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特领,原本这里被称作“沙漠中的黄金城”,由一群擅长使用火的种族自行管理着。菲尔特的住民十分排外,他们就像是蚂蚁一样团结成一个整体,一同在这座巨大的城堡中完成他们的生活起居,城堡中有道路、有树木、甚至有河流。然而这终究是一座建筑罢了,在这个大的堪称奇观的城中,有些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没能见过外面的世界。
这种封闭的繁荣,在八年前结束了。
整个菲尔特领,和这里那群拥有极高智慧的原住民都被葬送在一场大火中了。
因此菲尔特领又有了一个别名——赤城。
“欸,阿凡,你说那座城里还有人吗?”
安娜坐在库克军医那间奇怪诊所的屋檐上,晃着双脚问窗后的张卫凡。地理位置上来说,这里并不能算是赤城,而是被称作“赤城外围”的、一个浮在那座大城周围的一部圆环状土地。这里是对外开放的,因此作为这座沙漠中的最大的一座驿站,几年来已经发展的相当繁荣了——尤其是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在八年前的那场大火中逃过一劫,这使得这圈外围的土地在作为交通枢纽的时候比赤城本体担任了更重要的职责。
由于白天的赤城完全被火烈的骄阳所覆盖,几个人也只能在夜晚才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谁知道呢,不过现在那里不是变成‘荒漠红蝎’的老巢了吗?”
张卫凡的一般论似乎没有迎合安娜的期待,让她有些不满的嘟起了嘴。就像张卫凡所说的那样,作为帝国反抗组织的三角之一,这个名为“荒漠红蝎”的组织也是被大家所熟知着。如果单单从帝国方面的新闻来了解的话,他们只是一群压榨周围百姓来获取利益,进而扩大地盘的混蛋罢了。
但是事实上,其善恶性暂且不提,这个组织的深度也绝对不止这么一点。从他们能够将原本属于丹特直接管理的菲尔特领变成三不管地带就能看出,他们起码在塞奈良,有着一定的实力和帝国叫板。
“话说回来,祈原来也是赤城的人吧?”
虽然张卫凡不能确定,但是他相信作为祈的室友这么长时间,安娜肯定已经对对方了如指掌了。
“嘘!小声点,她最不喜欢别人提这个了。”
只是普通的一问,但安娜差点急的从房顶上揭下来一块瓦片扔过去。
“喂喂...祈那种乐天的性格也会有禁句吗?这不是你这种文学少女的专利来着?”
虽然平时的张卫凡看起来只是一个令人信赖的大哥形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惹火安娜方面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造诣。
“为什么连喜欢看书都要被吐槽!”
随着话音落下,张卫凡面前那个黑漆漆的窗口突然闪出一道白影,紧接着就看见安娜单手抓着房檐,接着回旋的冲力一脚踢进窗来。由于太过突然,张卫凡直接倒地,安娜居高临下的骑在了上面。
“哦?”
仅仅一秒,这种状态便结束了。在张卫凡那声略显意味的“哦?”中,安娜还没得意几秒钟就像猫一样灵敏的跳开了。
“变态!”
“我什么都没做。”
气人的摊了摊双手,张卫凡强忍着笑意。
两人对峙了一小会后,安娜终于有些气不过的叹了口气,主动开口。
“其实,祈的确是赤城的人。听好,我告诉你这些只不过是满足你的好奇心,千万别再去问祈了。”
“是是——”
虽然安娜一直掐着腰想要借此彰显愤怒,可惜由于两人是在太过熟悉,张卫凡完全不吃这一套。
“当时兹贝伦老师好像还没有卸任吧,或者说在濒临卸任之前来到的赤城,似乎是奉命解决一只超规格的魔兽。当时这里还没有荒漠红蝎,祈就是在这里被收养的一个孤儿。嗯...是遗族呢,别看那孩子时常笑着,但是身世其实满悲惨的。”
安娜趴在窗户前,看着赤城周围的环形街道,背对着张卫凡叙述着这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传说赤城下埋着那只怪鸟的尸骨,它也是赤城周围的建筑都只能在高于地面十几米的空中施工的原因之一。地面仿佛被抬高了,只不过我们看不见。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只怪鸟还活着,而我们只是住在它的脊背上一样。
听完了安娜的解释,张卫凡也没再说话,只是某某地靠在她身后的墙上,咀嚼着库克仓库里拿出来的花生。
这样一来,全都能解释了。为什么在大家都失散了的情况下祈可以准确的找到卡萨城,为什么在得知那位红发少女之后祈能找到这里最近的诊所。
因为这里才是她的故乡,虽然也许回忆并不怎么美好——跟住在雾城树屋中的其他几个人一样。
“喂,你们两个快过来!那个女孩...”
走廊中通向客厅的那扇黑色木门突然被粗暴的打开了,而来者则是那名永远充满活力的橙发少女。
但正所谓“做贼心虚”,刚才正在谈论祈过去的两个人都不同程度上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张卫凡手中的花生米也差点洒出来。
“啊...抱歉,打扰你们了吗?”
