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还是去跟日彩说一声比较好吧。”
在树屋的院子里,查尔斯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给恐怕能够足足装满一马车的破铜烂铁写上符文,以便收纳。
作为一个十分传统的魔法师,他的印象更接近故事中“巫师”们的,印象,总会有一两个类似储物戒指之类功能的东西存在。
虽然查尔斯这边的就比较麻烦一些了,如果想要把这些东西全装到他那本书里,那么大到锅碗瓢盆小到指甲刀都必须一一写上符文。虽然不难,但数量多了还是相当麻烦的。
“不用了吧,也不值当的为这事突然跑到城里去。再说了只要日彩不在教会当班,我也摸不清她会在哪。”
“诶?!”
仿佛听到了什么很不可理喻的事情一样,查尔斯惊讶的回过头,上下打量打量了宇说到。
“你还不知道她住哪吗?”
“是啊,怎么?你知道?”
明显,宇再次会错了意。
他认为查尔斯这么说,也许是因为日彩的住处已经跟每周五六点半要去城东的蔬菜店抢购一样已经成了某一小范围的常识。
然而,查尔斯的理由却更加直接。
“我还以为你跟她很熟呢。”
“也没比你们熟多少吧。”
这是宇内心的想法。
这家伙并非不近女色,也偶尔会跟查尔斯一起在茶馆里品评路上来往的各色女子如何如何,有一套自己的口味。
但是,有时候也会十分迟钝,甚至让人误以为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倒是你们,真的决定好要跟我一起出发了吗?”
“不然呢,我现在手头上做的难道全凭兴趣爱好?嘛、是兴趣爱好也说不定。”
“那就当兴趣爱好好了,有个真正意义上的‘魔法师’在,起码路上不用扛着那么重的行李了。”
宇想要岔开话题,但查尔斯绕了没三句又绕了回来。
“我说,你在那里也帮不上忙,干脆去城里去买点盐吧,就那么一小罐我们几个人路上俩月就用光了。”
虽说两个月内基本不会有全部露宿在外的可能,但是雾城的食盐价格在全国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便宜了。
如果说到了盐价颇高的中央地区,到时候食盐用完了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总体来说,这是很合理的提议。
但查尔斯的后半句话却将他并没有考虑这么多的事实透露了出来。
“记得顺便去教会看看,今天咱俩都不在,指不定日彩会被叫回来当班呢。”
“哦,知道了。”
在查尔斯的正在写符文的那堆破铜烂铁中找了一个像样点的玻璃罐子,宇没再多废话,两部走出了院子,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树丛之中。
查尔斯打开了自己怀中那个结构繁密如蛛网的表看了看,时间还是上午九点,万事待兴。
◇
“哟,这不是宇吗?”
在街角的一个吸烟处,一位头发早已银白、穿着考究的老绅士叫住了宇。
来人身材相当的高大,即便已经年近七十却依然身材挺拔,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带着一副金框眼镜。
“德尔老爷子您今天也还是这么帅啊。”
这个人在这个人口老龄化严重的雾城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虽然在年龄上没有逃过时间的制裁,但心理上却似乎已经完全越过了这条鸿沟。
当然,不论是打扮还是身材保持的也都很完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帅老头。
他在雾城经营一家钟表店,本人虽然不算特别有钱也有着中上的经济水平,同时也是查尔斯在雾城的师父——当然,是钟表方面的。
很多型号古老的名贵钟表,拿到德尔老爷子这里他都能够修好,可以说在钟表方面是一本人形百科全书。
虽然作为师父对于查尔斯的要求十分严格,但对于查尔斯的这些朋友们却十分客气,是一个十分具有人格魅力的家伙。
“话说回来,今天没问题吗?”
因为知道查尔斯在家,宇才这么问了。
今天是星期三,并非节假日,更何况德尔老爷子的表店是全年无休的。他对于钟表的那股热情,简直超越了任何欲望。据说他本人常常被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漂亮姑娘告白,但都一一拒绝了,跟前妻离婚的原因也是因为太过痴迷于钟表。
“啊,就算是我这个爱折腾的老家伙也偶尔需要休息嘛。”
哈哈一笑,德尔冲着宇递来一只看起来相当昂贵的烟,但在宇表示自己不会抽之后便收回了。
一时无话,又不好马上离开,宇便突发奇想的问道。
“您休闲时去的地方还真是新奇呢。”
“怎么,你觉得我应该也像那些老家伙一样去找个地方开茶会,然后互相奉承对方的孙子孙女一下午吗?”
的确,很难想象德尔那么合群的样子。
这个人,虽然很受欢迎,但某种意义上是有些孤僻。
然而,领宇有些惊讶的是,德尔却捂住脸笑了笑,用一种十分年轻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道。
“说实话也不是不想去,但我也没什么一儿半女的,多尴尬。”
就像是在晚会上没有女伴一样吗?
虽然是在心里默默地嘟囔了一句,但宇感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哪怕大多数人看来德尔老爷子的生活相当潇洒,但也会偶尔被人说是老不正经吧。
“那个...虽然可能有些多余,但是我还是得向您说声抱歉。”
“嗯?为什么?”
有些不解的,德尔看了看宇。
“虽然是查尔斯自愿跟我走的,但还是应该对您造成了难易忽略的损失吧。”
查尔斯是德尔唯一一个徒弟,德尔也无儿无女,以后那家表店传给查尔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查尔斯这么一走,恐怕德尔剩下的东西就没法教了,就算以后查尔斯回到雾城来,那么也有一部分手艺可能失传。
“啊,这事啊,反正你们走也就顶多走个十年,老头子我可是要活一百岁呢。等那小子回来,再给他补课也不迟!”
爽朗的大笑两声,德尔口中“十年”仿佛是那么微不足道的时间。
“我是主张年轻人出去闯闯的。理由嘛...毕竟就算像我这性格喧闹的老骨头,也有些事情过了那个时段就不想在做了。”
就像传闻中那样,德尔是个十分干脆的人,这段连当做寒暄都有点短的对话在被其单方面的终结之后,宇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天来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查尔斯他们就这么留在雾城,对自己来说也说不定是个不错的结局。
毕竟所谓十年后见,真的不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或者对于宇自己来说,就算下次回到雾城时是八十岁也不稀奇。
不、更大的可能是,一生都不会回来了。
“哎,老爷子您真厉害呐。”
虽然不太像告别语,却是宇的真心话。
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原来在临行前还是潜移默化的开始不安了起来。相比之下,德尔的状态真是让人羡慕。
雾城的天很阴,虽然会偶尔有几束阳光透过云层,如同利剑般扎在地面上,但却还是杯水车薪。
明明是早上十点的大好时光,但整座城都充满了一股怠惰的气息。
那种感觉是生理上的,躯壳在对自己说,现在回家握在被子里,看上一本书什么的,一定会成为绝佳的体验。
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时候,只不过与外界不同的是——普通人恐怕只有在下雨天才会有这种冲动,而雾城却无时无刻不被这种氛围所笼罩着。
“哎呀...”
感受到了脚下路面的变化,宇才停了下来。
这并非是去商店街购买食盐的那条路,而是一条上坡路,路面铺满了青石板。
没错,这便是通往教会的那条大道。
在刚才想事情的途中,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走过来了。除了拍着脑袋为自己的不坚定感到懊恼意外,宇的内心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喜悦。
那是如释重负后才会有的心情。
并非宇很擅长告别,也不是他对这里的事物没有任何挂念。
不如说刚好相反。宇虽然满口抱怨教会的工作,但还是相当敬重老牧师的。当然,对于科伦跟基恩,宇也是将对方算入可以信任的对象的范畴里。
日彩的话,就比较复杂了。
因为对方举手投足之间很少出什么纰漏,也让宇很难去了解这个人真是的性格。因为上次哈里镇的事情,两人的关系的确走进了不少,但界定在哪一个层面也很难说。
“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回想起来,似乎日彩真的很特殊。
她不能像基恩或者科伦那样用一句话、一个词就能概括出其性格。
当然,不如说这种人在常世中比较多见。但在这个人与人之间没有太多利益纠葛,相对偏远的雾城来说,还是基恩那样脸谱化的家伙比较多见。
有些问题,就是越想越不明白。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日彩的宇仅仅是稍微回想了一下跟她共同经历的事情,就感到了一阵不安。
毕竟在潜意识里,宇认为对方是那种即便在临行前三天猜得到通知也能坦然接受的类型,但现在看来是有些过于乐观了。
“啊!不管了,顶多被骂一顿吧!”
被思绪扰的心烦意乱,宇长舒一口气,挺起胸脯向教堂走去。
即便不抬头,凭借着多年来对于这条路距离的把控,宇也知道大约还有三分钟可以给自己梳理心情。
但是,足够了。
三分钟用来驱逐脑中的胡思乱想,然后想出一套向日彩道别时用的台词,以及为什么自己这么晚才通知她的借口已经足够了。
不知为何,虽然不确定日彩是否当班,但总有种她就在教会里的感觉。
然而,现实却是,宇就连一分钟的思考时间都没有了。
“诶?!宇?”
熟悉的声音从坡上响起,原有的计划也被尽数打乱。
米色的短发,黑毛衣,黑色长裙,鞋跟稍稍有些高度的靴子。那是一身乍一看跟修女装别无二致的打扮,但却不知为何让人有些无法移开目光。
不难看出,今天日彩是精心打扮过的。
“日、日彩?!你真的在这啊?”
