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宇。这边这边,快一点啊。”
前面的红发女孩转过身,对着被落在后边数十米远的我招手。
啊...她难道以为谁都可以像她那样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在沙漠地区奔跑吗...虽然赤城外围比起真正的沙漠要凉快一些。
“你不要这么张扬啊...会被盯上的。”
终于赶到了布布的身边,我小声说道。
正如昨天库克医生将大家聚到一起后所说的,现在的荒漠红蝎似乎变得比往常敏感了许多。原来在外围地区基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现在却能时不时的在街上发现身披白色披风带着头巾的人走动。虽然他们并不显眼,但是在赤城外围这片地区生活的人都知道,他们胸前那个小小的血色蝎形徽章,代表着他们属于这片地区的统治势力——荒漠红蝎。
虽然他们真正搜寻的目标应该是帝检局的间谍,但在这条普遍死气沉沉的街上如此张扬也难免引起注意。
“诶...为什么。”
不解地歪了歪头,布布问出了这个令人火大的问题。
难道昨天库克讲的那些她都没听吗...
对啊,回想起来似乎是这样的,这家伙好像后来伙同祈把凡哥的花生给要过来了,还吃得很高兴。
“难道是因为我们从卡萨城...”
“你这家伙,给我过来!”
由于情况危急,我直接将这个没有常识的家伙一把拉进了旁边的小巷子,捂住了她的嘴。
“千万不要说我们是从卡萨城逃出来的啊,那里可是帝国给出了‘全灭’结果的地方,换句话说那里可是不允许有活人走出来的地方啊!被别人知道我们可是要被追杀的!”
在我认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放开了布布之后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的反应再次令我气得想要吐血。
“你想要干什么!”
在双手自由后迅速的捂住了胸口,用一副楚楚可怜的眼神警觉地盯着我。
“安娜教你的?”
“诶?!”
刚才那种活灵活现的精彩演技马上被惊讶的脸孔所代替了,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就是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刚认识祈的时候她也不会这招,不过很快就得到了安娜的真传。她是不是说‘当你遇见讨厌的男人骚扰时就这么赶走他们’啊?”
“不,安娜姐当时把‘讨厌的男人’换成了‘宇’。”
布布毫无自觉的否定到,并说出了更伤人的话。
可恶...现在这招已经变成专门针对我的了吗?而且话说回来,你们仅仅是相处了不到一夜的时间就已经可以亲密到叫“安娜姐”了吗?
“之前就想问了,你这家伙到底是在哪里长大的啊,就算是在教会里也不至于这样缺失常识吧。”
我承认自己有些没风度,从上至下扫了一边布布。火红如血的长发及双眼,与气候及不搭调的白色绒毛披肩和红色上衣,下身红白相咬合的奇怪长裤。
这个女孩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非正常的气息,神秘的同时也想让人去了解。
“我并不是在教会长大的哟。”
摇了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测,用软绵绵的声音回答到。
“虽然那里的名字我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不过是个有些...让人感到不适的地方...非常的冷。啊,对,最大的特点应该就是冷了,有时候会冷到四肢都麻木。不过好在我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都不会危急生命,每次总能化险为夷呢。”
“有亲人吗?”
“诶...?”
在第听到这个回答的第一时间我就知道自己进了雷区,布布可能在出生的时候就是孤儿了。
“那么朋友呢?总会有一两个朋友吧。”
眼睛望着巷子中那一线明亮的天空,布布慢慢回忆。
“大部分人,都躲着我...可能是我的眼睛比较吓人吧。”
第一次,我从这个呆呆的女孩的容颜上看见了可以称之为负面的情绪。之前即使是面对那样的大火,她还是在那里微笑地唱着圣歌。
她只是天然呆吧。由于她一直是呆呆地笑着,我才会这么以为。但正因如此,反而特别受不了这种充满无奈的表情。
她也知道的,很多事情。
她也知道自己那红的过分的眼睛很吓人,也知道自己被他人排挤着。
“我觉得很漂亮啊,是那些人没眼光。”
我说了谎话,而且语气不自然到连自己都无法忍受。
平心而论,布布那种如同血液凝固了之后形成的眼球的确吓人。甚至不过分的说,那完全就不是应该在人类身上能够看见的东西。
我认为自己属于胆量较大的那类人,而且连被再感染化的怪物都见过那么多,却还是无法凝视着这双眼睛超过十秒。
的确可怕,如同吞噬了无数尸骨的深渊一样。
但是,现在对于这个女孩来说认可是必要的,哪怕是说谎。更何况,如果抛去人类本能的畏惧,这双眼睛的确散发着异样的美。
“稍微打扮一下自己吧,以你的底子只要选一套合适的衣服,肯定会成为一个会走路的话题焦点的!”