虽然说是道歉,但很明显这种毫无诚意的话语中更多的是嘲讽吧。
“不用道歉,反正也不急这一次。”
谨慎地将剩下的小半袋花生藏进风衣内侧,张卫凡整了整脸色,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很明显,刚才那颇有歧义的话没能引起祈多大反应,倒是面子薄的安娜先顶不住了。但很可惜,她的性格注定了她总是给予别人更多的宽容,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查尔斯和祈之间,恐怕最轻也是一个过肩摔了。
“祈。你刚才说那个女孩,怎么了?”
“啊,对哦。”
一拍脑袋,祈到现在才回想起正事。
“库克说手术已经做完了,有话要对我们说。”
天空中,巨大的飞行船就像明星一样照亮了大半个赤城,带着帝王一般的气势撩过这片土地。
但是,对于病人的担心远远盖过好奇心,三个人都没有时间去因为这个庞然大物而唏嘘了。
◇
18小时前,星海地下室。
“与繁荣相伴而生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梅尔斯特大公。”
青年的声音飞扬跋扈,即使说话的对象是梅尔斯特这种级别的人物也毫不在意。就像个歌唱家一样,他挥舞着双手高兴地像那扇门大步地走着。
“是...金钱吗?权利?还是新兴技术?”
留着两撮弯曲小胡子的矮胖中年男子想了一会,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吾等在皇帝陛下的带领下,将这块土地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久整合了起来,剩下的三十五年则开疆扩土,比起以前的老共和国增加了十八个领,二十四个城。而伴随着这繁荣的,不就是金钱与权力吗?朗特局长。”
“大错特错吶!梅尔斯特!”
穿着军装的青年狂笑着,就像个在残垣断壁前的纵火犯一样。
真不愧是帝检局的局长,的确是狂人中的狂人。梅尔斯特暗自思量着,他与朗特的合作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驰骋政坛多年的他,居然会看不透一个年轻人。
不,或许根本不是看不透,而是这个少年完全没有自我,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自然也无法看到。
“与繁荣相伴而生的东西...”
朗特来到门前,毫无花纹的黑色玄铁大门。
“是,腐朽啊。”
说着,大门就像是事先说好了那样缓缓敞开了。里面有两个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来迎接,没有像是皇城外的那些人一样过多拘泥于礼数,仅仅是微微鞠了个躬。
“看吧!梅尔斯特大公!多么讽刺啊,在丹特最华美的建筑,我们敬爱的皇帝陛下所居住的‘星海’下,居然有这样一个地方啊!”
敞开双手,朗特仿佛在拥抱这间铁门后的监狱一样,散发着自己炙热的感情。
“梅尔斯特,你曾经问过我,帝检局的真相是什么。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你能知道的那部分吧——你听了之后不会立即丧命的那部分。”
作为领主,梅尔斯特见过太多大场面了,可以说处变不惊也不为过。然而,就是因为如此的经纶世务,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现在自己正在接近的东西,很危险!
他开始有些憎恨自己的好奇了,现在的他离真相太近了。
“来吧,让我们慢慢地看,这些人应该有些人是你久违了的老友。”
监狱异常的窄小,伴随着腐臭和老鼠的逃窜声,两人来到了这个不足二十米的长廊上的第一个牢房。
“能看清楚这个人的面容吗?啊哈,眼睛因为没有保护都已经被老鼠啃食了应该已经认不出来了吧。没关系,这边有记录在案。”
从紫色的军装下掏出一块小巧的长方形晶石,朗特弯下腰让梅尔斯特将它放在眼前,看一看牢房的旁边。
就像是歪曲了视线一样,原本光滑的墙壁上映出了一大串文字,让他浑身开始筛糠般颤抖。
“不可能!这人是卡恩拉隆?!他应该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病逝的!”
就像是那块小巧的水晶再继续拿在手中就会将手臂腐蚀掉一样,梅尔斯特几乎是用“扔”的方式将它还给了朗特。
“那是替身,我找到了后魔法时代最好的面具师。当时是我亲手把他抓来的,然后让面具师用他的脸皮制造了那个替身,其实那只不过是个死刑犯罢了。”
狂妄的歌唱家仿佛在演奏自己的乐章一样,在梅尔斯特面前手舞足蹈。
卡恩拉隆是丹特帝国的建国功臣,也是在共和国时期最追随皇帝里昂的大臣之一,现在确实以这种方式被囚禁在这里,的确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梅尔斯特到底是聪明人,也许亲眼目送卡恩拉隆走的他在初时多少会有些惊讶,但现在也好歹能够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了。
“让我们加快脚步吧。”
表现出了一丝不同于之前的焦躁,就像是在期待什么似得,朗特一边走一边问道。
“关于卡恩拉隆的事情。梅尔斯特·萨巴拉大公,你既然已经得知了真想,难道不想发表一点看法吗?”
就像是平常的问今天吃什么一样,朗特不经意间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梅尔斯特何等狡猾,在第一时间就摒气躬身,用不二的决心跟语气回到。
“明智之至!”