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但宇很快发现对方也好不了多少,很明显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场偶遇。
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以稀为贵了吧。虽然在上次的事情之后两人不可避免的走近了不少,但是日彩这种慌乱的神色宇还是几年来第一次见到。
也正是这个表情,加上其今天这身特意打扮过的装束,直接让她从宇的“日常生活”中脱了出来,进入了“散发着青春魅力的少女”这一角色。
这种在每天经过的小巷子旁边突然发现了一条河的惊讶,很快上升到了惊喜的层面,然后让宇变得难以启齿。
到底,要怎样对这样的日彩说出道别的话啊。
的确,虽然不能以偏概全的说男士都是现实的动物,但起码宇现在的确是因为日彩的这一点点改变而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今天日彩一定是为了什么才去特意打扮了一番吧,最好不要在在这个时候坏了她的好心情。】
“你...下班了?”
一时无话,宇便如此问道。
在早上十点下班并不寻常,更何况老牧师是那种时间观念很重,及其忌讳迟到早退的人。
“不是哦,我今天并没有班。”
双手背在背后,香肩微微前送,日彩小声说道。
啊...不行了。
今天这家伙是怎么了。
宇能够很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恐怕脸上也不可避免的蹿红了。对方明明什么都没做,但自己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这难道就是“背井离乡综合征”吗?在讲到离开家乡的时候看什么都是美的?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不然在这么长时间的共事中,自己对于日彩的评价仅仅是“有些可爱”实在是太失策了。
“诶?!”
也许是感受到了来自于的炙热目光,日彩也跟着害羞的涨红了脸,迅速拿出化妆镜检查自己脸上有没有粘东西,或者说哪里的妆花了。
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吧。
日彩不是那种一边问“我是不是脸上粘了什么”,一边最大限度的表现出自己可爱的类型。她很诚实,是真的会去确认脸上是否粘了什么。
终于,在两人互相确认了都没有班之后,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走向了山下。
当然,气氛并不是那么的轻松。
日彩不清楚,但宇却一直在与自己作斗争。
到底在什么时候,怎样向日彩道别,这仿佛成了一个不可攻克的难题。
“那面化妆镜,很可爱呢。”
搬着尴尬的、强挤出来的笑声,宇如此说道。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是单纯的病急乱投医。
他天真的以为,借着这个话题,能够引出自己的道别。
“嗯。是基恩给我买的。”
日彩的眼睛转了转,如此回答道。
然后,话题就被这么无情的终结了。
有时候,老实也是一种十分气人的性格啊...
话虽这么说,但宇却没什么能够为自己辩护的话可说。
虽然经济条件跟基恩天差地别,但小小的一面镜子还是买得起的。这其中的差别,其实只有单纯的心罢了。有那份心,跟没有那份心。
啊啊...那不成熟的嫉妒心是大敌啊。
迅速检讨完,宇注意到。
“日彩跟家人不是生活在一起的?”
“嗯,独居哦。”
“哦!那可真厉害。”
这并非奉承,而是宇的真心话。
虽说宇也是离开父母,但安娜可以说完全接手了“父母”的那一份指责,就单单从每天能吃到现成的晚饭这一点,就不知道比其他离开家的孩子要幸福多少。
“既然那样的话,干嘛不直接搬来雾城。”
“我也想呢,跟城主申请过很多次了,但是想成为正式的居民,似乎还得等两年。”
虽然雾城一向对年轻人很友好,但也偶尔会有这种情况吧。
更何况,看日彩的样子,起码在哈里镇是有一个住处,在雾城恐怕还得一切从头再来吧。
“宇呢?宇是怎么样住进来的?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出于礼貌,日彩回到。
“啊...我啊。”
想到了那段不太能够当做回忆的过去,宇稍稍思量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告诉日彩。
“我是跟着从莱茵那边运送烟草的货轮逃到了拉克森区的沿岸,然后一直沿着官道走,到了雾城附近被抓了起来,在监狱里待了大概三个星期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合法居民了。”
现在回想起来,雾城的监狱真是冷清。
在这个犯罪率极低的城市里,就连监狱都是单间。当时除了宇跟一个因为殴打妻子而被暂时拘留的家伙意外,整个牢里空无一人。
那恐怕是丹特里,为数不多的狱卒比囚犯多的监狱吧。
“哈哈,是这样啊,真是不知道该说是令人同情还是羡慕的经历呐。”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因祸得福呢。”
“嗯,因祸得福!”
交谈的氛围开始渐渐变得轻松了起来,宇也决定了之后的行动方针。
“日彩。”
“嗯?”
“这之后,有时间吗?”
“没什么大事...”
“虽然有点早,一起去吃午饭吧。去我打工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对方没有同意也没拒绝,而是默默的跟在了宇的身侧,颇有一种听其安排的感觉。
这也是颇为少见的现象呐——宇在心中如此感叹道。
日彩在外人看来,虽然是个有些内向但是头脑十分清晰的孩子。换句话说,有着一套自己行动方针的她很少去听从别人的安排。当然,也很少去指挥别人。
“怎么了,日彩。看起来...不太舒服?”
由于一路上对方一直低着头,到了店门口宇还是稍有一些在意的问道。
原本打算请对方吃一顿饭作为这么晚才告诉她离别消息的赔礼,如果对方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还是尽早说完让对方回家来的比较好。
“啊,没什么。只是感觉宇印象中不是会那么坦率的去邀请人的人呢。”
“是啊...说起来之前还真没有一起吃过。”
虽然跟基恩科伦两个家伙并没有那么熟,但这几年间还是一起在外面吃过不少饭的,虽然神职人员不能饮酒,但每每在基恩的起哄下,三人就喝的伶仃大醉。
“哟,这不是宇吗?辞职之后好久不见了啊!”
这家稍显破旧的饭馆是正午十二点开门,距离正规营业时间的到来还有一个多小时。
听见了敲门声,长相粗犷的老板便从木门中探出头来,确认了来者便开门迎接。但他的大嗓门却给宇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嘘,辞职的事情别那么大声说出来,我们今天是来吃饭的。”
看了看在后面有一段距离一言不发等待的日彩,老板又看了看宇,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虽然说你已经辞职了,但是作为对往届员工的关照,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在这种家庭餐厅的约会成功率就好比拿着一把铁剑横穿穹荒的难度。”
“在这家餐馆从业这么多年,虽然是辞职后才受到原上司的关心还是让小人受宠若惊。不过担心是多余的了,那女孩并没能跟我发展到可以出来约会的程度。这次请她来这里,是为了告诉她我要离开雾城的消息的。”
“哎呀年轻人真是别扭啊,都已经要请出来特别吃顿饭道别了还说没有一点意思吗?”
老板瞬间就露出了一个特别贱的表情,这种眼神让宇的肚子里立刻冒出一阵无名火。但是不知为何,总感觉这火气并非冲着老板去的。
当然,话虽如此,宇的话里还是多了几分不耐烦。
“所以,到底给不给我们行这个方便。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去别家吃了。”
本来按照常理,开店前一小时进餐厅是不可能的。
但由于雾城的居民们没什么早上外出吃早点的习惯,大多数饮食店面都是中午才开门。考虑到种种原因,宇还是选择了这家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小餐馆。
“我什么时候在你印象中成了那么无情的家伙了?快,叫上你的小女朋友一起进来吧。”
“说了不是了!”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顺利的进了店。
叠在桌上的椅子已经被尽数撤下,店里也被打扫的十分干净。比起“待营业”的状态,现在这家店更接近已经开门却空无一人的印象。
不过也好,也来得清净。
虽然雾城并非是一个嘈杂的地方,但宇依旧十分享受这份感受。
“日彩口味如何?听说你平常基本都吃清淡的东西,如果是素菜的话我推荐...”
拿着那份早就已经捻熟于心的菜单,不知疲惫的为日彩介绍着。
虽说这家餐馆店面不大,但是对于里面的菜品宇还是有着一定自信的。老板据说是跟着父辈一起从中央地区搬过来的,他那一手有着平原特色的铁锅料理在雾城很难见到,也因此饱受好评。
“来,先喝点饮品暖暖身子吧。”
大约在两人点完菜三分钟后,老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两杯热气腾腾的可可在这个虽然已经开始回暖但仍旧反复无常的天气里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但是根据宇的印象,自己打工的这家店里并没有附送饮品的规矩——尤其是这种上面还飘着两个心的可可。
老板这家伙,会的还真多啊...
“咕咕...”
思绪发散间,日彩已经开始喝了起来。
也许真的身体有些冷吧,那喝的架势简直可以说是在往嘴里倒了。当然,很快喉咙因为受不了这热度,日彩手里的动作也反射性的停了下来。
看着日彩那喘着粗气的样子,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天气转阴,明明快要到正午,却像是下午三四点一样。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但是这天气即便是在以“雾”命名的雾城里,也是稍稍有些令人讨厌。
“这种湿漉漉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呢。哈哈...”
“是呢...”
宇跟日彩的对话很不走心,两人都各自有着真正所考虑的事情。
意识到了这一点,宇决定快刀斩乱麻。
就是因为一味的拖延,事情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对日彩就不能说的道理。
直接讲吧!
“宇!”
突然,日彩猛地抬起头,瞳孔中迸发出了以前宇从未见过的神色。
坚定如磐石,凶猛如野兽,是与日彩格格不入的强气色彩。
但是,在对上了宇的目光后那神色转瞬即逝,日彩又恢复了宇平时认识的那个贤淑、文静、克制的她。
“你先说吧,看起来,你那边也有什么想要说的事情吧...”
“嗯,是啊...”
