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真想,就这么抛下他,不回那个共同的家,只身一人慢慢的去旅行。
隼寂这样想着,却还是跟在隼陌的身后,心不在焉的走着。
隼寂,你是隼寂吧。
隼寂和隼陌一起回头,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正善良的对着他们笑。
他是你哥哥?
隼寂皱眉,然后狐疑的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你是?
我,女子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开了,我叫小莲,莲花的莲。
你怎么认识我?
隼寂对小莲的微笑心生好感,笑问道。
我有看你跳舞哦,方丈说,你叫隼寂。
有什么事么?一直沉默的隼陌问道。
给你。
小莲递给隼寂一条红绸,然后回眸一笑,像小鸟似地跑开了。
她是谁啊?
隼陌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隼寂,想寻个究竟。
隼寂看着表情复杂的隼陌,不禁觉得好笑,只是随口答着,小莲啊,她不是刚说完。
你真不认识他?
才怪。
隼寂恶作剧般的丢下一句话,坏笑着向回走,好像那林中一幕未曾发生。
隼陌是不会因为自己哭的,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因为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血缘的一层薄纱,他一定是,被夜幕的风沙迷痛了眼。
清风,清风,我们一起去古寺看晴雨吧。
依旧是熟悉的呼唤,却自那日起多了个姓名,晴雨,晴雨,每次叫自己的时候总会听到同样的姓名。
晴雨那日在湖边的一举一动,至今历历在目,妖娆的舞姿,断魂的笛声,清冷中中一丝悲切,繁华中一丝漠然。似乎这满世的繁华都入不了他的眼,莺莺燕燕的似锦繁花也因他的傲然而失色。
晴雨说,他只是游历四方的一个孤儿,因为喜欢羁旅生涯而自愿被放逐,路过邹城,喜欢邹城的古寺,所以打算长住。
古寺虽好,但是盘缠也是必要的,花光积蓄修了古寺的庙宇,当然要出来讨活路。
织舟笑的很开心,松开清风的手拉住晴雨的袖子,那,你来我家可好?我家吃住都不收你钱的。
晴雨笑着摇头,屈指点了下织舟的眉头,道:傻瓜,我都说我是为古寺而留在邹城,又怎么会住去你家。
织舟转身看清风,想让他一起帮忙留晴雨回家小住几日,清风心下却犯难起来,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一来家里未必会答应,而来自己心有余悸,不想织舟和晴雨有更多的来往。思前想后,竟看着晴雨发呆了很久。
织舟觉得有些冤了,干脆也赌气瞪着他们俩。
晴雨一眯细长的凤眼,看着织舟笑道:你别急催我,这样反倒弄了这位公子一身不是,我是不会去你家的,就在古寺,不躲也不跑,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来就是了,我请你喝茶,吃甜脯。
晴雨闻此笑开了,连连答应,还硬是伸了手指过去,我们一言为定。
恩,一言为定。
自那日后,织舟便每日拉着清风去见晴雨,时不时非要清风和晴雨比比吹箫,自己拿了晴雨平日里系在腰间的红绸舞起来,笨拙的常常引两人发笑。
那时清风问晴雨,为什么不教织舟跳舞呢?你既然跳得好,若是教了她,她不久无需再这么笨拙的找不着门路。
晴雨只是‘唰’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绘于其上的江山图在他手中若隐若现。
若是她有天分,即使不用教也可以,再说了,她若是跳的像我一样好,那岂不是很无趣?
清风闻此有些嗤之以鼻,讽刺道:怕是晴雨公子你自负天下无人能比,那你可愿当真一试高下?
试?怎么个试法?素闻清风公子文采武略非凡,却不知原来公子还是好舞之人。清风笑的玩味而邪恶,他故意挑了事端逗逗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清风闻此不禁有些羞愧,硬头皮道:七日后邹城为进京舞姬选秀,看公子能否进京夺魁。
晴雨笑,合上折扇起身一行礼:那就多谢清风公子抬爱,小弟我定会全力以赴。
清风也起身还礼,那就恭祝晴雨公子旗开得胜。
本还在跳的尽兴的织舟见此,不禁好笑道:晴雨如果夺冠,那我以后岂不是见不到他了,那可不行,晴雨你答应过我,你就在古寺,不躲也不跑。
晴雨只是莞尔一笑,拉了织舟手上的红绸过来,道:我把这红绸送你可好,以后你想见我了,拿着这红绸找我,不管我在那里都来见你,不躲也不逃,这样可好?
织舟开心的接过红绸,笑的深幽:好,织舟记得,晴雨你勿忘了。
织舟的一点点与平时的不同,这些清风都看在眼里,织舟必竟不再是小孩子,现在的织舟,是个温文尔雅,略感悲情的女子了,风华正茂,却依旧是因为眼前的晴雨纠缠了心绪。
七日,不过弹指一挥间。
邹城之南,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名媛佳丽,软香玉镯,莺莺燕燕,繁华的扰乱行人心绪,迷乱了观者的眼。
烟花之地,酒醉金迷。
织舟和清风在台下坐着,看着台上眉飞色舞,蝶衣绯绯,一时竟觉得无趣。
晴雨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足足等了几个时辰,只见晴雨依旧是一袭白衣,系在腰间的红绸如雪中玫瑰般绚丽的舞动着,依旧是凄厉妖娆的舞步,完美的挑不出瑕疵。
舞罢,台下掌声不断,喝彩声不绝。
他,终是胜了这场游戏,舞步天下,也挫败了清风最后的勇气。
古寺的宁静也自此被打破,每次织舟拉着清风见想见晴雨时,早是被慕名而来的人挤在门外,曲曲折折的费劲周章,见了他,却再也不见往日那番轻松的晴雨,皱着好看的远山眉,怨气的瞪着清风,直戳其软肋:都怪你,这下可好了。这古寺我怕是有生之年都出不去了。
织舟打圆场笑道:晴雨你不是喜欢着古寺,不能出去岂不更好。
清风看织舟的脸,却发现她同样怨念的看着晴雨。
清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织舟不是心仪晴雨很久了,那么现在如此,又是为何?