这个信号,实在太过危险了。
朗特并非人为梅尔斯特会大大咧咧的直接发表看法。但是既然朗特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么说明他那边已经对梅尔斯特的某些行为有所不满了。
这时敲打,这才是朗特的真实目的。
“哈哈哈哈!大公可真是帝国的中流砥柱啊!”
这个属于少年特有的爽朗笑声打破了僵局,朗特主动弯下腰拉对方起来。
露骨的示威,但梅尔斯特心里却稳当当的。他知道自己刚才已经选对了路,现在只要诚惶诚恐地应付下来就好了。
“嘿,我今天好像太高兴了,不知不觉废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自嘲的笑了一声,朗特继续向前走。
“今天我们是来接那位‘小公主’的啊,来吧梅尔斯特大公,接下来你要看到的可是难得一见的华丽啊,希望她还没有随着这座监狱一起腐朽。”
“荣幸之至。”
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梅尔斯特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如此一来皇帝应该短期内不会对自己发难了,甚至还可能重用自己也说不定。
这些都是他与朗特合作中的一部分,如今一直在付出筹码的自己终于要看到回报了。
“她的话,梅尔斯特大公应该也听说过吧。”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第二间牢房前,而在这之后路仍然看不见尽头,让人不禁去猜测这间地牢到底还有多长。
铁窗相隔,两人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不经意间“目光”已然交接。
无数的记忆,走马灯一般闪过。似乎变了很多,但是唯有她那那股特殊的气质,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牢房中关着的并不是什么怪物,仅仅是一名有着天青色头发的少女。青发长至脚踝,散乱的落在肮脏的地板上,就算有老鼠从上面踏过少女也没去管。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但只要稍微仔细的看看,就能发现少女的双手被反锁在背后,双脚也带着脚镣。身上的衣物已经被腐蚀的破破烂烂了,还好有她那长的夸张的头发能稍作遮挡。
这个被称为“小公主”女孩看得出来是个少有的美女,然而其眼睛却被蒙了一条三指宽左右的布条,让人稍有遗憾。
“哈哈...我就再奇怪作为帝检局局长的你居然还会有放不出来的人,原来是她...怪不得。”
看见了牢房里关押的犯人,梅尔斯特也释然的敲了敲拐杖,颇有意味的说道。
“那个仅仅单人危险评定等级就超过了任何反抗组织,后来被‘黑鸦’收服了的女孩。来头可真不小啊,就是她来我的领地那边的再感染事件吗?”
梅尔斯特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
“嗯,没错。大公难道怕只有一个女孩子应付不来吗?”
“哈哈,怎么会。能有‘逆刃圣剑’鼎力相助,那些乌合之众肯定毫无招架之力。”
向牢房中做了一个贵族的脱帽礼,梅尔斯特继续说道。
“合作愉快,原帝检局局长,希尔·萨尔穆小姐。期待在接下来的龙山战区,一睹传说中‘逆刃圣剑’的风采。在下现在就去叫看守去拿钥匙,还您自由。”
“不需要了。”
在梅尔斯特还没有做出下一部动作之前,朗特抬手阻止到。
“你也听见了吧,这次帮助梅尔斯特大公清理完那些渣滓之后,你就能完全恢复自由身了。没有意见吧,如果接受的话我们就放你出来。”
牢中没有回应,但是朗特却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走吧。”
哐————————————
钢铁被强行扭曲了的巨响回绕在耳边,被震荡起的烟雾久久无法落下。
那是不与任何元素产生共鸣的红铁制造的牢房,而现在却被这样轻松地破坏了...这时字面意义上的怪物...梅尔斯特咽了口唾沫,有些在意的看着那把“逆刃圣剑”。
“就算不让你出来,但在牢房里也不至于这样邋遢吧。”
朗特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脚踢开了女孩头发上的死老鼠。
“因为...我害怕...一个人...”
开口时,女孩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神秘音色。
“这次,会有很多人...陪我玩吧...?”
女孩虽然被蒙着眼睛,却将头转向了朗特那边。
“当然,这次破例,你可以尽情的玩——在安弗拉。”
脱下自己的军服披在了衣衫不整的女孩身上,朗特少有地苦笑着挠了挠头。
丹特这么大,我们却不得不挤在这间黑屋里,简直像老鼠...
这个想法,不知何时在宇的脑中突兀的出现了。
已经经过了七小时的时间了,库克军医所在的那个房间就像无人一样寂静。正在宇的精神力已经透支达到极限,正在考虑要不要去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库克带着困惑的表情从里面出来了。
“嚯,还在等啊。”
稍微赞叹了一下这名少年的耐力,库克也没有吊人胃口直接切入了正题。
“她的命,保住了。”
虽然外表没什么变化,但是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宇那双由于困乏一直在闪烁的双眼似乎停止了原来的运动,透出了安心的目光。
“那孩子虽然胸部遭到了穿刺性攻击,但好在与普通的匕首所造成的伤口并不一样,也许是对于魔法师有独特效果的原因吧,那种刺伤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威胁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仅有一道整齐的裂缝,好好休养应该不会有撕裂的现象。”
库克擦拭着自己的单片眼镜,显然这种连续的工作对于单人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
“喂,小鬼,我记得你说过,想要教给那女孩东西吧。”
话锋一转,让宇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因为给人沉默寡言印象的库克医生应该不会关心自己尽责范围外的事情。
“嗯。”
宇的态度有些冷淡,显然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人应该如何像人一样...活着,吗?”