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宇自以为能够防止尴尬实则只会制造尴尬的笑声,宇正了正脸色,说到。
“日彩,我要离开雾城了。”
啊...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原本脑海中已经做出了最坏的设想——日彩会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在那里闹,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完全多虑了。
想来也是,虽然跟日彩已经相当熟络了,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罢了。
宇之前的担心,看来是他自己自作多情罢了——宇如此认为,并安慰自己道。
而另一边,日彩低着头,神情如同天上的云彩一样变化多端。
但是很快的,凭借着比起同龄人更加成熟的意志力,她将这一系列的变化尽数“吞”了下去。
原本攥紧了的左手也渐渐地松开了,纤细的手指平稳地放在桌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日彩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宇。
“嗯,我也多少听说了。”
但是,这并非是一个精妙的谎言。
宇很擅长辨认对方是否有在撒谎,而日彩看起来则不太会撒谎。
没错,就算是再怎么令人生厌的事实,日彩也能够面不改色的说出来,她就是这样一个耿直到稍稍有些让人为之叹气的人。
但是,日彩还是这么做了。
这样一个人,撒起谎来也是相当笨拙的。
“那个...对不起,这么晚才告诉你,因为一直没想好怎么说。”
“没关...”
“但是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
“这样啊...是么...这样的啊...”
日彩将左手也放到了桌子底下,双肩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但还是眯着眼睛。
看到这样的日彩,宇反而有些经受不住来自对方的目光了。
他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
像是么“其实也不会离开多久”啦,或者“以后总会再见面的”这种空话。因为,宇很清楚,这次一别,大半是永别。
呲————
在寂静的店内,有一声违和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是从桌下发出的,有什么东西被撕下的声音。
接着,日彩露出了一个十分阳光的微笑,犹如隐藏在乌云后的,正午的太阳一般耀眼。
“诺,送你的。”
“诶...?”
甚至有一瞬间,宇真的以为对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从日彩的手中接过那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宇不无惊讶的打量着。
上面的丝带看起来并非是礼品店里系出的那样精美,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想也不用想,这是日彩自己系上去的。
盒子的正面残留了一小块纸屑,那是跟胶水粘合的痕迹。看来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来源于此。
“现在,能打开吗?”
“嗯,可以哦。”
那宽容的声音愈发让宇心生愧疚,但对方似乎连这一点都察觉了,在宇打开礼物的过程中解释道。
“用它记录下来你的行程吧,下次见面的时候要全部给我看哦。”
是一支钢笔,蓝色的,笔身修长。
并非什么高级货,但是以日彩现在的经济能力来说恐怕是极限了。
“那个...”
“喜欢吗?”
打断了宇,日彩稍稍有些可爱的歪头问道。
啊,是了。
这个女孩,不适合“伤感”呐。
虽说有些失礼,但是她的自愈能力、自我调整的速度简直比异界来的魔物还要快。
“喜欢,非常喜欢!”
是不是应该作为回礼送给日彩点什么?
这个念头让宇十分尴尬,空身来的他并没有什么值得称作礼物的东西回送给日彩。
日彩也理解到了对方的想法,自然说到。
“我可不是为了收回礼才送你东西的,丹特没有那种规矩吧。更何况,这顿饭不就算是回礼了吗?”
但即便如此,还是应该送点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宇灵光一闪,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问道。
“日彩,想吃我做的饭吗?”
“诶?”
宇的身高超过了一米八,看上去有些不拘小节,虽然能够想象他打架斗殴的样子,但是下厨的话还真是多少有点与他无缘。
“宇,也会做饭吗?”
“当然咯,毕竟在餐厅打工嘛。”
“我还以为你只是负责上菜跟洗盘子呢...”
“虽然味道不值得期待但是上菜速度却是一流的哦。”
说完,宇三步并作两步跳过了前台跑进了后厨,从里面穿出的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从老板的手里抢过了家伙。
稍稍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对面空无一人的作为,日彩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般来说,就算一起出来吃饭的女性并非女友,也没有将对方一个人丢在坐席上的道理吧。
但是,这事到了宇的身上似乎也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真亏那家伙还认为这是个不错的点子。
“哈哈...”
日彩被都笑了——被宇那过于奇怪的思考回路给逗笑了。
那算什么,想要表现自己很擅长做速食料理吗?
虽说自己被单独留在了坐席上无论脾气怎么好都肯定会稍稍有些不爽,但是日彩很快就将这份火气压下去了。
因为,她很清楚宇是为了能够拿出一份像样的“回礼”才这么做的,从后厨那里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响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许表现的方法有些笨拙,但是那家伙的确在以自己的方法去努力着、表达着。
“真是个蠢货啊...”
挑了挑睫毛,在空无一人的坐席上日彩露出了一个常时十分罕见的表情。
同时,期待很快填满了自己等待时间的这份空白。
那家伙的手艺到底如何呢?
这个问题在脑中挥之不去。
这就像是大猩猩在咏唱某些高难度咒文时所造成的效果那样奇妙,实在是太违和了。
宇一向富有行动力跟稍稍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印象让人很容易以为他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单细胞生物,但事实并非如此。
日彩也在雾城的居民之中听过这样那样关于宇的传闻。
对方其实是一个曾经出身相当高贵的家伙,如果需要的话不仅精通各种上流社会的社交辞令,就连钢琴这种东西也是略通一二。
当然,这传闻的真伪是尚且值得怀疑的。
毕竟,在雾城可没有什么大型舞会能够让人有一展才华的机会。
但是起码现在看来,这家伙在做饭上还是有着一两手的——从厨房里飘出的香味看来。
哼哼哼~
哼哼~
...
...
...
“诶?”
不知不觉,在这段不长也不断的等待时间中,日彩哼起了一段稍显幼稚的小调。
那是十分受雾城六岁一下的孩童们欢迎的旋律,因为每天回家都要经过那条街,便耳濡目染的印在了脑中,并时不时在无人的时候哼上一两段。
“我...到底是怎么了。”
坐在座位上拿出化妆镜看着自己的脸孔,日彩稍稍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直观的映在了自己的瞳孔中。
脸颊上微不可查的红晕是因为刚才的小调所造成的,这一点日彩十分清楚。
毕竟现在自己距离厨房的距离不足五米,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宇跟老板两人忙里忙外的身影。虽说有着做饭的噪音作为掩护,但是那幼稚的小调还是有可能穿到对面去的。
问题在于,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正做点啊日彩...实在是太不像样子了。
敲了敲自己的头,日彩深吸一口气,将呼吸调节到趋于平稳,眼神平和地看着厨房的方向。
宇在系上了围裙后就像变了个人似得,时不时窜出一米高的火焰在他的手里似乎成为了完全没有危险的火苗,铁锅游刃有余的游走在火焰之上,颠勺跟加料更是不在话下。豆大的汗珠从宇的额头上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不难想象厨房里的温度有多高。
但是,那个男人却仿佛早已无视了周身的高温一般,将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眼前的铁锅中去。
这是日彩第一次见到中央地区的料理的烹饪方法,跟雾城那种就连加几克盐也要用天平测量的精细不同,中央地区的料理就像中央地区的环境那样粗犷,不拘一格。
不觉间,日彩已经无法将双目移开了。
她想要更多的挖掘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要看看他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同时,也糟糕透了。
就像在看一出自己打心里喜欢的话剧一般,手表上的指针提醒你时间已经接近落幕,海报也明确地写出了“并无续集”。明明如此精彩,带给了自己如此多的惊喜,但同时也不得不接受将要落幕这一事实。
啊啊,太残酷了。
不,并非那么矫揉造作的感情。
只是...
单纯地...
不爽!
好不爽!
为什么最精彩的部分要放到结尾呢?!
明明精彩的部分应该放在中段,结尾要以一种较为平和的方式收尾不是吗?这才是无续集的话剧应有的准则跟职业道德吧!
但是,这部剧却一反常态的放在了结尾。而且更令人生气的是,自己还偏偏买账的接受了这份惊喜。
叮铃————
挂在门上的铃铛打断了日彩的思绪,出于老板跟宇两人都在忙的考量,日彩决定自己去反方向的大门看一看。
八成是问有没有开门的顾客,如果是的话就让他该哪待着哪待着去吧,反正这里已经被“包场”了——日彩心里如此想到。
门外是个男人,身形高大,跟宇差不多。双目与发色都是丹特罕见的黑色,身上穿着露出半个臂膀的斜襟长袍,黑色的护腕上画着未曾见过的图腾。
见到他,日彩脸一拉,程序化的说到。
“不好意思,这里还没开...”
话没说完,门外的人就自顾自地开门走了进来。
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懂规矩,既粗鲁又无理的外地人。
“喂,都说了这里还没开门了,你给我好好听人说话啊!”
就算是日彩也会稍稍有些脾气的,尤其是看见了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时,这份火气更是难以压下。
同时,听到了骚动的老板也从后厨走了出来,很快了解了状况后,便对着高大男子说到。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这里还没有开门。”
“啊、这样啊。”
双目如鹰,这个男人无论是从身高还是气场上都完美压制了老板。
那令人有些窒息的视线的确十分棘手,但老板好歹也是有着中央地区血脉的男人,即便面对猛兽时也不会有丝毫退缩。
“客人,请您自重。”
虽然对方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是从言语神色上看来,恐怕不是善类。
老板已经在这里开了将近十年的餐馆,虽然雾城是个和平的城市,但是老板也没有退化到等对方先动手才提起防备之心的程度。
示意日彩躲到自己身后,老板拿着锅勺又往前进了一步。
气氛渐渐被凝固,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已经年过五十的老板明显不是对方这么一个正值当年的小伙子的对手,现在贸然叫宇出来反而会激怒对手,而对方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暂时没有采取行动,局面也不可避免的进入了对峙阶段。
“啊,这样啊。那还真是我的疏忽了。”
点了点头,高大男子退了一步说到。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群青先在这里陪个不是。”
气氛由于自称群青的男子主动谢罪而得到缓和,而老板这边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听对方的口音,虽然辨别不出来是哪里出身的但可以确定绝非本地,恐怕是刚刚学通用语不久,很多东西还不认得吧。刚才的误会,也许就是由此产生的。
但是群青的下一句话,却让气氛再次陷入到了剑拔弩张之中去。
“能把您身后的那位交给我吗?”
