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枪林弹雨只持续了几轮,就渐渐稀疏下来了。想想也是,这些辽国士卒基本都是骑兵,身上背着的长矛毕竟有限——虽然杀伤力巨大,但无法做到像弓箭那样密集齐射;再说投掷长枪所需的力气更大,哪怕是身材孔武有力的众辽国士兵,也是感到肌肉一阵酸痛。
但几轮长矛投掷下来,龙牙关守城将士方面的损失也不比他们对敌军造成的损失小——且不说数名还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弓箭手,就是他们龙牙军的士气都被打压了几分!
“等到敌军的进攻有了间隙,就是我们反击之时!”
在某处墙垛下,一个身材高大结实、一脸浓密胡须的光头壮汉盘腿而坐,用心聆听着城外的动静。
“既然双方都射过了几轮箭,距离也拉近了不少;那接下来,就该是真刀实枪的肉搏战了!”
大汉喃喃自语道。说罢,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在紧握着的大刀刀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又拿出一块用了好几年显得有些破旧的粗布擦了擦锃亮的刀面,眼里闪过一抹熊熊燃烧着的战意:
“这些来自异域辽国的小崽子们,竟敢犯我大唐!看我老傅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原来此人,正是曾与章将军一同看过日出的老傅!而他此刻躲在墙垛后,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
“看,军师举起了右臂,好像要下令了!”
与老傅一同躲在墙垛下的,当然不止他一人。事实上,在敌军第一波长矛投来之前,有着多年跟随将军征战沙场经验的老傅就连忙让大伙散开去寻找掩体躲避,这才得以避免像弓箭营那样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情况出现。而此时,一个眼尖的士兵证抬头看着城墙上临危不惧的军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老傅闻言,顿时双眼一亮,语带兴奋地说道:
“要开始了……”
……
他料得不错,在双方的距离被拉近后,弓箭的威力显然减弱了不少,再加上极易误伤队友,于是军师果断地向旗令兵挥手说道:
“命令弓箭营停止射击!给后续军队让出通道!”
“呜——”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只听得一道雄浑悲壮的号角声伴随着密集的战鼓声骤然响起,原本还在不依不饶连续射击着的弓箭兵突然开始撤退,整列整列地向后拉开距离,让出了几百条通往城墙的道路。
“果然来了!”老傅一个跃步跳了出来,深呼了一口气,一手执盾,一手拿刀,纵声狂吼道:
“准备出击迎敌!”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先前看到弓箭营的将士们一阵狂射,他早就看的热血沸腾!但他不是弓箭兵,要想出战自然要等军师的命令——而此刻终于来了,他又怎能不狂吼几声宣泄心中的亢奋呢!
“兄弟们,上!”老傅战刀举高,率先冲了出去。虽然他的部队也只是五百人一列,但由于先前闪避最迅速,所受到的伤亡也最小,故而士气最高!
“杀!”许是这支步兵团的勇气激励了众人,原本惧于敌骑长矛恐怖穿透力的众将士也随之冲出了龙牙关,向空旷的战场前方冲去。
一时间,吼声顿时冲天而起。
……
“踏踏、踏踏……”
在战场的另一方,前来攻城的敌骑也已经杀到了距离城关不足三百步的距离。在这支悍勇队伍的前头,阴鸷男子目光阴冷如蛇;他轻拉马辔在自己部队的前方跑了一圈,伸出手里的长枪与众士卒手中各种各样的兵器相碰,借此来鼓舞众人的士气。
“报告将军!攻城器械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进攻!”
一将飞马来报,语调铿锵。
“好!”
阴鸷男子点了点头,伸手从背后抽出被擦得雪亮的弯刀,将长鞭紧紧握在手中;一夹马腹赶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谁敢横刀立马?虽然他依然沉默,但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已经在悄悄酝酿中了。
而战鼓声,轰然响起。
阴鸷男子举刀回首,纵声狂吼:“随我——杀!”
“杀!——”
他话音刚落,士卒们顿时同声呼应,其吼如雷,其势如虹,其人潮涌动如万马奔腾——就是这样一支一路杀将过来的勇猛骑兵,不仅未见疲态,还如排山倒海一般杀向最激烈的战场!
声名远扬的龙牙军固然骁勇善战,但他们几乎全民皆兵的辽国军队,也未见得不敢一战!
“冲啊!——”
随着老傅歇斯底里的吼声,满天的弓箭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数千名弓箭兵无力地垂下了因过度拉弓搭箭而酸痛无比的双手,斜靠在城墙上剧烈地喘着气。强弓营的将士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下来就该轮到步兵团登场了!
“咚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再次响起,数千名一手执盾,一手握刀的刀斧手以最快的速度列开方阵,迎着来势汹汹的敌骑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噗噗!”“噗噗!”
不时有长枪刺穿血肉发出的沉闷声音响起,伴随着战鼓声、呐喊声、厮杀声、惨叫声,响彻整个战场。一时间,将士们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除了那黑色的长枪在空中飞舞,除了那带血的刀剑在空中呼啸之外,所见唯有一片猩红——
这,就是战争!
……
当龙牙军以惨重的代价压制住了敌军骑兵的冲锋后,双方也是陷入了混战之中。但慢慢的,由于敌骑是孤军直入,而龙牙军一方却不断有着兵力的补给,所以在将近两小时的浴血鏖战后,龙牙军也是渐渐占据了优势。
“呜!——”
“呼呼、呼呼……”
在一声苍茫的号角声里,老傅手拄一把被砍卷了刀刃的血淋淋的战刀,气喘吁吁地坐在城墙上。虽然在最后,敌军的攻势异常猛烈,但他身先士卒,带领着众部下疯狂堵杀,酣呼血战,硬是坚持到了敌骑鸣金收兵!虽然此刻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甲胄也多有破裂,甚至一道巨大的还在不断淌血的伤口从他左臂一直裂开到前胸,但他还是用疲惫的眼神杀气腾腾地凝望着远处溃逃的敌军,眼底闪过几分自豪:
虽然损失不小,但不管怎么说,这首场攻守战,是他们胜利了!
“老傅!真有你的!”
在老傅身旁,一位全身是血的壮实青年勉强抬起酸痛无力的右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咧嘴笑道:
“要说刚才谁是最勇猛的战士,那非你莫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