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奇怪的转校生
0.
“爸，我出门了！”
此时此刻，宋伟然的父亲还在呼呼大睡，他是一个酗酒的人，对孩子的行为不曾管束。
身穿白色短袖校服的宋伟然拿起放在门后的那块旧滑板，并轻轻地关上家门。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宋伟然却如往常一般8点30分才起床。滑到青山中学大门口时，学校已经开始第二节课。
“同学，怎么又是你啊？”门房间的肥胖阿姨对单手拎着滑板的男孩说道。
“对不起，我迟到了。请您把门打开好吗？”宋伟然低下头，装出一副道歉的样子。
“哦，先给我签张迟到条。”女人面无表情地交给宋伟然一本翻开的小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同学的名字。
男孩从口袋里拿出笔，如例行公事一般很快签完，刚要进去，女人发话了：
“现在这滑板很流行的嘛！早上还看见两位男生也带着它上学。”
宋伟然没有回应，默默地背过身进入校园。
“真是的，现在的孩子怎么都那么没礼貌。。。”胖女人郁闷地跺着脚。
公立青山中学高中部位于南平市市中心，虽然不算是一个重点中学，但不知为何许多有钱人都喜欢将自己的孩子往里送。众所周知，青山中学校园广阔风景优美，具有三栋抗战时期遗留下来的法式4层教学楼，还有“专为情侣设计”的浪漫人工湖，600米大操场，学校广场等设施，校园西边的图书馆亦是学习、交流感情的好去处。
刚打开高三三班教室的门，宋伟然便惊愕地看见了他最讨厌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张一山。
张一山是个瘦子，一身洗得掉色的旧西装，一副高度数的黑框眼镜格外显眼，活像生化危机电影里炮灰研究员。
“宋伟然同学，介于今天你再次迟到。我要罚你背着书包站着听完整堂课！”男人发出娘娘腔般的声音，台下同学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怕被老师发现，皆捂住嘴巴。
突然，娘娘腔老师向宋伟然手中破旧的滑板瞥了一眼，露出冷笑。
男孩自然感到事情不妙，咬着牙。
随后，男人开口了。
“宋伟然同学，都高三了，你还玩这个啊！正好，我的6岁儿子想要买一套滑板车，那你就把它送给我孩子玩好了。”
“你。。。”宋伟然知道自己敌不过这位中年教师，便将滑板交到了他的手上。
男人将它小心地放在了教室的一边，便继续上课。
张一山老师是学校出了名的抠门，甚至都抠到学生的头上了，校长曾经叫他改正过，却因被他用“为了能使学生好好学习”而搪塞过去。
宋伟然的滑板看来是一辈子别想从他那里拿回来了。
“最近好倒霉，滑板被没收，而新的板面又不知被送到哪里去了。。。至今没有音讯。”男孩小声嘟哝。
十分钟后，外面有人敲门。手舞足蹈、沉浸在自己的数学世界里的张老师被迫停止上课，只见他眉头紧锁，匆匆赶去开门。
————
“今天，我们要欢迎一位新同学。”张一山如演讲一般阴阳顿挫地大声喊着，在他右边则站着一位小巧玲珑的女生。她的皮肤洁白如雪，两只大眼睛十分漂亮，留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虽然瘦小却身材极好。女孩有点害羞，两颊微微地泛出红晕。
只见她开始自我介绍。
“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凌希。。。刚从圣十字架女校转来，我。。。挺喜欢画画和芭蕾。。。还有。。。还有钢琴。希望能和同学们和睦相处。谢谢。。。大家。。。”
说完，女孩便向张一山深深地鞠了一个90'度的大躬。
“我们欢迎你。”张一山说道。
然后，张一山领女孩坐到朝前第二排的位子上，并大发慈悲般地将一边傻傻站着的宋伟然调到了她的身边。
“艳遇啊！美女啊！”
男孩想着，并开始意（和谐）淫般的高速思考。自己并没有感到的是，其实现在的他已经是满脸通红了。
他早已把滑板被没收的事情丢在了一边，仔细上下打量着女孩。
“哇。。。这。。。这根本和小卖部卖的日历上的人一样。。。”
想到这里。
“请多多指教。宋伟然。”
这时，凌希缓缓转过身向早已经失去魂魄的宋伟然打了一个招呼。
1.