“什么?!”
这要求简直就是超出了常识范围,什么叫做“交给他”,日彩可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在群青的理解范围里,这似乎并非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
考虑到了万一的可能性,老板还是转头向日彩问道。
“你认识这个家伙吗?”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日彩向后蜷缩这一个动作而已。
那么,答案明了,老板也做出了相应的措施。
“我们店里可不欢迎什么人贩子,强盗当然也不欢迎,滚出去!你吓到这位小姐了!”
“啊,我想也是。”
群青那鹰一般的瞳孔中并没有因为交涉失败而露出半点失望的神色,而是面不改色的一步步想着老板靠来。
那是最大程度的蔑视,在他眼中老板那姿态简直构不成威胁,仿佛是螳臂当车。
的确,就算是一个外行人看来,这局面也是不容辩解的劣势。
老板的身材早已发福,虽然勉强有一个锅勺作为武器,但是相比起正值壮年的群青,也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不仅是身高,群青那露出在外的半个臂膀上的肌肉也多少有些威慑力,虽然没有夸张到像个石巨人一般的程度,但也是相当结实。
然而,两人的差距似乎还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嗖——————
一阵刺耳的破风声,老板跟日彩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切就发生了。
然而,回过神来时,老板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事,同时一个平底锅冒着腾腾热气打在了群青的脸上。
不、确切的说是在面孔前大概一分米的地方停住了——被群青赤手空拳的接住了。
同时,在后厨的宇连围裙都没解开,就一脸凌然的走了出来。
“欺负一个女孩跟中年大叔算什么本事,跟我打!”
“我这年龄在雾城还年轻的像是个树苗!”
老板那明显因为宇的出现而缓解下来的吐槽也似的宇为之一笑,但同时在正面宇的神经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
“带日彩躲一躲,BOSS。”
“交给我了!”
由于正门方向已经被群青堵住了,所以日彩跟老板两人最好的藏身地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后厨。
同时,整个餐厅也成为了两人能够施展拳脚的绝佳场地——大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还是先问一句,你刚才是说要带走日彩?”
“肯定。”
群青平静的说到。
“既然如此能选个别的地方打吗?虽然我已经辞职了但这里好歹也是曾经朝夕工作过的地方,我不想把这里弄的一团糟。”
“否定。”
被驳回了,完全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
在问完了最基本的两个问题后,已经有了痛殴这个大个子一顿的理由了。
那么...
“accel·10。”
比起当时在山洞里对抗变异的扎布拉巴族时快了整整一倍,足以看出宇对于这个对手的重视。
因为...
这家伙很危险。
这并非是宇作为魔法师而习得的什么感知类技能,而是单纯的嗅觉——属于野兽的敏锐嗅觉。
在流亡生涯中,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濒临死亡,不止一次的遇到无法取胜的对手。这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并非毫无意义,除了保住了小命以外,这些经历还变成了经验,储存在了宇的脑海中。
每当再次遇到相似的情况时,这些记忆便会涌出,作为警钟来提醒宇。
【该认真了。】
或者...
【该逃跑了。】
一切如同预想般那样顺利,所谓超速魔法的核心就在于其“速度”。除了物理上超越了对方的速度,还有反射神经上。
在那些可恶的古典魔法师(查尔斯之流)念咒召唤出龟壳(护盾)之前,就要将对方完全击败,这才是超速魔法最为核心、最为正确的使用方法。
用了比常时快出十倍的速度,在奔跑的宇看来站在对面的群青宛若一尊静止的蜡像。
在这凝固了的空间中,宇的身形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从正面开始迂回到左上方,踩着桌子向下一跃,一个手刀照着群青的侧颈劈了下去。
然而...
“哼、”
在最后一刻,群青那如鹰般的瞳孔突然动了。
比起技术上带给宇更多的是心理层面的慌乱,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也是他少见的几次在自己加速的过程中看见了敌人也在行动。
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目光动了罢了。
在宇已经绕到了群青身边并且劈下手刀的时候,对方才刚刚转动眼球。
众所周知,在发动攻击前肯定要用双目锁定目标,防守也是同样的道理。
因此,速度上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手刀带着风刃势不可挡,群青根本没有机会举起臂膀防御,这一击毫无悬念的打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但真正令人惊讶的,还在这之后。
没有用手臂防御,更没有盔甲,仅仅凭借单纯的肉身,群青吃下了这一击,并且在原地巍然不动。
“哦呀,真是预料之外的状况。”
对方坦然的笑了,有些吃疼的摸着脖子上被击中的那个位置。
“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也有像你这样出色的年轻人。说实话,你让我有些吃惊的。”
但是,相比起群青的这点吃惊,宇那边可以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宇很清楚自己是什么实力,他并不是在雾城这种小地方,仅仅是因为没有魔法师而看起来很厉害而已。他的水平虽然没有达到这个国家一线的水准,但也差不了多少。
换句话说,宇绝对有着这个国家二线魔法师顶端的水平。
那么,刚才那一击能够不躲不闪完全接下的群青,到底是什么角色?
答案很明显——最不济对方也是跟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那个...怎么说呢,虽然个人是相当喜欢接受挑战的。但无奈公务在身,就算我这边也想要好好地跟你打上一场,但也的确抽不出那个时间来。现在已经耽误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毕竟,能从那里让一让吗?当然,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承认了宇的实力后,对方的态度变得稍微客气了一点,但话中隐藏着的蔑视却是显而易见的。
恐怕如果宇再纠缠,这股蔑视很快会转化为戾气,甚至是杀意。
为什么?
为什么已经在雾城隐居八年了会突然遇上这种怪物?
难道又是来抓自己的吗?
不对,他的目标是日彩。
可是...
没有理由啊。
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总之...
“谢谢您大人有大量!”
“哦?”
这次,群青真的是稍稍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了。
原本也没有期待宇会这样让开的他点了点头,很快说服了自己相信并接受这个事实。
“原本以为你会更顽固一点呢,不过这选择倒是很聪明。”
出于对某人的顾虑,群青也并不像把事情搞得太大。
他在来雾城之前,曾经受到过叮嘱——一定要低调行事。
或者说,这次任务本来就是因为有着秘而不发的需要,才选择了低调的群青来执行的。但即便如此,还是被再三叮嘱了,可见其特殊性。
但是,群青到底是个年纪还没到三十的家伙,心中要说没有求胜心那是骗人的。原本因为太久没有舒展筋骨而蠢蠢欲动的这幅皮囊,刚被唤醒了战意便又这么强制沉睡了下去,的确稍稍有些不爽。
接着,他的背后受到了一击重重地飞踢!
“刚才怕打死你真是我的失算了呐,你这种钢筋铁骨的家伙恐怕被教堂的大本钟直接砸中脑袋也能在两秒钟之后爬起来吧!”
说话间,群青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在背后偷袭完自己还大放厥词的宇,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才像样嘛,少年。”
终于,理智被战意盖了过去,群青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先满足自己这被挑动起的本能,然后再去干正事。
在原地站直了身子,群青冲着宇挑衅似的伸出了手,但还没完全抬起便又受到了一击重拳!
直拳!
正面!
打在了胸口上!
比刚才更快,更有力。
现在,群青明白了。在这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少年确定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后,便展露出了原本的獠牙。
“原以为只是一条徒有其表的猎犬,现在看来是一匹纯种的野狼呐。”
群青的笑意更浓了。
他试图去抓住重拳直击自己胸口的那只手臂,然而抓到时却只剩下残影。
紧接着,左侧的肋骨传来了一阵刺痛,那踢击让群青踉跄了几步,还来不及招架宇便一招倒挂金钩直接踹中了群青的下巴。
阴损。
有效。
致命。
宇的招数让群青心中积累的战意化为了洪水,终于在某一个决定性的关头爆发了出来。
“?!”
回到宇这边,在持续的加速状态中他的体能已经有些透支,但毫无疑问现在还是他的回合。
从刚才开始群青一直单方面的挨打便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现在的速度早已被提高到了十倍以上,哪怕是反应再怎么过人的对手,也无法在一时间习惯这猛烈的攻势。倒不如说,群青能够凭借自己优秀的身体素质撑到现在还能保持站立状态,已经是让宇十分意外了。
为什么...这家伙是不倒翁吗?
“仅此而已了吗?”
突然,群青动了。
跟那时仅仅动动眼睛不同,这次他做出了真正意义上的还击动作!
在宇想要再次跃起攻击其后背的过程中,对方神乎其技的转过了身,双手如蛇缠住了宇飞来的脚,然后用看都没看过的手法双臂一扭,将宇掷出了数米远!
“你这家伙...”
直到被摔出去位置,宇还不敢相信对方抓住了自己。
虽说体力已经有所消耗,但是加速状态还在维持着是不争的事实。即便如此,群青还是跟上了自己的速度,是靠着反应吗?