库克的手指尖出现了一簇微小的火焰,转瞬即灭,不过这一小会足以将他的那支黑色的大烟斗点燃了。
“哦,不要惊讶,生活在赤城周围会一点这种程度的火魔法是很正常的,其实我连个真正的魔法师都算不上。”
感受到了宇异样的目光,黑暗中品味着烟草的医生解释道。
“但是呐,话说回来,小鬼。那种事情,你做的到吗?”
木门的缝隙间,可以看到狭窄的一线天空,三两成群的白秃鹫像是无处落脚一般在空中盘旋。
“你是什么意思?”
略微带着敌意,宇皱了皱眉。
“自然就是字面的意思了...小鬼,你能保证你带给她的生活方式,能比那个起码还有这信仰支撑的卡伦多尔更好吗?”
在宇反驳之前,库克又补了一句。
“——在这个根部早已经腐朽了的帝国中。”
客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无言的黑暗让人呼吸困难,只剩下门外的白秃鹫那仿佛能够撕裂天空的长鸣。
沙哑且刺耳,仿佛不甘的反抗。
宇陷入了思维的漩涡,库克则沉默地抽着烟斗,静静地等待着回复。
卡伦多尔依靠信仰压榨着它的信徒们,使其有了许多荒唐的举动,就算在生死关头最先想到的并非自救而是向神明祈祷。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也亲眼看见了吧,在这种毫无人权可言的帝国里,在这种明天就有可能淹没在熊熊大火中的虚伪繁荣下,大家朝不保夕。
也许塞奈良的教会统治力度比雾城那边强这么多,帝国的冷血也是原因之一呢。
最好的证据就是,在卡萨城被出现了那种怪物的时候,帝国的选择不是对民众实施救援,而是烧掉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城以保全上层的面子。
与其天天生活在这种不期而至的恐怖下,不如去找一个信仰吧。
大家都这么想着,都聚集在了这个叫做卡伦多尔的白色阶梯前,就像御寒的野兽一样聚在一起,一边接受着教会的洗脑一边承担着帝国的恐怖。
在这种地方,对于过着这种糟糕透顶人生的信徒...
我要怎么给他们承诺,一个给人活下去希望的人生...
既然无法承诺,那么当初为什么要救他们...
“为什么,要救她...?”
宇双手相扣将头埋了下去,梦呓般自言自语到。
“难不成,那时候的她...是想要去死吧...”
只能这么解释了,除此之外宇想不到第二个答案。
应该说这里是丹特少有的人间地狱呢...还是应该说宇所过了八年安定生活的雾城是特殊的世外桃源呢。
在前往莱茵的路上,五个人偶然的掉到了塞奈良,偶然的到了卡萨城,并且偶然的遇到了那般惨剧。
这么多偶然,会同时聚集在一起吗?
也许卡萨城并不是地狱,反而是像雾城那种安静的地方才是天堂吧。
当时,坐在教堂台阶上那位悠然唱着圣歌的红发少女,在为自己那些丧命于祈祷室的同袍哀悼的同时,是否也在为将死的自己安魂呢...
“对不起医生...我不知道...我根本搞不清我在想什么。我知道我要为自己的话负责,既然想要放下当时就不应该拿起来。我只是...”
宇捂住自己的面孔,撕扯着那漆黑如夜空的头发。
“我只是觉得比起那些死前还在向神明祈祷的信徒,为那些信徒发出悲鸣的她或许还有救...”
在这个名为“赤城”的庞然大物周围的那个“圈”上,有一间不起眼的诊所。而在这间诊所里,有一名少年在呐喊着。
然而赤城只不过是塞奈良区地图上的一个小点罢了,而在丹特塞奈良只不过占了十二分之一的土地。
少年的呐喊哪怕从心底里发出的声音,也不会有多少人能听到。
也许他这只不过是魔法师独有的,或者说是少年独有的奢侈烦恼罢了。他在困惑与自己是否应该伸出援手,而他人则还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哈哈哈哈!”
库克吐了口烟,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掩盖不住的羡慕,就像迟暮之人羡慕那些充满活力的孩子那样。
“你能这么想,已经足够了。”
拍着宇的肩膀,库克显得很高兴,脸上挤出了比起同龄人更多的皱纹。
“有时候行动是在思维之前的,这没什么好奇怪。而且如果当时先思考了这些繁琐的东西,没有对这名少女伸出援手的话,应该会后悔吧。”
库克站了起来,走到了那个放满了罐子的博古架上,在上面翻着什么。
“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你只是满足了自己而已啊。大多数人都不能原谅见死不救的自己,不过在那之后,不管是否有伸出援手,大概都会很快将这件事忘记吧。如果你真的是想要救这个女孩,就不得不...将自己一开始随口说出的那些东西,一一兑现吧。”
似乎没有在博古架上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库克有些无奈的坐回了椅子上。
“小鬼你也说过了吧,要告诉全丹特的人,如何像人一样活着,而不是活在帝国与教会夹缝之间的流浪狗。”
“那种话你居然也会当真?”
