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一轮懒洋洋的太阳挂在北疆苍茫的天空之上,漠然地望着龙牙关发生的血战。
虽然守城将士们俱已身心疲惫,但在数个时辰的浴血奋战后,能看到敌军终于鸣金收兵,谁不感到一种由衷的喜悦呢!当然,也没人会因此就掉以轻心,因为敌骑既然敢千里迢迢进犯我大唐,自然是有备而来!
“老傅,你看敌骑撤退了!”
此刻,在充满着浓重血腥味的战场上,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将领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兴冲冲地跑到浑身是血的老傅身旁就欲向他报告自己的“战功”;但在看到眼前壮汉左臂上巨大的伤口后,还是忍不住一脸担忧地问道:
“老傅,你不要紧吧?”
“不打紧,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躺几天就好喽!”老傅闻言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倒不是他逞强,作为一名久历战事的老兵,在常年跟随章将军征战北疆的过程中,什么样的伤没受过?别看他此刻左臂上的伤口很是狰狞恐怖,但并未伤及筋骨;至于那些细小伤口,就更不值一提了!
不过,看到眼前少年言语间的关切之情,老傅还是感到心中一暖。只见他伸过粗糙的大手在少年士卒柔滑的额头上摸了摸,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渍,低头笑问:“小程啊,看你那高兴劲儿,此番怕斩杀了不少敌人吧?”
“那是!”看到老傅并无大碍,少年也是放下心来;此刻又听到老傅问及此番的战果,他顿时一挺胸膛,骄傲地说道:
“等会向长官汇报完,就可以进阶到千夫长了!”
说罢又扬了扬手中紧紧攥着的数缕头发,得意地笑道。(按:古时以割耳记战功,称为“馘”。此处有改动。)
“好!”老傅闻言一愣,眼底不禁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他虽然知道眼前这少年不仅长相清秀,还武功奇高,又是勇猛过人之辈,可却没料到他年纪轻轻的,就能当上千夫长!
若假以时日让此子成长起来,定又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啊!……
“呜!——”
正当众士卒还在尸体横陈的战场上喘息之时,一道低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众人连忙抬头回望,看到旗令兵正打着旗语让众战士回城。
“先回营休息吧,敌骑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他们定会卷土重来。”老傅眯着眼睛低头思索道:
“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刚才应该只是他们的试探性进攻罢了……”
“哼!敢犯我大唐,来多少杀多少!”老傅话音刚落,就有数名脾气暴躁的将士不顾浑身的伤口奋跃而起,紧握双拳道。
“哈哈,好一个‘来多少杀多少’!这下我千夫长的地位更保了!”少年将领也是意气风发。
“这孩子……”老傅不禁摇头苦笑。他可没那么天真,自然知道战场瞬息万变,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还是不要得意过早啊!
但不管怎么说,首战的胜利无疑会大大增强守城将士们的士气,他老傅当然不会出语打击。
想到这里,老傅抬头望了一眼城墙上那道苍老挺拔的身影,心下顿时大定:有军师在,敌骑再多又有何妨?
可惜将军尚下落不明,不然若两强合璧,区区辽国,又有何惧?
……
……
“军师,这敌骑就这样撤退了?我看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啊!”
在龙牙关高高的城墙上,一个面相忠厚,有着一脸浓密胡须的大汉看着正在指挥军队撤退的敌军首领,有点不解地扭过头来,朝着军师疑惑地看了一眼。
按他的逻辑,既然开打了就应该杀个痛快,可这才杀了半天时间,敌骑又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怎么就撤退了?
“要不我们乘胜追击?”胡须大汉又试探性地问道。
“莫追莫追,我们是来守城的,不是来歼敌的。”军师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又伸手招来一位小将,询问道:
“紧急文书可有派专人送往长安?”
“军师大可放心,这等紧急情况在下不敢耽搁!已经吩咐信得过的手下快马加鞭送去了!”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军师此刻也是点头赞道:
“如此甚好!两国开战可不是小事啊!可要尽快让太后知道这个消息!”
顿了顿,又开口追问道:“可有将军与郝萌将领的消息?”
“属下无能!目前还未有消息!”小将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着急。尽管他们已经苦苦搜寻了数日,但将军与郝将领还是音信全无——而现在敌军又兵临城下,恐怕连城都出不了了!
一时间,城墙上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气氛也有些凝重。
“先前的夜袭,怕是敌军的谋略啊。”
众将领又不傻,自然能够猜出将军与郝将领的无故消失与敌骑定脱不了关系;而数月前龙牙军寨遭到不明身份的敌人夜袭,也很有可能是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
看来此番敌骑真是有备而来啊……众将领原本因为首战胜利而有些自得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他们显然是在担忧章将军现在身在何处,又是否遭遇不测?
“不管怎么说,就算敌军诡计多端,我们不也是还有底牌吗?”看到在场众人沉默不语,胡须大汉连忙出来鼓舞士气。
“底牌?”众人闻言一愣,只有军师微笑不语。
“难道是……”众将领面面相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言语间有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没错,”军师轻笑一声,伸手遥遥指向远处操练场上正由数名身材魁梧的壮汉齐力抬着出来的一门造型怪异的巨炮,这才慢悠悠地答道:
“我们雪藏已久的威神炮,也该是时候亮亮相了……”
……
正当龙牙关众守城将士还在城墙上与军师商议之时,在龙牙关外,敌军连绵数里的营帐之中,一干将领也聚集在其中最大的一所军帐内,激烈地在辩论着什么。
“宗磐阁下,等这几天我们再发动几次骚扰性的进攻后,也该让您的‘部队’登场了……”
只见一名神情阴鸷的中年男子坐在主帅的位置上,先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又将手里飞鸽传书而来的纸条投进了火炬,这才向一旁闭目养神的宗磐冷笑道:
“毕竟,我的人也是血肉之躯,没那么皮糙肉厚……”
宗磐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眸,直盯着阴鸷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蒲虢君主的命令,还是您邹晋将军的请求?”
“都是吧,”阴鸷男子,即宗磐口中的邹晋无奈地耸耸肩,答道:
“放心,君主不会让你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