不可能!
就算有着相当的反应力,但手上的动作跟不上也于事无补。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家伙起码有着与accel·10相当的速度!刚才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宇的底细而做出的防守罢了!
至此,这场战斗单方面的进攻宣告终结,战斗进入了更加具有观赏性,同时也更加危险的阶段。
群青放弃了防守,但宇并没有放弃进攻。
两人都不愿意服输,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对决。
拳头对拳头。
一对一!
低下身子躲过了宇的一击鞭腿后,群青借势挥出一击上勾拳,并不借助任何魔法,单单凭借出色的体能这拳头便带起了锐利的风刃,甚至划破了宇的外套。
同时,宇双臂交叉格挡,护住了群青所瞄准的心窝。
剧烈的震动响彻整个餐厅,那声音仿佛不是在肉搏,而是铁块被什么更加坚硬的东西给砸到了时所发出的闷响。
紧接着,骨头被被震得酥麻还未缓过神来的宇突然感觉脚下一轻!
“这家伙?!”
群青并没有发动连续的组合拳去扩大自己的优势,而是直接将挥出的拳头张开抓住了宇,趁对方还在防御时仅仅使用一只手臂便将其“拿”了起来!
没错,不是“举”这种费力的动作,而是直接拿起来了!
紧接着,这个看不透的怪物将一个成年男子像是个布娃娃般摔在了地上,直接砸碎了木地板甚至陷进了下面的水泥里。
“呼...”
活动了下满是擦伤的臂膀,擦拭了下嘴角稍稍渗出的鲜血,群青感慨道。
“好久没这么尽兴了。虽然很想问问你的名字,不过现在这个状态恐怕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以胜者的姿态发表了宣言后,群青来到了后厨。
“————”
糟糕,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后厨那里,仅有老板一人得意洋洋的靠在墙上,而敞开着的后门也预示了日彩的去处。
同时,返回前厅时,原本应该在那里倒地不起的宇也不见了人影。
“老板对不起!”
在抱着日彩跑路时,宇不无愧疚的自言自语道。
虽然是老板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但是这也意味着他讲要一人面对群青。
宇自知群青是一个难以战胜的敌手,所以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一如既往”的解决方案。
逃跑。
流亡的经历教给他的最重要的一门知识那便是逃跑,打不过就要跑。这种再自然不过,在大自然中甚至可以说是本能反应一般的动作,其实在实力与宇相仿的魔法师之间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实。
因为在丹特,魔法被贵族所垄断。
从原本的魔法时代到现在的后魔法时代,魔法的普及率也从九成骤降到了一成,但更因如此,魔法才显得高贵了起来。
在这个只有一成人会魔法,而这一成人中,还有九成是三流的、仅仅能够用于日用而非战斗的魔法师占据了绝大部分。
真正的一流魔法师已经作为国有财产被“保护”了起来,恐怕连三位数都打不到,而再往下数,恐怕就是宇这种实力的家伙了。
换在其他随便一种环境,这都是完全有着上宾待遇的价值的对象。但流亡生活却让宇完全没能建立起那般高昂心气之前就先学会了逃跑,学会了认输。
当然,宇并没有对此感到羞愧,而是无比庆幸。
同时,被背着的日彩也有着自己庆幸的事——还好今天穿了条较长的裙子。
“我说,这种情况下一般不是公主抱比较常见吗?”
女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并非日彩而是一只乌鸦。
那声音与兹贝伦老师无比相近,但是从那轻浮的语气,宇便第一时间判断出了这并非是依靠使魔传话,而是那使魔自己的意志——当然,目的还是传话。
“卡拉?”
这时兹贝伦使魔的名字,同时据说也是兹贝伦手种最强大的一只使魔。
能够化成一个皮肤为褐色但是一马平川的少女,不过本鸟并不是太喜欢那种状态,大多还是以乌鸦的姿态示人。
理由,是人类姿态不能用嘴梳理羽毛。
现在,这只乌鸦正飞在宇的斜上方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进行着吐槽——顺带一提,为了尽快逃出群青的追捕范围宇现在正踩在屋顶上前进。
“对啊!为什么不是公主抱!”
突然,背上的日彩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不轻但也不重地锤着宇的肩膀。
“因为会遮挡视线。”
日彩的身材以同龄少女为标准是稍稍偏丰满的。
这是宇在第一时间通过客观实用性得出了结果,也是将日彩以背的形式带出来唯一理由。
当然,本人也在之后便感觉到了稍微有些不妥。
同时,场面进入了紧张而尴尬的甚至无法挽回的局面。
“切、不会抱得低一点吗,白痴。都是借口。”
终于,在卡拉贱贱地再一次吐槽完了这之中的漏洞后,这只使魔开始说正经事了。
“宇,结界被破坏了,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什么?!”
无需多言,卡拉口中的结界所代指的东西只有一个,那便是由兹贝伦所维护的元老院大结界。
那结界师旧事元老院中的家伙们所留下来的镇守结界,后来由于那种稀世的符文就这么直接被消除太过可惜,同时有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技艺失传,兹贝伦便被派到了这里进行对整个结界的维护跟修补工作。
同时,作为报酬,那里便成为了兹贝伦的工坊。
得益于此结界,雾城即便距离穹荒这么近,近年来也没有怎么被侵扰过。
“说的具体点。”
宇的目光里现在有着一些星星点点的东西,即便在背后日彩也能够窥探一二。
那神色,与刚才他做饭时不无相似,是十分认真投入时才会有的状态。恐怕,连他 本人也没有察觉吧。
“结界的东部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毫无疑问是人为的。”
“确定吗?”
说实话,无论是再怎么出色的魔法师,一个人要维护一个镇守一方的结界,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这个结界的大小大约是王都守护阵的二分之一左右,但前者的维护人员只有兹贝伦一个人,而后者则是三百名被精挑细选出的魔法师,其工作量可见一斑。
因此,就算是看做一次事故也没什么奇怪的。或者说,事故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点。
“虽然我也想理解成事故,不过可惜的是这时千真万确的人为事件,对方甚至挑衅的留下了话。”
“哈?!”
这是踢馆?!
这种举动对于魔法师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踢馆,也是对底线的最大挑战。
“对方说什么?”
“交出朱红的孔雀。”
“那算什么啊?!”
“是啊是啊那算什么啊。”
卡拉阴阳怪气的模仿起了宇的话来,让宇的心中异常窝火。
然而,没过多久,卡拉便又说到。
“结界的突破口查尔斯已经去修补了,主人还在调查入侵者,你也赶快回去吧。”
“哈?!那个眼镜男一个人去修补结界了?万一撕开裂口的那家伙还在附近怎么办?!”
宇注意了卡拉的用词,并非“破解”而是“撕开”。
结界这种在哪怕是在魔法师耳朵里听了也有些文绉绉的词汇,其实并非那么简单就能解开的东西。
它就像钥匙跟锁一样的关系,只要找对了方法,其实就算是王都守护阵也不是不能破的。但相对的,如果找不到方法,即便有着超群的实力也很难破开。
既然对方是依靠着蛮力撕裂的,那么一定是有着过人实力的家伙——恐怕比起刚才的群青有过之无不及。
不、一定是比那家伙更离开的人。
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压了过来,在这即将离开雾城的最后三天,生活可以说送给了宇一个大惊喜。
一边要担心查尔斯,一边要安置日彩,这可以说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题目。
“放心吧,祈跟着他一起去了。”
卡拉的一句话,就像是定心丸一般让宇将心中的石头放下了。
原本一直跟查尔斯作为拍档,自己总是得在这个笨拙的古典魔法师念咒布阵的时候保护他,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当然,宇对于查尔斯的结界术式也是有着绝对的信任的。
这几年来两人也没少配合,虽说打不到炉火纯青也是有着一定默契了。
在这方面,宇有信心不输给任何人。
但是,祈不一样。
那家伙是个小怪兽,是个完全不讲道理的存在。
也许外人一定以为这对笨蛋情侣一定会有着相当的默契,实则不然。祈的行事风格从来不安套路出牌,会把查尔斯制定的一切计划统统打乱——然后,用自己绝对的实力,绝对无法抵挡的火焰把对手烧成焦炭。
没错,这就是那个小怪物。
真正意义上绝对的再生能力加上直接操控元素本身无需念咒的控火,这让祈立于不败之地。再加上,她还有一张王牌。
祈,是可以飞的。
并非是跳跃或者短暂滞空,祈能够真正意义上像鸟儿一样飞行。
最气人的是,这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在某一天,祈就这么“得到”的。就像是从某人那里收到的馈赠一般,祈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得到了很多魔法师一生都无法打到的成就。
当然,一想到那代价就让人觉得这礼物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真实一份相当昂贵,甚至有些贵的离谱的奢侈品。
“那我就放心了,除了智商以外祈基本没有弱点!”
同样的,这是宇除开了当事人感受后,发出的最原本的心声——跟刚才评价日彩的身材时一样不过脑子。
“话说...宇,虽然现在问有些晚,你这是演哪一出?”
“被一个奇怪的暴露狂追杀的戏码。”
在宇的眼里,群青的斜襟衣装的确如此。
“那她呢?”
“被追杀的对象。”
“你好...我叫日彩。”
稍稍有些尴尬的,日彩腾出一只手向飞在身侧的卡拉打招呼。但还没多久,就因为宇从一个屋檐跳到另一屋檐时的震动而吓得赶快归位。那双手紧紧勒住宇脖子的架势,仿佛不是在害怕而是要置对方于死地一般。
“大、大小姐咱们能轻点吗?”