没有任何迟疑,宇矢口否认。
“我只是一个魔法学徒,教不了其他人什么。”
“那么那个女孩怎么办?”
问题很尖锐,宇又变得有些语塞。
“我会带她走...”
库克意料之中的眯起了眼睛,将烟斗放在了嘴边。
“也许我不能给她新的人生,但是起码能教给她如何保护自己...”
看了看病房那边微微敞开着的门扉,库克的嘴角微微的抽动了两下。
“这种决定,并非是最初的意愿而是因为对于自己能力的不自信而被迫做出的选择吧。”
敲了两下烟斗,库克医生有些忧心忡忡。
“你不愿意接下自己当时所说的话,并不是出尔反尔,而是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兑现的能力。”
就像当时宇一阵见血的指出了库克的过去一样,库克也同样准确的猜到了宇的想法。
“虽然很想说‘保持这种随心所欲的状态就好’,但是能力这种东西必然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的,尤其是像你这种外表并不华丽的鬼才。也许你自己并不想承认,或者根本没有发现,但事实就是如此。等到将来有一天,你的‘力量’将你堆积成一个庞然大物时、当你有能力教给世人如何活着的时候...”
从库克脸部的皱纹就可以看出,他比同龄人老的更快,再加上那个抽着烟斗的模样,再加个十岁也不为过。
“等到那个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单纯的去坚持自己的原则,去做那些只有你能完成的事吗?”
“指出两个错误。”
宇推出两块金条,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说道。
“首先,我不是故事里的那些救世主,没有义务做你所说的那些事。我当时那么说只是迎合你,想要让你救那个女孩罢了。”
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宇站了起来,准备转身离开。
“其次,你的眼光非常差劲。在我们五个人中我是最平庸的一个,没有任何才能,也不被寄予任何期待。也许我曾经期望过有谁成为救世主,甚至是自己去当,但那都是十岁以前才会有的不成熟妄想罢了。”
“但人是群居动物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会需要你放弃原有的计划——就像我退伍这些年本来快要忘掉军队的事的时候,你们这群小鬼就突然找上门了一样。”
医生笑着放下了烟斗,带着仿佛握有底牌一样的微笑绕过了僵住的宇,走到了那扇其“窗户”作用的门前。
“喂,小姑娘,到这里应该可以了吧。”
“什么啊?”
库克打开了“门”,由于这间屋子在赤城外围这个圆环的最外部,外面的风景只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以及和蓝天同样广阔的沙漠。远处的飞行船由四只叫做迪蒙的巨型鸟类牵引着,船上的灯火即使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照耀到赤城外围的这一小圈城市。
“她啊,其实在半个小时之前就醒了。但是似乎因为怕给小鬼你们添麻烦的原因想要自己离开,不过让这种女孩自己一个人再赤城外围这种地方晃等于让她再死一次,为了不让我的工作成果付诸东流,只好帮她打探一下你们的态度了。”
在晚风的吹拂下,库克的长衫就像一面旗帜一样在门前劈啪作响。
“嘿...按结果看来,我似乎也能兼职心理医生吶...”
虽然说了不少无关的东西。自嘲之后,库克在心中又默默地补了一句。
就像认输似得叹了口气,宇走到了这个刚认识不久的红发女孩面前,有些严肃地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这群人可能要长时间的在丹特内游历,虽然这听起来很有趣其实相当危险。你有亲人...”
“谢谢!”
没有等宇把话说完,一直迷离地看着他的布布突然抱了上来。就像雏鸟对于父母的新人那样,布布就像要将宇的腰掐断一样死死地环扣着双手。
“能逃出去...”
又是这句话,就像一个谜语那样让宇印在了脑中。逃出去?从哪里?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带我逃出去的!”
话语中包含着信任以及少女独有的可爱,这种方式的请求几乎让人只能给出“同意”这一种答案。
然而,宇在承担期待这方面,却是一个罕见的胆小鬼。
“你在说什么啊?从在卡萨城的时候就一直说这些意义不明的话,我说不定什么都做不了,你这样信任我的话说不定会死的。”
“不,宇你做到了哦,在卡萨城的时候。”
布布抬起头,满意地微笑着。
“我看到了,宇你在尽全力的救着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虽然最后没有全部救下来,但是那也是你可以被信任的最佳理由哦。”
无偿的伸出援手吗...