一年前。
“伟然，你的梦想是什么？”
“成为像哥哥您那样厉害的滑板手。”
男孩，宋伟然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条病床上。洁白的床单令人烦躁不安。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并蔓延全身。
“脊柱，好痛。”男孩呻吟着。身体不停颤抖，豆大的汗珠从皮肤深处渗出。
此刻，他的确感觉到了害怕，死亡的可怕。
“伟然，你既然选择了滑板这条路，就必须要不惧艰险的一直走下去。”宋侑然的声音再次出现，并不停地回荡在男孩的脑海里，许久都挥之不去。
男孩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滑板，名誉？金钱？还是只为了追随哥哥的足迹？
他迷茫着，好似被卷入了一个大漩涡，无法摆脱这些思想的束缚。
他看见病房的门被打开，父亲向他走了过来。
父亲忧郁的眼神显示出他的悲伤和气愤。只见他眉头紧锁，双手握拳。
随即，男人伸出手掌，狠狠抽了宋伟然一记耳光。
男孩摸了摸滚烫红肿的脸，鼻子有点酸。
而这记耳光，竟是男孩短暂人生里的唯一一次。
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吗？宋伟然没有反抗，只是默默承受父亲行为对他的冲击。
“谁叫你玩滑板的？！你忘记你的兄长了吗？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平常未曾管过两兄弟的父亲，指着男孩鼻子粗暴地骂着。
极易看见男人眼角的泪水。
可怜的宋伟然从未看见过自己的母亲，兄弟二人皆是被单身父亲含辛茹苦拉扯大的。
母爱的缺失，也造成了男孩的极度自卑、自私、内向与孤独。
“父亲，你知道吗，滑板是我的一切。”
确实，只有当他踏上滑板，驰骋于Ｕ池或者大街上的时候，男孩才能够感受到那短暂的幸福与充实感。
而换一种角度来说就是，宋伟然的心，空虚的可怕。
“你完全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我对你十分失望。”
父亲说完这令人垂头丧气的话语后，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最后，房门被狠狠关上。
他再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不再是他，
而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以后。
原本勤劳的男人崩溃了，他不再工作，变得懒散，酗酒，肥胖。
“我的父亲就像一头只会吃睡的猪。”
宋伟然曾经对他的朋友这样说过。
“我讨厌家庭，讨厌父亲，以及与这个废渣般的男人有关的一切！”
————
年少的宋伟然根本不知道，他这是在逃避。
逃避现实。
２。
“这东西，我绝对不会让你带去学校！”
凌医生好像护住宝贝一般，紧紧抓着那块ELEMENT全新板面。
“我只是交给我朋友罢了，我又不会去玩它。”凌希眼眶湿润，小声说道。
“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叫宋伟然？”男人一字一顿地说完了整句话后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嗯。”女孩点了点头，并对父亲那过激举动的动机困惑不已。
“你根本不知道，你这是在害他。他的身体，现在已经不能碰这东西了！”两人吵了起来。
“可是他真的很想玩。宋伟然已经没有滑板了！”女孩激动地喊道。
“我不可以见死不救，毕竟，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另外，我从快递手上拦下这块板的原因也是因为防止他的疾病复发。”
“疾病,复发？”女孩倒吸一口气，随后好像时间停止一般地沉默。
“是的，他会死。”
————
晚饭过后，宋伟然独自躺在床上微声抽泣着。回忆着过去的一切，男孩心里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堆积成山的作业被摆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它们主人的沉沦。
“哥哥。。。滑板都没了。。。我该怎么办。。。”
男孩感觉自己就好似一只被丢弃的可乐罐一般，孤独、无依无靠。
的确，他的母亲、父亲、就连自己最崇拜的哥哥都将他狠狠抛弃。
“我还能继续吗？侑，已经到极限了。”男孩虽然不断用手擦干眼泪，可晶莹的泪水却依然不停向外涌出。接着，他打开抽屉，并从里面拿出一张全家福。