老实说,我并不擅长帮女孩挑选衣服,只能从小时候已经快忘得差不多的礼仪课中去找还能用得上的知识。
事到如今,只能强行当一回老师了。
既然答应过要教给她如何做一个大众意义上的“正常人”,那么起码就要先改变一下这个异常的外形吧——这也是今天出来的目的之一。
“去那里看看吧,应该会有些适合你这个年龄女孩的衣服。”
用尽量阳光的语气,我扯着布布近了一家看起来颇为高档的裁缝店。
赤城外围虽然鱼龙混杂,有着很大的治安漏洞。但作为这大漠中为数不多的“驿站”,却也林立着这种奢侈品店铺和高消费场所,可以说简直就是一个能够代言“欲望”这个词的地方。
毕竟这些跑长途商队的家伙们,都不像是缺钱的主。大量的资金流入赤城外围,也使得这里有了一些看起来跟沙漠环境根本不搭调的店铺。
“传统的塞奈良式服装?不好。这种从头到脚的长袍会遮住身段的,又不是买睡袋谁会要这种东西。”
拿过另一本小册子,在店员殷勤的推荐下我认真地挑选着。
“公主裙...漂亮是漂亮,但是穿这种衣服的人只会出现在花园和酒会上吧,如果一个人走在街上周围又没有侍从和马匹跟着,会显得像傻瓜一样不是吗?来点更利索的,最好是现在流行的款式来啊!”
不得不说,在一开始交定金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那张白卡是无可挽回的失误。
这个一开始对于我们爱答不理的店员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以为我们是王公贵族,一直在推荐那些大小姐才会选的款式。
“咦,这个似乎不错。”
从店员用不可思议的跑步速度抱过来的那一摞新的小册子中,我抄起了其中一本封皮为黑色的看了起来。
“哎呀,少爷您真是有眼光啊。这本里面是为年轻的魔法师们设计的,由于传统法袍的披风太笨重了,这里面是我们改进的款式,莱茵的女孩们都以穿这个为时尚呢。”
店员适时的宣传了起来,而我的眼皮也抖了抖。
莱茵,不得不说我们和那个地方的确很有缘。
但话说回来,我也有些瞧不起那里的魔法师。魔法这个东西其实五分靠努力五分靠家系,如果自己的父母双方都是魔法师的话,那么孩子肯定有着成为魔法师的天赋。在那群贵族的通婚体质下,不具备魔法天赋的人少之又少。
只不过,大多数只停留在可以点烟的地步罢了,没什么大成就。
“那就从这里面选吧,布布你喜欢什么颜色,虽然黑色是主流不过是不是太死板了。”
“那个...这个...”
呃、糟糕...是我的失误,也许太想当好这个所谓的老师了,我反而忘了注意自己学生的反映了...
在这间宽阔的裁缝屋里,四周挂着各种颜色鲜艳的布匹,也有着石雕的模特披着这家店得意的作品。
除了正在跟着我们介绍的这位女店员外,另外还有三个男店员在旁边恭候着。这种程度的服务,也是还未买衣服就要先交钱的原因,就算最后什么都不买也会收取“服务费”的赤城特色。
因此,现在的布布,可以说是局促不安的要死,完全不知道要以怎样的方式应对。
“放轻松。”
虽然不常光顾这种店,但是我却有自信可以演的像是常客一样。这种时候是必要的,因为我旁边有个更加外行的存在,我必须给她足够的信心。
“这种档次的小店而已,布布你紧张过度了。”
“可是...”
果然,对于这家伙,光用说的是不行的。
“听好...”
我拉住布布的手,就像扯着一个布娃娃那样把她扯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像个侍女一样站在我后面,而是应该自信的坐在我旁边,然后趾高气昂的选自己喜欢的衣服。”
“是啊,小姐您的底子很不错哟,好多衣服都能够搭配出效果呢。而且这位少爷可是拿着白卡的,您这么给她省钱想必他也会不高兴吧。”
不,我很高兴。虽然我知道这位女店员并非反讽我,而是拿着白卡的大多数人都挥金如土,但是很可惜我是个例外。
“是吗...那,这个,可以吗?”