老实说那完全是本能反应,宇心知肚明。而且这些事情,当时坐在台阶上唱着圣歌的布布是怎么知道的,很令人在意。
然而比起这些,一向在逃避的宇的内心中,另一个声音异军突起。
【不试试吗?】
人总是会有一些忌惮的事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履历的丰富,周围未曾尝试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少,带有神秘色彩的事情也屈指可数。
这时,以前那些被“忌惮”这层保护膜覆盖着的东西,反而会散发着它独有的魅力。
【不想试试接受她的期待,并回应她的期待吗?】
这个声音现在对于宇来说仿佛优先于其他所有的事情,令人神往。
【不想带着个女孩“逃走”,然后成为她的英雄吗?】
想法很幼稚,但是也不坏。我们之所以会把儿时那些过于宏伟的想法看作幼稚,是因为随着判断力的提高而发现那些“幼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吧。
假设有一天,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还回去特意逃避它们吗?
“古兰帝奴曾经跟我说...”
宇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到。
“...我能够成为‘救世主’,这是我的特权。”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为了争夺权力而编造的拙劣谎言吗?当时的宇是这么想的,并且这个想法单单从文字层面上来说可以说是毫无错误。
然而数年过后,宇反而偏向了“幼稚”的那一面。
“好吧。”
古兰帝奴曾经说过他支持自己的原因——因为你善于欺骗,简直就像本能那样,高明到连自己也骗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像个施善者一样活着,才能免于被杀。
“既然已经说出口,那么也不能轻易反悔了吶。”
的确,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刻意的去行善,那种描述应该给安娜更合适。但是唯独这一次,似乎可以说是完完整整的善行了。
他救了这个女孩,并且还想要实现这个女孩的愿望。没有任何报酬可言,也并不存在还人情的说法。这次有些特殊,这种心态难以言喻。
“等你的伤势好转之后,就跟着我们启程一起去莱茵吧!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这次宇的话语明亮有力。
布布也没有继续说感谢的话,只是将头埋在了宇的胸口,高兴地小声抽泣了起来。
那里对于她来说,恐怕已经成为了天底下最暖和的地方了。
在此之前,宇都一直觉得这个红发女孩不过是个被洗脑的卡伦多尔教徒罢了,迂腐的无药可救,只能拿可悲的目光去观察罢了。
而现在将目光放平之后,不难发现其实布布并没有她的第一印象看起来那样糟糕,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执念。
并且,哭泣的时候还带着十分单纯的可爱。
“有没有吃的呀~”
在这个被黑色木门围了几乎一圈的客厅里,左手边第二扇门突然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了被饿掉了半条命的祈。
“诶?!你已经醒了啊,这是...”
在进来了两三秒之后,祈才发觉到自己出现的不合时宜,迅速的往后退了两步。
“喂,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啊!!”
虽然宇奋力的解释着,布布也在第一时间就从宇的怀中窜了出来,但是很显然这种时候什么样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啊,对了,那边那个小姑娘,你叫祈是吧。能帮我把其他几个小鬼都叫过来吧,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在高空飞行的巨船眼看就要经过赤城的上空,库克医生适合时宜的解围到。
时值深夜,大漠中万里无声。
站在“窗”边,以此为背景的库克背着光,显得异常凝重。
“啊?哦。”
晃了晃脑袋,祈不知所谓地答应了下来。
发展的很快哟,加油。在临走前,祈用唇语说出了这句勉强可以算作鼓励的话语,读出了其中意思的宇丧气的捂住了脸,开始为之后自己的事情被祈加上杜撰并传播感到担忧。
“...愿你们安息。”
一个满脸胡渣,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说完了与自己凶恶长相不相符的祷告词后,缓缓地站了起来,接过手下递来的大衣,走出了这个“圣堂”。
男人的名字叫克鲁斯·巴尔范特,在丹特的知名度应该不亚于某些歌手或者舞者。
但是,他并不是靠着艺术这种温柔的手法出名的,而是依靠更加暴力的手段。克鲁斯的过去不为人知,然而在八年前其所率领的部队以赤城这座超大型遗迹为根据地,在塞奈良异军突起一夜成名,跻身为对于帝国有所威胁的三角组织之一,也就是现在的“荒漠红蝎”。
克鲁斯本人也是个独裁者,手法极为残忍,喜欢歼灭战。由于他的势力对于塞奈良的环境极为熟悉,再加上这里的高温天气,帝国的几次围剿都无功而返,荒漠红蝎也成了一块令军队头疼的硬骨头。
然而近几个月,他们的有一项行为已经触及到了帝国的底线利益,而招来了几个可怕刽子手。荒漠红蝎虽然是三角组织的一员却位列末尾,现在的他们情况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而那项触及底线的行为,正是“再感染计划”!
由这项计划而生产出的廉价士兵——猎狗,使荒漠红蝎在龙山北部的分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进行着扩张,直逼梅尔斯特领。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的发展下去,低估了帝国方面强硬派的发言权,现在的克鲁斯被反将一军几乎逼入了绝境。
“首领,安弗拉那边形式不容乐观啊。”
克鲁斯在走廊中疾步前行的同时,一个身穿蓝色牧师袍的男人靠了过来,睁着那双引人注目的死鱼眼不徐不疾地说道。
“从昨天开始我们的‘猎狗’们就开始大量的阵亡,今天已经是剩下三成不到了,全灭只是时间问题。”
“再感染呢?雷亚那边说还有多久可以完成了吗?”