“啊、抱歉!”
日彩是那种很见外的人,即便对象是宇也一样。
对于宇来说刚才那仅仅是稍有调侃性质的提醒,但日彩却把那举动当成了相当过分的事并且归结在了自己的头上。
由于情况紧急,宇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于是,你来找我的目的是?”
既然东方的裂口已经由查尔斯跟祈去解决,而犯人在兹贝伦的搜索下想必很快也会落网,那么卡拉这么匆忙的理由就很难猜了。
“西北方向,敌人似乎想撕裂第二个缺口!”
“什么?!”
已经记不得今天这么吃惊的大喊是第几次了,但宇还是义无反顾的喊了出来。
如果说撕裂一个口子算是理解范围之内的举动,那么第二个则是完全无意义的举动了。除非——对方想要将这个结界完全破坏掉。
踩碎、抹杀!
啊啊,何等暴力的家伙。作为对手的那家伙,真的也是古典魔法师吗?
按捺下了这无意义的疑问,宇不无担心的说到。
“可是,没有查尔斯的话我也看不见那个裂口吧!”
这便是之前宇跟查尔斯一直两人一组行动的理由了。
除了为查尔斯争取出更多时间来弥补他那慢到令人发指的咏唱速度以外,查尔斯对于宇的帮助也是不可忽视的。
像是类似幽灵、结界、术式甚至神秘现象,对于古典魔法师们来说都属于研究范围内的“可视现象”。查尔斯会用自己各种各样的小技巧让敌人无所遁形,宇则负责去除掉他们。
但是,这次没了查尔斯帮忙,让连咒文笔试常年不及格的宇去找那个新的裂口,简直是让盲人骑马。
“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吧——那个女人这么说了。”
“你自己就不能稍微帮帮忙吗?!”
看见卡拉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宇的不满更大了。
虽说它从来就没有将兹贝伦作为一个主人去敬重过,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偷懒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宇相信作为兹贝伦的手下最强大的使魔,卡拉在符文跟术式上的造诣很可能比查尔斯都厉害。
然而,这家伙现在却在划水偷懒!
“啊啊...不太想呐...工作好累的。你也知道,最近那女人又克扣我的口粮了。”
在空中用翅膀垫在头低下,卡拉用一种侧卧的姿态浮在宇的身边。虽然很早之前就知道这家伙飞行不是依靠翅膀而是类似念力一类的能量了,但不管多少此还是想要吐槽这一点啊。
“既然是鸟形状就好好履行鸟的职责啊混蛋!这世界上哪有一遍侧卧一遍飞行的乌鸦啊!既然这样的话直接便成人不就好了吗?!”
“被那女人下了诅咒只能变成那种发育不良的少女,鬼才愿意变成人的姿态啊!”
也许是错觉,但日彩刚才似乎若有若无的从这只乌鸦那里受到了些许敌意。
诶?!我居然被一只乌鸦嫉妒了?
一瞬间,这荒唐的想法在日彩脑中升起,并且挥之不去。
“刚才,那才是本音吗?!”
虽然有着超速度魔法带来的超高速反应,但是宇在这种时候却常常会慢上半拍。
卡拉十分轻蔑的看了一眼宇,然后用翅膀朝着斜后方指了指,说到。
“那个就是你口中的暴露狂吗?”
“哎?!!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我打不过那家伙啊!”
卡拉并非认识宇第一天了,它很明白宇是什么意思。
虽然群青跟宇的实力有着一定差距,但是宇也很明显并未使用全力。这份差距,仅仅是双方所表现出的那一部分比较出来的。
群青上来并不还手也是因为这一点,他知道宇很定还留有一手,在大型猛兽狩猎猎物的时候,它们也不会直接扑上去而是在周围环绕寻找破绽。
不然,即便是凶猛的狮子也可能被水牛的犄角刺穿。
这场战斗,是一场双方都有胜算的战斗——若是真的演变为生死战的话。
“哎,我知道了。我来替你拖住那家伙,你去解决结界的事情,没问题吧。”
虽然是提问,但是卡拉的语气里满是命令。
然而,宇并不是那种会随便承诺的人。
看不见结界的他就算是凭借自己对于空气中魔力浓度的感知——这种犹如盲人依靠听觉走路的方式一路摸到了那里,恐怕犯人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成功率,实在难以保证。
“我能看见!”
突然,一直不说话的日彩肯定地说道。
若是别人,宇肯定会认为对方是在捣乱。从日彩身上的魔力来看,那数值完全没有到、哪怕是一个三流魔法师应有的量。
就算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日彩身上的魔力也是极为细弱的。
但是,因为他是日彩。
凭借着对她的了解,宇相信这名女孩绝对不是一个在这时候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她一定是有什么自己的方法,所以才敢这么说的。
“那家伙就拜托你了,回见!”
冲着卡拉点了点头,宇脚底上速度一加,很快便脱离了居民区。
同时,日彩回头望着卡拉,也隐隐看见对方化为人形,拦住了正在穷追猛赶的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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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段依据:
其实最后的【冲着卡拉点了点头……拦住了正在穷追猛赶的群青】这里我感觉还是删了更好,因为不适合当结尾的词儿,而且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分割点了,现在只能要求合理性,所以只能尽可能修复,再进行强制性延长是不可能的了。
◇
“....”
雨已经下起来了。
默默地站在日彩背后,少年一言不发。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借给专注于工作的少女挡雨。最后的答案,则是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并非是他吝惜这件外套,而是因为这种举动实用性太低。
没错,在宇看来,一件单薄的外套并不能起到雨伞的作用,比起遮雨去彰显自己对于对象的关心这一作用更加明显。然而,这并非宇的初衷。
同时,已经是初春的雨水虽然有些凉,但还没有到冷到受不了的地步。
于是,少年便就此作罢,不打算干扰少女。
不如说,就算是作为魔法师的宇,也稍稍对于日彩这熟练的动作给震撼了。
仅仅凭借一支油性笔,她就很熟练的修补起了这里这个大约有巴掌大的缺口。当然,那对于专业人士们并非难事,或者说简直易如反掌。但是,日彩并非魔法师,她仅仅是通过记忆跟验算就推出了原本术式应有的样子,并且一一加以修补。
没错,这的确不是没有魔法就完成不了的活计,但是不带铁锹用手挖土的工人的确是少见。
还好,这次的缺口只有一个巴掌大小,即便是日彩也能完成。
不如说,在一旁的宇反而自愧不如了。
虽说不知道日彩是用什么方法看见的术式,但她的确做到了自己这个魔法师都无法 轻易完成的事情。
“我说...稍微来聊点什么吧。”
原本怕打断日彩的思路而一言不发的宇也因此稍微自然了起来,在这蒙蒙细雨中找了块稍微干净的地方俯下身,靠着一座墓碑回到。
“嗯,聊点什么吧。”
没错,这次的缺口是在一处墓地附近。
雾城的墓地并不少见,但大多没什么恐怖的气氛,长满了苔藓的墓碑跟大大小小的十字架自成一派,构成了这里独特的风景。
仿佛在下面的人并非永远的离开了大家,而是在下面静静地睡着了一般。
也因此,雾城的人大多都不惧怕死亡,反而能够坦然面对。
对此,宇一直无法理解。
“宇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背对着宇,日彩发问。
说实话,记不清了...
对于日彩的记忆,宇一向十分模糊。
明明是个跟自己关系相当不错的人,或许除了树屋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以外,是跟自己走的最近的几个人也说不定。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宇对她的印象反而比想象中更加模糊。
“是在教会?”
宇猜测性的回答道。
“就算是宇那边的印象,也应该是从安娜姐她们的面包店那里开始的不是吗?我去买面包,然后有一个傻子莫名其妙的跑过来问我需不需要洗礼过的十字架。”
现在想来,似乎是这样的。
当时自己跟基恩搞了一笔小买卖,想要当做外快。但由于在哪里都销路不畅,所以宇索性跑到了安娜的店里去推销。
虽然最后还是大半砸在了自己的手里,但还是阴差阳错的认识了日彩。
“啊啊...抱歉,我居然给忘了。明明是我自己上去搭话的。”
哎...
是一声叹气。
这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可见。如同一柄锤子,直接砸在了宇的胸口上,比刚才群青的拳头来的更加有效。
奇怪...
这太奇怪了。
一向克制着自己的日彩正在变化——宇如此确信。如果是平常的她,绝不会发出那样失礼的声音。
不,或者说那样强烈且明显的感情表达跟日彩实在是太不合拍了!
“好歹从宇那边开始算起也已经三年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这么客气?”
声音依然很平和,很平缓,但是...
这内容已经距离宇所熟知的那个日彩越来越远,这让宇无法忽略。
但!
比起那个,这话本身的内容更加惹人注目。
客气?
被日彩说客气简直就像是被老牧师说古板一样,明明自己就是这类人物的典型代表却还要指责别人,这简直是逼问!
“日彩才客气吧。”
“是宇。”
“我没有客气过。”
“你已经在客气了!”
“我...”
理性又将宇拉回了平静。
并非是什么跟女生吵架不太好这种道德上的东西,而是更为逻辑方面的。
日彩...是遇到了什么吗?
比平时更加喜欢说话,喜欢争辩。将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克制统统打破,仿佛在平静且优雅地用最为原始直白的方式去进行最后一搏。
她...在希望发生点什么。
宇想明白了这一点。
同时,还有另一个事实。这比起前者更加简单易懂,以至于宇能够直接用言语向对方询问。
“日彩...你果然还是在生气...吗?”
