欲望都在时间的流逝中发酵,迫不及待地散发着**的恶臭。
生命的本质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使人痛苦,欲望满足使人无聊,人生就在痛苦与无聊之间徘徊。
或许人生的意义,就是挣扎在欲望的天平上,徘徊在痛苦与无聊之间。
这,就是定格在今天的悲哀吧。
他死了。悲哀的声音。
他死了。喜悦的声音。
他死了,但是他会重生。就像计划中的一样。
把他的残骸和泥土混合在一起。
啪嗒、啪嗒、啪嗒。一直揉到泥混合均匀,变得颇具硬度。
啪嗒、啪嗒、啪嗒。
烛火摇曳。虽然外面的雪不会吹进来,但冬天的风依然冰冷。
小小的指尖被冻僵,感觉渐渐变得迟钝。即使如此也不能停止揉泥。
这是重要的仪式。
啪嗒、啪嗒、啪嗒。水分从泥中脱去,泥质变好了。两手抓起泥土,在手中揉成一团。
揉着,逐渐按照被教导的那样做出形状。
做出腰部线条,做出头部,捏出手脚。用指甲挖出沟槽,做出脸部。与人似像非像、形状干瘪的土人偶。
但是被教导过,那就是沉睡在母体胎内的人的形状。把那人偶放在模具里残留的泥上,取出白纸叼在嘴里。
握住短刀,褪下刀鞘。
这是为了完成人偶的重要步骤。
轻轻将冰冷的刀刃抵住手腕。
略微陷进柔嫩肌肤的刀刃颤抖。
即使听说不会疼,对于伤害自己的身体这一行为还是感到恐怖。
吐息。闭上眼,让心情平静,轻轻抽动刀子。一点感觉也没有。
睁开眼,手腕上出现了一条纤细的红线。一颗颗鲜红的珠子膨胀起来。
赤红的血平滑地流下。用力握起手,把手臂伸向土人偶。将鲜血滴到刚被赋予形态的胎儿口边。
就像是赤子饮乳般,红色液滴被逐渐吸进嘴里。滴向头,滴向身体。就像要让涌出的血流遍人偶全体般让血被吸入。
干瘪的赤子人偶吸了血,身子变成了黑色。用叼在嘴里的白纸擦拭沾了血的刀,然后纳入刀鞘。给手腕缠上白布止血。
旁放着小巧的桐木箱。
方形,边长约七寸,大小正适合收纳土人偶。
注意着不破坏形状,轻轻将赤子放入箱中。
关闭箱盖,塞入床底。
起身。
身体猛地一歪,踉跄几步。
我们需要确立我们与神之间的联系。
捏造事实。
神明也许也希望跟我们更多地交流,这样的话,她也会开心的。
制造印象。
如果没法献上美好的供奉,也许神明也是会生气的。正如祭坛上不曾存在的悲鸣。
胁迫式诱导。
会议的结论总是在开会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人类的会议通过了。
以供奉为名为上帝修建通天塔,联系人与神之间的关系,述说神的不朽。
借供奉为名,杀了她,取而代之。
“这是你们的供奉么?”她问道,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无喜无怒。
“您,是我们的神明。”我敛裙下跪。(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233)
“好吧。”她降下神谕。
这是间没有窗的房间。
不――这是个过于煞风景而难以称为房间的、单纯的空间。从外面看的话,就只是间仓库。
即使从里面看,也就是个库房,具备最低限的生活必需品,那是我和他的房间。
但除那以外没有任何东西。
我来到床前。
床前冰冷的镜面后,映出模糊而扭曲的身影。
“――今天,也很顺利。”
“嗯――”
我抚摸人偶的脸颊。――就像刚刚在跟那个人交谈一般。
我已经不记得登上巴别塔来到她面前时是怎样的感受,袖口里的刀贴着皮肤透出寒意冻结了我的思考。
像预想的一样,当我的刀贯穿她的心脏时,她的表情是惊愕的,她的血和亚伯一般温暖。
她惊愕的表情宣告了我们计划的成功,正如他被逐出伊甸园一样。
神,不是全知全能的。
“很棒哦,比起我创造你们的时候,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她似乎感受不到痛苦。“比起刚相遇时更加恶劣了。”
血液仿佛慢镜头回放似的倒流回伤口,如同它们飞溅出来的一样。
“人是杀不了神的,你看。”被贯穿的伤口在谈话间已经恢复如初,连存在过的印记都没有。“不过你们还是带给我很多惊喜啊。”
“从创造之初,我就凝视着你们。我给予你们文明,思想,财富,甚至把时间停留在今天,给予你们永远的美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这样,我也相信着,我们会创造出能容忍下我们两的明天,而不是这个在你统治下一成不变的今天。”
“他到死也一直相信着我——即使是让他去死。”我放下手里的刀。真正的武器不是手中的刀,而是这里——人心。
“相信着,人类的相信会比神明创造出更美好的明天——即使是失败的明天。”
“更何况,你的今天也已经不再完美了,不是么?你最虔诚的信徒,该隐,是被你放逐的。”
“是你,背叛了人类。而不是我们背叛了你。”
“即使,明天会更坏,我们会书写出更丑陋的未来,也是属于我们的明天,而不是虚伪的,不变的今天!”
伤口迸发,四散的血色如同那天漫天飞舞的火花,血色映照下的她脸色比起那天为人类祈福的面孔更为白皙。那个最美的她,河畔旁的那个人。
我对那些被你所误导的人类还保存着一丝怜悯和爱,所以我不会毁灭他们;但是你,这个人类丑陋欲望的集合体,对于你,杀害真是太过怜悯的惩罚,我会邀请你坐在这个世界的头等席观看这个世界的毁灭。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看看这些抛弃了真心,满是虚伪丑陋的面孔的你们会在名为人心的炼狱中会散发出怎样的恶臭!
justice
will come.I’m the law.
少女祈祷ing,不是祈福,而是打开了潘多拉的宝盒,宝盒中不是瘟疫,战争等等东西,而是取走了人类心意相通的语言。(宝盒底层中的知识,智慧就是神从人类这里攫取过来的吧。)
怀着对人类的诅咒和对该隐的愧疚,她吃下了夏娃递过来的苹果,化作了石像,随着巴别塔的坍塌沉睡在了深海的尽头。
谁,谁会如斯的爱我,而
舍弃她宝贵的生命?
甘愿为我坠身于大海以死相殉。
我就会自石像中得到
解脱,生命亦将复苏。
我如斯渴望着热血奔涌;
可石像依旧冰冷,
我希冀着重生-生活如斯美丽。
谁又有这样的勇气,
让我苏醒。
如果有一日我能得到重生,
获得生命赋予的金箔,
………………………
那时,我依旧会独自
哭泣,为了我曾经身为石像而哭泣。
我的鲜血如美酒般嫣红、发酵,又能何如?
依旧无法自海底深龛中唤醒
那最深爱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