“虽然她说还需要二十六个星期,但是因为梅尔斯特领的突发状况,可能要延后。”
长廊眼看要到尽头,由于惧怕强光牧师带起了背后的兜帽,看起来像个幽灵。
“可恶!”
来到了大厅中央,克鲁斯走向最高的位置上俯视着下面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的各级人员。
“明明都已经是后魔法时代了,怎么还会有‘逆刃圣剑’这种人存在...仅仅个人就能够对抗一万两千多人的军队,何等可怕...”
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感叹于敌人的强大,也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但是这也不能怪克鲁斯,任何人换到这个位置上大概都会有如此反应。
毕竟“魔法师无法对抗军队”是常识中的常识,就像人的体力再好多少都会有一个人上限一样。而在星海的地下却刚好关着一个这样活化石般的存在。
仅仅是一个人,在不到十小时的时间里,就杀死了八千多只猎狗。这种完全无道理可言的力量,根本不是靠着战术、计谋就可以化解的了。
“梅尔斯特这个老家伙...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帝国答应放出来那个危险的怪物的,难道他们不怕自己被反咬一口吗?”
飒爽的掀起大衣的下摆,克鲁斯坐到了那张最引人注目的“王座”上,宣布着这场会议的开始。
“梅尔斯特领的事情,想必已经有人知道了吧。霍兰德,你简略说明下情况吧。”
克鲁斯换上了洪亮的声音,给身旁带着兜帽的牧师使了个眼色。
与并称为三角组织之中的其他两个不同,荒漠红蝎的大多数高层干部都是因为欣赏克鲁斯的才能和为人而主动追随他的。
就像刚才圣堂中的祷告那样,克鲁斯在每次有将士牺牲时都会亲自为他们安魂,并善待其家属。当然,这里只是针对普通的士兵,并非猎狗。
也许与帝国所描述的那个暴行者有所不同,不过这才是最真实的荒漠红蝎。
他们崇尚暴力,但并非肆意杀戮的狂徒。
在霍兰德牧师用他那难听的声音慢悠悠的介绍完具体情况之后,克鲁斯再次沉声开口。
“如霍兰德所说,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而且会走到这种境地,是在当时准备实行‘再感染计划‘时就已经有所预料的了。”
不容反驳的声音仿佛一记强心针,让下面昏昏欲睡的各个干部突然醒了过来。
“如果这次没有撑下来,帝检局的刽子手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也了解他们的可怕吧。”
由于那个词汇淡出大家视线太久,一听见“帝检局”下面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唏嘘声。
“没错,正如诸位所记得的那样。在八年前,我们依靠一万四千名烈士的鲜血,夺下了赤城这个根据地,因此才有了今天的荒漠红蝎。然而!当时的帝国只派出了四千名士兵而已,就能带给我军如此惨烈的代价。其原因,正是帝检局的那个可恶女人——‘黑鸦’在我军的水源处释放了感染性的魔法!”
历史的事实往往不为人知,当初导致荒漠红蝎人员大损的那场瘟疫,并非是天灾而是一名代号“黑鸦”的魔法师所为。只不过由于跨区传送技术还未健全,大部分驻扎在王都的正规军无法赶到战场,仅仅依靠塞奈良当地的军队不足以完全消灭荒漠红蝎。
“如今的帝国已经腐朽不堪,哪怕在王都矗立着星海那样通天的建筑奇迹,塞奈良还是有人不得不露宿街头,甚至因为长时间的暴晒致死!这种非人的暴政,这种无道的统治,正是吾等聚集在一起揭竿而起的原因!”
克鲁斯很有演讲天赋,说得非常动情,台下也气氛热烈。
“而如果这次撑下来了,等到再感染计划完成,我们将会拥有能够对抗帝国的‘圣剑’!到那时吾等的正义将得以伸张,而至今为止那些为荒漠红蝎所先出生命的烈士们!他们逝去的灵魂,才能得以慰藉!他们死亡的意义,才能有所体现!”