“不是‘可以吗’,而是‘我要买’。你啊,稍微学着再强势一点啊...”
我有些困扰的挠了挠头,看来教会这家伙还是任重道远。
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为了给布布制造信心,我这次的演技也是过于浮夸了。在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作为男性的保护欲被不可避免的刺激到了最大化。我也意识到了自己正是沉浸在这种自我满足之中,但却又无法自拔。
但恐怕,我并没有承认,或者说并没有在内心接受意识到的所有改变。比如,在布布越来越依赖我的同时,我似乎也将她规划为自己前路上不可或缺的一员了。
回过头来,看了看她所相中了的那款,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她到底是对于白色绒毛的领子有着独特的执着呢,还是根本就是过于紧张了直接选了一件与自己的衣服类似的款型...
我有九成的把握保证是后者。
在巧克力般的黑作为底色的前提下,衣服的上半部分采用了小礼服惯有的设计,双排分布的装饰用扣子,以及在两肩略有分布的白色绒毛。而下身则是相当短的黑色褶裙,加上长至膝盖以上的高跟靴。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领口有个与白牤蜈蚣颜色相近的领结,就像点睛之笔那样让人无法忽视。
虽然到这里为止,这件衣服也还只能用超前来形容,毕竟敢将白牤蜈蚣这种丹特有名的毒虫作为领结来设计的衣服还是相当少见的。不过背后那个大胆的开口,我不认为布布会选这种款式...
“果然是能被这位少爷看上的女孩呢,品味也与众不同。”
由于布布身上那身更为奇怪的衣服,这种选择倒也是意料之中,但反而“喜欢这种女孩”的我也被加上了标签。店员眯着眼睛,显然把我们俩都当成了品味奇怪的家伙了。
人内心中的想法有时候并不需要语言,仅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可以表达出来了。
显然,布布的运气很不好,随便已选就挑到了这件并不太符合大众审美的衣服。后面三个男性店员稍微站的近了一点,似乎想要议论什么。
当然,我能肯定本身作为这家裁缝店的员工,他们绝对可以接受这种设计,而且良好的职业素养也不会让他们在背后议论顾客的坏话,说不定他们反而是在赞美罢了。
但是这种误会,对于布布来说却是致命的。
“啊...啊、这不是很适合吗?!”
我故意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
“别怕,赶快去换上让我看看”
将埋头在柜台的布布拉了起来,我不清楚这个独断的选择是否正确。
“是啊,相信只有像您这种有勇气的女孩,才能驾驭这种款式呢。”
店员很聪明,马上理解到了我的意思,适合时宜的附和道。
“谢谢...”
出乎意料的是,我的偏激决定以一种能想到的最完美的方法结束了。
布布冲着我点了点头,也像剩下的四名店员点了点头。
学的异常快吶...这家伙。
虽然没有常识,却在心中有这一套鲜明且正确的对错观。再过不久,说不定她真的可以走进正常人的社会,成为我们游学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也说不定。
◇
“哟,这几天没怎么见你露面啊,在搞什么奇怪的研究吗?”
宇晃晃悠悠地走进客厅,惊讶的发现几天不见的查尔斯在方桌上独自啃着塞奈良的风味奶酪。
“呃...啊哈哈...怎么会呢。我可是古典派的魔法师,对于未知事物的求知欲可是多到吓人啊。只不过最近库克医生有一个研究课题,我本来只是想要搭把手但是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
查尔斯并没有穿那身传统的黑色法袍,而是选择了一身轻便的衬衫和短裤,完全不像正在做研究的样子。
不过宇由于昨天没有睡好的关系,再加上查尔斯所感兴趣的研究往往古怪且无聊,便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哦,布布的伤还有几天应该就能痊愈了,我们到时候就马上离开这里。凡哥的意思是三天后的傍晚时分,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啊啊?你也要吃吗?”
也许刚才在思考别的事情,刚刚从自己思绪中脱出来的查尔斯有些尴尬的拿起一块奶酪,却遭到了宇当头一击。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是在说后天的傍晚时分出发,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啊,哈哈...这个啊,当然没有问题啦,早说啊...”