四年前的留念，也许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微笑着的三人站成一排，背景不过是中央公园的草地。如此简朴，却已然成为了绝唱。
“哥哥。。。我好想你。。。好像和你说：你的弟弟现在已经很强了。。。”
“哥哥，你在哪里？”
男孩的确不知道哥哥重伤后的去向，是在美国吗？还是？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父子二人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所有的钱似乎都被父亲拿去给哥哥治病了。
宋伟然的抑郁，使他无法振作起来。而下一秒，事情却发生了转机，他的命运因此被改变。
“嘟嘟！嘟嘟！”宋伟然的破旧手机发出了难听的噪音。
因为贫穷，男孩根本买不起新的手机，现在用的那款，则是宋侑然在7年前购买的。
男孩双手颤抖地按下接听键并将手机放到耳边。
里面传来女孩甜美的声音，而男孩心则开始疯狂跳动。
“是宋伟然吗？”
“你是？”
“唉~真扫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
“对，对不起。。。是我的手机信号不好。。。”
“实话跟你说吧，我就在你家楼下，限你两分钟给我下来，不然我就走了。”
“这，你有甚么事？”
“喂！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一样，真啰嗦！我挂电话了！拜拜！”电话里的女孩急了，然后，通话结束。
“喂喂！！！”宋伟然使劲向话筒喊着，却不起任何作用。
“真是的，还是下去吧。”男孩嘟囔道。随即他披上外套穿上鞋，并匆匆跑下了楼。
宋伟然用尽全身力气打开居委会为防止小偷进入而新购进的厚重铁门，随后他看见了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凌希，和她手中紧紧抱住的板面，ELEMENT，他所订购的。
“好慢啊。。。宋伟然。。。”男孩的突然出现，使刚才说话还有点底气的女孩，好像变了个人一般，羞涩了。
“喂！我的滑板怎么会在你那里啊？”相比女孩的作为，男孩竟然显得不领情。
“什么我啊你的，你正常点好不好！我可是在帮你诶！”凌希使劲把脸甩到一边，气呼呼的说道。
“额。。。”男孩不解地摸了摸头。
“唉~你还真是木讷。。。这个给你吧！”女孩很爽快地将板面和轮子交给男孩，并转怒为笑。
“哦。。。谢谢。。。”男孩脸红了，刚接到滑板就转身要走。
女孩见此情况，摇了摇头，大声喊道：“宋伟然，你算是欠我一个人情！喂！别走啊！怪人！陪我说说话吧！我可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给你送板的诶！”
“别急啊，我只不过回房间组装我的新滑板而已，就2分钟！”宋伟然头都没回，便兴奋的冲上了楼，他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小区的路灯下，凌希找了个绿化围栏，坐了下来。看到男孩幸福的表情，她也笑了。
“呵呵，这个宋伟然真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
两分钟后，男孩果然带着一块完整的滑板直挺挺地站在了女孩的面前。
“来，坐。”凌希温柔地邀请宋伟然坐在她的身边。
现在，男孩已经充分做好了心理准备，微笑着缓缓地坐了下来，他们俩靠的很近，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对了，我的滑板怎么会出现在你那？”男孩说出了这令他困惑已久的问题。
“不知道，大概是有缘吧。。。”女孩没有直接回答。
呵。
听到这句话，宋伟然感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温暖与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
“谢谢你，凌希。”说罢，两人同时沉默了。
真实的情况是，凌希悄悄地拿走了在父亲严密看守下的板面，并偷偷离开了家。
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一个男孩做这种事情。
她虽无怨无悔，却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行。
“是的，他会死。”凌远的这句话，依然不断回荡在女孩的大脑里。
打破沉默的是滑板的声音。
只见宋伟然轻巧地跳下围栏。将这来之不易的滑板放在脚下。
“伟然，玩给我看看吧。”女孩轻轻地说道。
“嗯。”
随后，男孩笑着，轻松地完成了一个很飘的大乱（滑板招式翻板360度）。
————
看那，这就是滑板，它的特殊魔力，足以使人上瘾。
3.