“那是当然的吧!!”
随着结界修复完成发出的那一道红光,日彩丢下了手中的油笔“杀气腾腾”的转过了身,用一种恨不得将宇逼到墙角的架势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就算脾气再好也会生气的吧!难道一味的老实跟不争换来的就是不被重视和尊重吗?!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男人总有这种想法,所以现在愿意坐以待毙的女孩才越来越少了吧!”
啊啊...这家伙,居然开始以偏概全了。
宇很清楚,这只是气话,十分的一时性的气话,完全不能代表日彩这个女孩的观点。很快,她就会红着脸去承认自己的错误——虽然她现在的行为能否称之为“错”也有待商榷。
起码,现在在少女日彩面前这个被训斥着的,名为宇的少年,感觉不错。
“我没有啊...”
这是一句最不走心的辩驳。
看见对方那个样子,日彩的气焰更胜,一扫她平时那克制而知性的印象。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临行前三天了才告诉我?!”
“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过分...”
这并非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判断句。
同时,被告接受了这个判决。
或者说,不管日彩现在说什么,宇都会一一接受。不论是出于两人的关系也好,出于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宇的不对也好。
“太过分了...”
“啊...”
并非一时语塞,而是宇真的辩无可辩了。
宇承认,自己迟迟不跟日彩说是有着原因的,并非是单纯的没有想好说辞。
在需要告别的对象里,日彩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并非像树屋里那些家伙,本来他们才应成为宇最为棘手的告别对象,但不同的是,从最初开始同居时,宇就说出了自己有一天会离开的话。
不如说,比起一开始只打算在那里住三个月的计划,能够一住八年才是不可思议。所以,当听到宇要离开时,树屋的每个人都是抱着“啊、该来的还是来了”的心态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日彩并没有被打过“预防针”。
“对不起...我当时只是觉得一直落落大方的你应该能像其他人一样坦然接受,然后就不知不觉的拖到了现在。”
因为那个人好说话,所以即便是被稍微特殊对待了也不会有怨言吧。
宇并非圣人,也会被这种想法所感染。
本来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但计划外的是,自己的离开对于日彩的影响,似乎比预想中要大一些。
“混蛋,你知道丹特有多大吗?!连回来的时间都不留的就这么离开,那不就相当于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吗?!”
回来的时间、联系的方式。
这些,宇一概没有告诉日彩。就连送别礼物的回礼,宇也打算用一顿饭来代替——这种不太会留下痕迹的形式。
原因很简单,因为宇并没什么能够承诺的。
即便已经在这安稳的城中过了八年,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仍在流亡。
流亡者没有留恋的权利,必须为了生存不断地奔波。只不过这次,宇在同一个地方停留的稍微久了一点罢了。
“这事一直瞒着你。抱歉...日彩。”
一味地道歉无关痛痒,却是宇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的心里现在十分别扭。
并没有到达那种受到了巨大良心谴责的难受程度,只是感觉有些负罪感——让平时那么克制自己的日彩不惜牺牲平日里的信条也要说出来的话,听到自己耳朵里虽然只有训斥和责怪的作用,但是对于日彩来说意味着什么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这绝非只有“受到了不平等对待”这点水平而已。
“呐,我说...宇。”
终于,日彩还是问出了这个今天宇唯一不会答应她的问题。
“能带我一起走吗?”
“这个不行。”
没有迟疑的,预料之中的回答。
但是,日彩还是像个小孩一样追问了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魔法师,在路上会有很多危险。”
这是最现实、最根本的,也是宇迟迟不通知日彩的原因。
即便已经到了这个魔法衰败的后魔法时代,魔法师与普通人之间还是有着一道无形的墙壁。这道墙越是到了文明的光芒无法照耀的地方,越是清晰可见。
而不巧的是,宇接下来所走的路,恐怕是充斥着数不胜数的野蛮色彩。
“我可是很厉害的哦...刚才这个结界也是我修复的呢。”
日彩的语气已经不一样了,她几乎没有间隔的转回了平日里宇所熟知的那个日彩。
她靠在宇的后背上,两人背对背的开始聊了起来。
“嗯,我知道。”
这时的对话已经不是交换筹码的地步了,仅仅是单纯的闲聊——就像两个做完了值日却还没有到收工时间的学生一样。
“起码夸我一两句吧,帮了你这么大的忙。”
“嗯,日彩你很厉害哦。”
“真是我目前为止收到的最生硬的夸奖...”
“啊,我想也是。”
“刚才我说‘从宇那边开始的记忆’,难道你就不好奇吗?我为什么非用这么奇怪的方式。”
“大概就是指,在那之前你就见过我吧。”
有些时候,宇表现的十分灵光。
但是,这却掩盖不住大方面的“迟钝”。
“直接问出来啊!”
“也许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等日彩你自己想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啊...虽说的确不是什么愿意再经历一次的事情。”
点了点头,日彩肯定地回答道。
“但是,如果仅仅只经历那一次,我觉得还不错哦。”
说完,却又不坦率的补了一句说明。
隐约间,宇的脑中萌发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而日彩却仿佛是看透了这个念头,有着心电感应一般的肯定道。
“嗯,没错哦,当时我说‘我能证明他不是山贼’,嘿嘿...虽然完全拿不出什么证据啦。”
说着,日彩感受到了背后传来一阵震动。
没错,宇还记得。
当初,在初入雾城前,他曾经“抢劫”过一个小队伍。那个队伍的队长,便是他腰间这把匕首的赠送者,迪克。
而队伍中所护送的那个未曾谋面的人,则是帮自己洗清罪证的关键人物。
若不是得益于那个人,宇也不会仅仅坐了几星期的牢就被无罪释放——雾城的法律还没有宽松到那个程度。
“当时...是日彩啊...”
并非疑问而是感叹,这名少年甚至连怀疑都没怀疑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日彩看来,这既荒唐,又有趣。
“不确认下真伪么?我假装你的恩人卖你个人情也是有可能的哦。”
“话说日彩你家里其实相当有钱吧。”
因为能够坐得起马车,并且请得起护卫——宇如此推测到。
稍稍愣了一下,日彩笑道。
“你这家伙...着眼的地方真是奇怪啊。”
“这时候不应该吐槽我庸俗吗?”
“是啊,庸俗!俗不可耐!”
但是,话虽如此,日彩还是因为宇的这份无条件信任而显得有些沾沾自喜——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这种微微的兴奋状态,让她有些享受于其中。
并非像之前自己一直恪守的克制,也并非像刚才那样为了打破自己的规矩而去可以爆发。这种稍微带有一丝新奇的体验,难以言喻。
“我是自己要求来这边的。”
“为什么?”
“因为家里的哥哥们都是废物。”
日彩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但是,根据对日彩的了解,能够发出这种声音的她一定是嘟着嘴的。而以这种状态来描述某物的时候,那一定是她对其有着一定程度上的认可为前提。
换句话说,她的哥哥们应该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废物,而是某些地方并不那么令这位小公主称心如意。
“所以呢?”
“你能想象好好的一个大家族居然没有一个男性愿意出来集成家业,然后一节节往下推直到作为小妹的我不得不去管的状况吗?”
“完全不能...”
这根宇那边的状况完全不同,因此宇也不能想象。
如果说兄弟中出现一两个如同闲云野鹤般洒脱的家伙也并非不能理解,但如果说全都是这种,那恐怕就是家长的教育出了问题了吧。
“对吧!就算到现在我都在想,这也未免太奇幻了吧!”
“于是...?”
“于是我也置气跑出来了。”
果然是一家人...
当然,由于现在的日彩并没有常时的温和属性,所以宇并没有将自己的感想说出口。
“日彩的家在哪?”
“忘了。”
“记得在哪个区吗?”
“哪个都不是。”
“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们来找我之前什么都不干。”
“想也是...”
如此一来,宇反而有些难以将话题进行下去了。
从日彩对于其兄长的态度来看,恐怕是在内心深处相当失望的,虽然以她自身良好的修养将这份失望没有迁怒于其他男性,但人非圣贤,现在宇正好站在了一个相当容易被迁怒的位置。
虽然从安娜那里学来的东西,但出于对于这位“长辈”的信任,宇决定试用一下那招——比起讲道理,你要学会跟她一起去声讨那个被声讨的家伙。
“也是啊,几个大男人居然没有一个愿意集成家业的,将这些全部丢给小妹。就算是任性也该有个限度吧!”
“生硬。”
日彩评委给出了评分。
于是,宇短暂的演员生涯就此结束。
然而,日彩这边却像是借题发挥似得,嗅着雨中这草地上的气味,说出了沉闷在心底那些不太常拿出来的东西。
“其实啊,我是跟祈小姐刚好相反的类型呢。”
“诶?!”
“不是性格啦,就算是我也不是完全阴沉的类型啊!”
所以言下之意是说祈是个彻彻底底的活宝吗?
然而,不等宇去揣测,日彩便自己解释道。
“是魔法方面的事情。”
天空中的细雨依然没有要停的趋势。
周围在地下的观众们安定地听着少女的诉说,这在雾城并非是什么不敬的事情,反而被认为是为死者送上一点消遣的行为。
因为生前就住在这么一个并不是很喧闹的城市里,所以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希望死后能够有人来自己的墓地旁边转转,以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这种说法,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来的。
“自流魔法师——跟普通的‘外流’不同,自己的体内就像个熔炉,不断的生产魔力,即便在魔网稀弱的穹荒中也能使用魔法的,天才般的存在...啊啊,真是让人羡慕呢,祈小姐。”
对此,宇无法反驳。
因此就算是宇自己,也不知道暗自羡慕过祈多少次了。她就是那样的天之骄子,不依靠家系血缘,没有过努力修行,单单是被“什么”给选中了。
仅此而已。
“我啊...其实某种意义上也是那种‘幸运儿’哦。”
“诶,是吗?”