整了整表情,查尔斯的并不怎么规律的生活作息直接地表现在了他的脸色上。
“虽然从常识上来说夜晚出行可以掩人耳目。但在沙漠中,由于白天过于炎热根本寸步难行,昼伏夜出才是正规的作息时间吧。我们既然在卡萨城经历了那种事,还是小心点为好。”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靠什么在白天的沙漠里赶路啊...”
摊了摊双手,宇有些无奈。
也许查尔斯的逆向思维的确能让他们走的更安全,但是的确没有人能想象在烈日当头的塞奈良沙漠中走路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在很久以前,商队里总会有一名会控制冰的魔法师。因为当时的帝国尚且是共和国,疆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辽阔,塞奈良位于国家正中央是实打实的交通要道。在贩卖类似果物这种难以保存的商品时,等待夜晚再赶路根本不可能。
因此,当时的冰魔法师曾经作为异常抢手的职业活跃在大家的视野中。这种情况也是在“区域传送”的技术被开发出来并普及之后,才渐渐的消失的。
很可惜的是,基本的四系元素中使用火的人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五以上,现在让宇他们去找一位现成的冰魔法师基本没什么可能。
“如果走沙漠的话我们可能我们肯定受不了的,但是还是有一条古道可以试试。”
就像查尔斯给人的一贯印象那样,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考虑就提出这个意见的。
赤城,作为这个沙漠中独树一帜的存在,可以说是凝结了菲尔特领人民智慧所形成的产物,其不可思议的地方远不止它的外观。
“祈也说过,菲尔特人大多数时间是不出城的。而赤城内部根据文献记载,有着这样的描述:‘陈旧的青石板布满了的街道,稀少的阳光从天顶的夹缝中渗进城内...’。你认为在这种环境下,他们可能自己种植农作物吗?”
很明显,答案是否定的。在宇以前的家中曾挂着一副描绘赤城内景的油画,他不难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赤城与其说是一座城堡,不如说是一座城市。它的内部坐落着一个个的小城,就像普通城市内的各家各户一样。
“在曾经的共和国时期,赤城的韦廷家作为‘五家’之一积极的与外界进行着贸易,当时大量的粮食进口证明了赤城在这方面的确无法自给自足。然而,在帝国成立之后,同样作为‘五家’之一的若日灭了其他四家...”
说道这里,查尔斯忍不住笑了一声,宇则尴尬的低下了头。
“那么大的一座城,很难想象没有一条运送口粮的道路。如果仅凭我们现在能看见的那座链接外围与内部的桥,恐怕很难供得起这么大一座城的消耗。更何况,设计者也不会蠢到给赤城只留那么一小个出口。”
虽然仅仅是结合了库克跟附近居民的一些说法加上查尔斯自己的猜测,但目前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可是,且不说我们在地下能 不能辨别方向,就算可以万一遇到荒漠红蝎的人怎么办。”
的确,在作为帝国公民的这一前提下,就算宇一行人得罪了军队,但在她们的潜意识里还是存在着“比起军队荒漠红蝎更加危险”这一想法。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宇,你真的觉得...”
同时也是你才能最准确回答的问题。在说出口之前,查尔斯默默砍去了半句。
“对于我们来说,军队真的比荒漠红蝎来的安全吗?”
问题相当尖锐,一针见血。
气氛就像陷入了泥潭一样,宇在沉默的同时眼中闪着逃避的感情。
“怎么可能,当然是军队更危险。”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最诚实的答案。
荒漠红蝎虽然是帝国反抗组织,但也不乏有着收留孤儿这类的正面传闻。而关于帝国的正规军,可以说是没有一人愿意帮他们说好话。
最重要的是,卡萨城的报告恐怕已经被递交上去了。宇一行人的相貌、特征恐怕已经被制成了画像交给了这一次来到赤城的军队的指挥官手里。几人多活一天,都有可能将当天卡萨城的事情暴露出去。
那样的话,不但会使得帝国公信力下降,更会让那天的行动前功尽弃。不惜烧掉卡萨城也要隐瞒的什么的帝国,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当天的活口。
“但是我还是不赞同走古道,正规军固然危险,但荒漠红蝎也不能过分相信。两者的区别只不过是狼和豺狼罢了。”
宇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他多希望现在那只迷糊海鸥能飞回来,那样的话大家就可以躺着离开这鬼地方了。
“也是吶...毕竟荒漠红蝎也在进行再感染计划...”
“你说什么?!”