第二天清早，宋伟然没到学校上课，而是去了滑板公园。
天气凉爽，早晨的滑板公园很是安静。
不过噪音还是有的，他看见两个动作很猛的家伙正在努力练习刺楼梯边的斜杆。
是滑板社社长JOHNNY和他的朋友，短发男孩张航。
JOHNNY身穿一件清爽的运动短袖，而张航亦然。以两人的装束来看，即使将他们放到大街上，貌似回头率也几乎为0。
他们的确看到了站在滑板公园入口身穿校服的宋伟然，并向他打招呼。
“早上好，中国滑板界的新星！”JOHNNY笑道。
“你们好。”
“不上学吗，看你穿着校服。。。高三了吧？”JOHNNY滑到男孩跟前。
“不想去，再说也考不上大学。”宋伟然摇摇头。
这时，JOHNNY两手叉腰，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缓缓说道。
“课呢，还是要去上的，何况还能混一个高中文凭。以后总不会没饭吃。”
“连你也这么说。”男孩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脚下的滑板，有点茫然。
“那么，今天就原谅你一次，下次不许逃课哦！”JOHNNY温柔的笑着。“好了，现在开始练习吧。忘记跟你说了，下周四在这个板场，有比赛。”
“滑板，比赛吗？”
“当然，SDK公司举办的，他们要在参赛者中选出3位最强的滑板手，重组南帝滑板队。这就说明，只要在比赛里获得名次的话，就会成为世界公认的PRO，并有机会参加世界滑板比赛。”
“就是下周。。。对了，你会参加吗？”宋伟然问道。
JOHNNY摇着头，笑着说：“我已经是南帝的内定队员了，不过我依然会为大家表演U池技巧。”
“刷刷”随后，只见JOHNNY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被折的像豆腐干一般大小的黄色纸张，铺开。
是比赛的报名表。
————
午后，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雷阵雨。害的大家只能停止练习，张航因为要回家收衣服遂向两人告别。
“宋伟然，要不我们去喝奶茶吧，我请客。”JOHNNY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便拉着宋伟然跑到了滑板公园边的停车场。
空旷的停车场里零散地停着六七辆车，只见JOHNNY抓着男孩的手，把他领到了一部崭新的黑色宝马轿车边，打开门，将发着呆的宋伟然推了进去。
JOHNNY坐在驾驶位上，打开GPS，发动汽车，向商业区进发。
“如此豪华的车，我还是第一次坐呢。”宋伟然感叹道。
“很快你就会有了，只要成为一个真正的PRO的话。这辆宝马还是SDK的老板送给我的呢。”JOHNNY看着后视镜里的宋伟然，说道。
汽车在公路上瞬间加速，雨点就像箭一般从车的两边向后射去。
男孩睁大眼睛，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兴奋的手舞足蹈。
他在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JOHNNY一样成为PRO，过着奢华而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次比赛，我一定要赢！”男孩对天发誓，心中暗暗说道。
————
两人在奶茶店里巧遇了刚放学的陈依琪和她的朋友。
“哎呦~这不是天才滑板手宋伟然嘛！还有JOHNNY！”刚看见两个男生，小琪便像一只发现鲜花的小蜜蜂一般，脱离群体，激动地跑到两人占据的桌子边上。
“放学啦，小妹。”先开口的还是JOHNNY，而宋伟然则如花瓶般坐在一边，沉默地吸着奶茶。
宋伟然从骨子里就不喜欢像陈依琪这样混大街的小太妹。
“哥，看看！我戴着你上次为我买的施华洛世奇耳坠！好看吧！”女孩将脸凑近JOHNNY，向他展示自己的右耳。
而没想到的是，JOHNNY并没有很大的反应，不过是微笑。
“哥！评价一句吧！”大庭广众之下，女孩凑得更近了。甚至将自己的身体紧紧靠在了JOHNNY胸前。而JOHNNY则未表示什么。
随后，坐在一边的宋伟然终于看不下去。他随即开口。
“陈依琪！这里可不是你家！请不要这样！”男孩喊了出来.
“什么呀！不知道的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女孩皱着眉，转过头向男孩骂道。
看到这样的场景，陈依琪的朋友们皆离开了饮茶店。
JOHNNY没有推开女孩，只是向左边移了一个座位。
“小琪！不得无理！你先坐下。”JOHNNY吼道。
“JOHNNY哥。。。”见况，女孩羞愧地咬着下嘴唇，低下头。
很明显，这位叫作陈依琪的女孩深深地喜欢着她的大哥。
“我们在讨论比赛的事情，没时间陪你玩。”JOHNNY严肃地说着。
“呜。。。要是你们觉得我没用的话，那我走了！”听到这里，女孩自然十分伤心，愤然从椅子上跳起，冲出奶茶店。
“JOHNNY，小琪她。。。不会有事吧？”目送女孩离开店，宋伟然有点担心。
“这家伙就是这样，情感转变很快。但是尽管放心，等我回到家，我定会让她高兴的。”
“回到家、高兴”男孩有点疑惑。
“你和她，是恋人吗？”宋伟然满脸通红，小声说道。
“哈哈哈，当然不是！我们不过是朋友而已。”JOHNNY恐怖地大笑随后表情又变得严肃，说：“其实，说实在的，我的确挺喜欢这个女孩，不过，工作太忙，没法顾及那么多事情。”
“工作？你不是PRO吗？”
“呵呵，我的工作远远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哦，我不仅是SDK的签约滑手，还是SDK公司的社员。”
“SDK。。。”
宋伟然双臂抱胸，默默地道出了公司的名字。
（第二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