晴雨用一副很受伤的表情盯着织舟,笑:就算你喜欢清风,也不要护短至此,故意出言伤我,我本来就只好清静,玩笑话,莫当真。
织舟话中有话,依旧很伤人,只见她突然埋着头幽幽道:只觉得晴雨你还是早走的好,古寺即已非从前的古寺,想你也不想住下去了吧。
清风看着织舟句句都要赶晴雨走,只好拉了正和晴雨尴尬对立的织舟到身后,打起了圆场: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当初打赌只是玩笑,没想到如今会到如此的田地,织舟她一向与你相好,想是今天等急了,言语上多有些冒犯,公子勿怪。
相好?清风公子说笑,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容得下我这个外人,我只是一方旅人,恰巧路过此地,又偶遇二位巧得二位的帮助,想必是一时贪玩的小姐少爷觉得逗弄我这个天生天养的小人有趣,所以有幸相处至今,罢了,我正有意过几日继续向南走,我想再看看海。
那晴雨公子好走,恕织舟不能相送。
说完,织舟便转身拉着清风出了古寺。
清风有些不解,难道这世间的情谊都要如诗句中写的那般,剪不断,理还乱?
隼寂坐在隼陌的后车座上,看着四周的景物以极慢的速度向后倒退着,隼陌的后背因为骑车有些略微的抖动,隼寂伸出食指戳了戳,然后是隼陌突然起了鸡皮疙瘩般颤抖了下。
隼陌没回头,继续认真的骑着车,幽幽的说:别闹。
你后背的脊骨敏感的?我以前都不知道。隼寂接着话说。
恩。
我是想让你骑快点,这速度到了明天早上也到不了家。
恩。
·······
隼寂像是报复般又戳了下隼陌的脊背,神游似的扭着头看着路边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景色,不顾正在当车夫的隼陌后背一阵发凉。
不禁想到什么似的拿出了装在口袋里的红绸。
望着同样鲜红的绸子,黑暗中隐约看到上面有斑斑的暗迹。
你明年就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么?
明年么,我从来没想到过我能在这么拥挤的世界中活到明年。
嚓····
隼陌猛的一刹车,后座的隼寂差点跌出去,扶着车后座然稳定下后,纵身跳下了车。
搞什么!?会死人的!隼寂不禁吼道。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什么叫从来没想到过能活到明年,隼寂你生病了么?
隼寂看着眼前突然很认真的隼陌,然后一脸哭笑不得,说是代沟的话,他和隼陌貌似差不多大吧,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不知道有笑话这种东西的人。
我是开玩笑的,这句话却因为隼陌的一脸严肃打住,话到嘴边便连起本人都觉得诧异的变成了,是又怎么样?
隼陌突然陷入沉默,然后扔下自行车拉着隼寂向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你干什么?隼寂大声的问。
带你去医院,不管是肾还是心脏,如果需要我都换给你。
隼寂有些后悔了,毕竟这只是个小小的玩笑,因为一时想要愚弄这个一直以为只有表面上相信自己的人,现在对着想要的好笑结果隼寂却笑不出来了。
一路上想着怎么开口道歉并说明真相,却终没能开口,总不能在隼陌大声吼着医生救命后,被诊断出自己跟本没事吧。现在他脑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希望隼陌能中途跑累了放弃带自己去医院的想法。
或许隼陌只是说说,隼寂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明亮的医院大门使他最后的侥幸都破灭了。
隼陌突然觉得隼寂拉着自己的手劲加大了,回头时发现隼寂脸色苍白。
隼寂!?
然后,隼寂无力看着自己最不想见的一幕发生了,在自己错愕的那几分钟里,隼陌已经飞速的在医院内喊了救命,并带着一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出来,明晃晃的直晃眼睛的是什么呢?哦,原来是担架。
隼寂虽然很挣扎,但是还是被按上了担架抬进了急救室。
在明晃晃的灯光下,经过一番检查后,隼寂又被推了出来。
隼寂干脆在临时病床上装睡,耳边是隼陌与医生交谈的声音,医生说:没事,就是太累外加有些缺氧,还有点营养不良。隼陌说:怎么会,你看他脸色那么苍白,而且到现在还没醒。
突然有双手拉扯隼寂手里的红绸,隼寂睁开眼对上一双水汪汪的泪眼。
你哭什么?
你偷拿了我的红布,还不还我?
你是谁啊,这块不是小莲送我的,怎么会是你的,再说了,天下的红布那么多,你怎么确定这块就是你那块?
这就是我那块,我让小莲帮我送给住在古寺的舞姬的。
你,舞姬?隼寂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当时是蹦了几下,不过我不是舞姬,八成是小莲送错人了。
隼寂将手里的红绸还给她,穿上外套想逃,却被那女生叫住。
给你吧,既然小莲要送的人是你。隼寂接过红绸,悻悻的从医院里逃跑了。
隼陌回到家时是在这件事的一个小时候,隼寂正在自己房间里摆弄着那条红布,在灯光下,他终于看清原来在回来的路上红绸上的斑斑暗迹是浅浅的一层血色。
是谁的血呢,怎么也洗不掉,深深浸入到这块红绸中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