这包含热情的动员演讲渐渐接近尾声,台下传来热情掌声的同时,也预示着将要进入了讨论战术的环节。
可以说赤城绝对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这里首先位于沙漠中央,其次还选在距离地面十几米的高空上。如果不是绝对的实力差距,这里几乎不可能沦陷。
由于熟悉帝检局的做法,荒漠红蝎的战术也简单明了。
收缩防御,以守代攻。
帝检局的其他人虽说没有“逆刃圣剑”来的可怕,但却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棘手。如果说“逆刃圣剑”是一座不讲理的断头台,帝检局则是细小却致命的毒刺。他们喜欢暗杀,喜欢偷袭;最要命的是他们及其擅长心理战,很懂得如何蛊惑对方的士兵、散布舆论,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在打一场赢不了的仗。
因此,换句话说,帝检局的加入并不能使前来围剿的军队在正面作战的能力上变强多少,防止他们的渗透才是第一目标。
在这场兼具鼓舞士气和决定战术双重作用的会议结束之后,人们稀稀散散地从大厅中央的长桌边站起来,绕过支撑房间本身的四根巨大立柱从各个出口会到自己的岗位。
而克鲁斯和霍兰德这两人则走向了长桌正对着的那个,谁也没有去选择的出口。
“哎呀,克鲁斯先生。刚才的演讲真是让我听得心潮澎湃吶。”
走进了隧道般黑暗的走廊中,霍兰德再次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他的褐色头发和鹰钩鼻。而在两人对面,另一对显眼的组合径直走了过来。
一女一男前后走了过来,能够一目了然的看出两人的主仆关系。
作为主导的女性身穿一件白色的大衣——比自己的体型还要大出不少的类型,然而在走动的时候依然能看出大衣下有着不错的身材。一头又卷又长的黄色头发在丹特里并不少见,但是感觉和这名女性尤为搭调。
而跟在她斜后方的男性则一直沉默不语,一身管家一样的背带裤加上白色衬衫,以及一副无框眼镜配上盖住耳朵的紫色头发。给人的感觉难以形容,令人有种背后被人盯着的恶心感觉。
“决定好与帝国决一死战了吗?”
“那种事情不是你要操心的,好好着手再感染计划就好,雷亚医生。”
霍兰德替他的首领回答到,口气并不是很友善。
“啊啊...牧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吶,但是话说回来,二十六周的期限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啊,如果连这点时间都拖不出来的话也只能说明是荒漠红蝎自己的问题吧。”
“注意你的发言,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与其他人对于克鲁斯的那种尊敬不同,雷亚在这里完全就像个异类一样。但是没有办法,她对于荒漠红蝎来说是必要的。
“但是,医生啊。我们的‘猎狗’之所以在梅尔斯特领失利,也有你的原因在里面吧。那个‘逆刃圣剑’,你早就知道的吧?!”
“没错,如果你们能把她带过来,再感染计划说不定会快上一倍哟。毕竟有了标本的话,就算是不完全的也是大有帮助吶。啊啊——,真让人欲罢不能啊,那么独特的存在。”
对于牧师的质问,医生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反而将中指放在涂了过多口红的嘴唇边,完全陶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别开玩笑了!如果能够抓住‘逆刃圣剑’,那我们还需要你干什么!”
“霍兰德!”
一不小心动了气的牧师怒吼了起来,但却被旁边的首领及时制止了。分散军心这种事情,不应该出现在大战之前。
“摆明自己的位置,我们并不是狂怒的暴徒,而是革命家!为了推翻这个腐朽的帝国而应时而生的革命家!但是,这个腐朽的帝国却还没死掉,还有很多我们没看见的力量藏在星海里,也许他们敢放出逆刃圣剑,只不过是有着更强的力量能管住她罢了。”
顿了一下,克鲁斯鹰一般的目光直视着雷亚,用不亚于演讲时的严肃语气说道。
“因此,我希望医生能够与我们组织精诚合作。相信当我们推翻这腐朽的政权之后,雷亚这个名字也会被世人所歌颂。”
“是吗,那种东西我没兴趣。”
简单果断的回答后,雷亚慢慢地走向克鲁斯。
“也许某种意义上,我更适合在帝检局工作呢。我是个挂着医生头衔的艺术家哟,只希望自己能够画出更完美的作品而已。不过呢,我相信这次为荒漠红蝎制作的‘圣剑’也许是我到现在为止从未达到过的高度,所以肯定会用出十二分的力气。巴尔范特首领请放心...”
雷亚的高跟鞋在寂静的走廊中敲击着地面,鞋跟与大理石地板碰撞的声音格外鲜明。
“因此我也希望荒漠红蝎能够尽最大能力支持我的创作啊。材料不够用了,能再给我点吗?”
“喂,上次那些这么快已经用完了吗?!”
对于这个要求,一旁的霍兰德有点忍不住了。
“啊,那些啊,被我扔掉了。不具备特异性啊,特异性懂吗?每次都送过来一些死刑犯啊,俘虏什么的,这些人已经没有当做材料的资格了。我想要一些更具特异性的材料,比如说在年龄层段上的。”
“你什么意思?”
略微悟到了一些东西,克鲁斯皱起了眉头,对近在咫尺的雷亚说道。
“嗯...简单来说呢,以前的材料都基本同一个年龄层段吧。这个年龄段的研究已经太多了,再继续下去没有什么更深远的意义。我想要看看老人或者小孩的。”
走廊尽头吹来了塞奈良那燥热的风,撩起了雷亚的白色大衣,形状如同艺术品的双腿被展现了出来。
“我也知道那种类型的俘虏不多啊,不过首领你不是有养着那些阵亡者的家属吗?”
怒火!
即使克鲁斯没有说话,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能感觉到他的怒火。
但是,雷亚还是毫无自觉的踱步向前,与克鲁斯擦身而过。
“好好想一想吧,克鲁斯首领。你的革命,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是保护子民,还是推翻帝国?”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变小,最终消失于无形。
而声音的主人所提出的疑问,却久久地回荡在这座城首领的脑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