宇并没有怎么在意日彩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因为她身上的魔力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稀薄。
“嗯,只不我是‘反自流’体质呢。我的身体对魔力有着排斥反应,跟大多数属性的魔不相容,不共鸣,因此就算家系中有着能够使用魔法的血脉,也完全没有用。啊,还是有用的——嫁给那些同样出身不错的公子哥们还是挺有用的。”
说着,日彩露出了一个与她极为不符的凶恶表情。
“我又不是用来配种的!”
如此露骨的话语,如此强烈的语气。
实在是不符,实在是不合。
但是,宇没有再去感叹,而是想要去试着接受这个日彩。
这恐怕是她平时克制着自己的代价吧。
为了响应某人,某些人的要求,而装出的一副淑女的样子。即便是已经出逃了,那些规矩还是伴随着她。
响应的,被压抑已久的怨言无处发泄,恐怕就那么一直窝在心底吧。
【我又不是用来配种的。】
这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她心里出现的。
在认识到自己无法使用魔法的时候?
在被父亲如此要求的时候?
亦或是...在更早更早的时候?
“日彩...别那么说。”
“宇,你见过吗?那些因为事故,断了腿的赛马。”
“日彩...”
“我见过哦,因为无法再度上场奔跑,所以它们只好整日在马厩里以交配为业。只要将性别翻转一下,不就是我的经历了吗——将来要面临的东西。”
“日彩!”
终于,宇听不下去了。
他不想让这名少女再去用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去毁掉自己原本构筑起的东西。那原本是十分美好的、不容玷污的东西——就算是日彩本人也不行。
宇坚信,原本认识的那个日彩,也许有所伪装,但并不全是假的。
被面前的男性握着自己的双肩,日彩露出了笑容,那迷离的样子却令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那副表情,与她,太不相称了。
“带我走吧,我不想之后的人生那样度过。”
一时间,万籁俱寂。
宇不得不承认,自己犹豫了。
面前这位米色头发的少女,那双眼睛正在直视着自己的心灵。周围只剩下雨滴的声音,别无他物。
宇感觉天旋地转,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自己能够改变什么,能够拯救什么。而且并非是自己的,而是他人。
一时间,这感觉让他爱不释手。
但是...
“日彩,有些东西,不是自己亲手改变就没有意义了。”
这女孩,有朝一日她变得一无所有时,宇将毫不犹豫、毫无保留的向其伸出援助之手。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仅仅是以为的逃避,假借他人之手的行为是卑劣的!”
说着,宇的内心开始嘲笑起了说出这番话的自己。
但也正因此,宇才能够更加肯定——这时卑劣的。
一路上,有堆积成山的尸体为了宇这单单一个人的姓名而成为盾牌。因为害怕,宇一直在逃避,直到近期收到的一封信,使宇悔悟了,然后毅然决定结束了在雾城的八年安稳生活,决定回到莱茵。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告诉日彩。
“日彩,我不想让你走上我的老路。”
这是发自肺腑的经验之谈,同时也是占据了道德值高点的恶心言论。
宇清楚这点。
“切、那算什么啊?自己一直在逃避,有一天突然反省了,就号召周围的人一起接受正能量吗?!”
果然,如同预想中一样,日彩满脸都是厌恶的表情。
“啊,这点我承认。”
但是...
“但是即便是从具体情况分析,日彩你也是‘回头’来的更划算一些不是吗?”
“你又懂什么?!”
“刚才日彩说你的哥哥们都不想继承家业,那不是正巧成为了可乘之机了吗?如果那话不是开玩笑的话,日彩你为什么不坦然接受那个位置呢?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不也有了选择未来的权利了吗?牺牲一小部分的可能性而去换取更大的可能性,这不才是成年人跟小孩子的区别吗?这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既然两者都令日彩讨厌的话那也只能选一个稍微没那么讨厌的选项了不是吗?”
稍稍有些吃惊的看着宇的双眼,日彩慢吞吞的说到。
“你...”
然后,不知有意无意的带出了伤人的后半句。
“难不成很聪明。”
“这只是最简单的考量罢了,毕竟我也不清楚日彩家的情况。”
无视掉了对方那可以删略的感叹,宇补充道。
“毕竟,你刚才只说了你的哥哥们是废物,也没说过自己讨厌继承家业的话吧。”
是的,日彩没有说过。
但是,太远了。
“你也知道的吧,在这个后魔法时代,贵族中不能使用魔法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父亲不会同意的。更何况,我是个女的...”
的确,在这个魔法渐渐被贵族垄断的今天,比起实用性魔法更像是家族实力的证明,比起“质”来“量”的方面更被重视。甚至渐渐地,家族中能够使用魔法的人越多就代表这个家族的关系裙带越广这种认知近年来在下层贵族,乡绅土豪之间开始流行起来。
相对的,那么就连作为家主的人都无法使用魔法的话,那么这个家族被小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但是,日彩并没有竞争对手。如果你的哥哥们都极力讨厌坐上那个位置的话,那么常识中应该成为竞争对手的他们反而会成为你强有力的帮手,这时日彩的优势所在!”
“宇...是在劝我回去‘打败’父...父亲吗?”
“老实说只是觉得你太久不回去父母会担心而已。”
“啊!刚才那才是真心话吗?!”
“毕竟你也不太对我撒谎,礼尚往来。”
挠了挠头,宇看着远处说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日彩你有那方面的才能呢。”
嘻嘻...
哈哈哈...
从一声微不可查的哼笑,变成有声的大笑。
最终,日彩的笑声盖过了雨点的声音,甚至有些男性都无法达到的狂放与帅气。
“啊啊...今天真是形象尽毁啊。”
面对日彩的总结,宇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好的,人总是需要发泄的。”
更何况...
“反正在我面前不也无所谓了嘛。”
“嗯,是呐。在你这种记忆只有七秒的家伙面前就无所谓了。”
“刚才那一幕我会记很久哦。”
“如果你敢对别人说我就跟你绝交!”
“是——是——”
这,也许才是真正的日彩。
没有了平日里那仿佛已经嵌入了骨头中的拘束,也没有刚才那般刻意的腐败。
这个虽然有些懒惰,但是眼眸深处却有着对自己绝对的自信,甚至有些男性才有的帅气,不、是狂气的人——她才是日彩的本来面目。
不得不说,就算比作花,她也一定是稀世的牡丹吧。
实在是,太过罕见了。
“宇呢?说了这么多的事情,不告诉我一点关于你的事情也太狡猾了吧。”
“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这之后旅途的第一站?”
“塞奈良。”
“去干什么?”
“去莱茵。”
“去莱茵干什么?”
“去管管这些颠三倒四的贵族们。”
...
这对于缺乏幽默感的宇来说,的确是相当难得一见的发言。
“哈?哈哈,那算什么?把自己幻想成皇族的宇先生‘我流’幽默吗?”
“诶?我就那么不像个皇子吗?不怕告诉你我还会弹钢琴哦。”
说着,宇便捡起了那个都市传说一般的话题。
当然,会弹钢琴与皇子这两件事情没有任何联系,日彩却半信半疑的说到。
“既然殿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也不妨告诉你我其实也是公主出身哦。”
...
坟墓间,一只青蛙在这寂静的气氛中跳了过去,发出了仿若嘲笑这两人的白日梦的呱呱声。
接着,欢快的笑声充斥了整片墓地。
“但是...宇会回来的吧?”
...
...
...
开口前,少年改变了主意。
今天无情的话说的实在太多了,需要一点梦幻的色调去中和。
更何况,这话比起刚才那句,听上去似乎可信多了。
终于,少年决定为了眼前的这位少女,做一个稍稍不那么可靠的承诺——这有违他的信条,但作为少女今天多次违背自己信条的回礼,少年决定这么做。
“嗯,也许到时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见面,但起码我保证会在三年后回来一次!”
十年未免太不近人情,但三年的话还是能够接受的。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少女欢呼雀跃了起来。
即便在雾城再怎么有这般那般的风俗,但像日彩这样在墓地里动作,也是有些不礼貌的。
但是,已经被快乐冲昏了头脑的她已经把那些统统抛在脑后了。
还是在宇的劝阻下,日彩才恢复了正常。
不得不说,今天的日彩真是最为多变的一天。其变化的速度,应该超过了天气的阴晴转变。
但若真正上纲上线的说,日彩其实并没有变,是她对于宇的认同感变了。随着认同感的提高,名叫日彩的卷心菜一层层的退去了伪装,露出了核心部分那个并不是太为理想,但是却令宇觉得莫名有些中意的样子。
今天,少年与少女再次认识了对方。
当然,也仅仅是停留于此而已了。
“在这之后,我要搬去北方要塞,到时候去那里找我吧。”
在分别前,日彩如此说道。
宇没有问理由,但也没有想问的意思。
“我知道了,那么,地址我收下了。”
“等你哦,王子殿下~”
“喂,那个称呼快停下吧!你怎么还没往那一茬啊!”
“有什么关系嘛,这个日彩仅此一天。来,叫我公主试试看?”
“饶了我吧,我错了...”
在那之后,这个折磨人的日彩一直持续到商店街,见到第一个两人共同的熟人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