终于,查尔斯的异常引起了宇的注意。但是赶巧不赶早的是,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刺眼的阳光瞬间充满了漆黑的客厅。
“锵锵!你们快看。”
祈就像是兔子般活力充沛的跳了出来,而她的后面则跟着安娜。
“祈你太着急了,这边还没系好呢。”
“有什么关系嘛,她也很想赶快展示一下吧,虽然一直扭扭捏捏的但期待都写在脸上了不是吗?”
就如同两人一贯的风格一样,祈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安娜则总是充当那个替别人担心的角色。
而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听出,她们后面应该还有第三个人。
“好啦,自信点,这两个看起来一本正经实则是变态少年的人好好膜拜吧!”
“喂,变态少年是什么意思。”
在第一时间,宇和查尔斯以八年份的默契同时反驳到,但还是一刻不争气的睁大了眼睛,为眼前的“景色”所折服。
仅仅是从远处来看,少女红发和黑衣形成了大块的对比色,极为显眼。但这仅仅是一个粗略的印象,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就算说是一副由巨匠耗尽心血所绘出的油画也不为过。从深不见底的双瞳到布满了细密问路的小礼服,从领口黑白相间的蝴蝶结到脚下直至膝盖的长靴。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非常精致,迷人之余带着神秘。
“哎...果然...很奇怪吗...?”
如果说祈是那种完全了解自己的优势在哪,并且能够将其发挥的类型,那么布布绝对是那种无意间就散发着可爱的女孩。
面对两个男孩稍微有些愣神的目光,少女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双腿微微内垄,胆怯的样子直截了当地反映出了内心的不安,但又期待着获得肯定。
“不会不会,超——漂亮!”
查尔斯到底还是机灵一点,在自己反应过来的同时不忘拍拍宇的后背。
“唉...看吧安娜姐,我早就说回是这种反应了你还不信,他们就是这种简单的生物啊...”
祈强忍着笑意捂住了脸,不动声色的讥讽让两个男孩有些尴尬。
“呃...啊,很适合你吶。穿起来很漂亮。”
凭借着那比大象还要长上不少的反射弧,宇终于从牙缝中挤出来了这句话。他的褒奖应该是布布最期望听到的,毕竟这身衣服可以说是两人一起挑选出来的。
就如同咒语一样神奇,在听到了这句话后本来畏首畏尾的红发少女渐渐变得大方了起来。走路的时候不再时刻注意着过短的裙摆,也没有再为背后露出的皮肤感到不适应。
“嗯...虽说布布你是自愿跟我们一起走的,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不得不先讲清楚,也是为了防止你后悔。”
安娜沉下了声,就像所有人的姐姐一样。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张卫凡不在场的情况下她的年龄也的确是最大的那个,其他人也有打心底的认为她的这个“姐姐”当得非常合格。
“我们五个虽然有各自的故乡,但都是在拉克森区的雾城认识的,并且正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去莱茵。”
从出门时带着的那个小箱子中翻出一张丹特地图。漂亮的指甲划过干燥的牛皮纸,大家都以不同程度的认真听着安娜的讲解。
“三天后我们将会离开赤城外围前往白令桥,大概会买几匹骆驼吧...嘛,虽然可能会很辛苦,不过我们带出来的旅费已经买不起三翅龙这种东西了,只好选这种最廉价的方式。”
“三翅龙绝对是蚊子变来的...”
就算嘴里嚼着从查尔斯那抢来的奶酪,祈还是不忘插嘴。
“过了白令桥我们理论上就已经进入了埃斯顿区,那里的环境不会比这里好多少,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更加危险。但是由于我们想要前往莱茵的话,就必须要找一个区级的传送点,比起去塞奈良本区的埃斯顿这里反而更近一点,起码能节省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很可能要过上一段时刻面临雪山和冰龙亚种的生活。”
安娜的语气已经在尽量的放温和了,但既然要说明情况自然就要说最真实的,虽然安娜本人也非常欢迎这个有些傻傻的女孩加入他们的旅途,但就是因为布布给人的这种印象,大家才会产生“如此柔弱的女孩真的没问题吗”之类的疑问。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而已。在到达莱茵之后,我们将要面对来自各地的魔法师。虽然会有一些仅仅靠着家族关系进来的富二代,但其中也不乏有着兼具实力的天才。那种生活所带来的压力你也许没有遇到过,我也不能给你详细的解释...如果要说的话,应该与现在我们所面临的状况相异的另一种‘恶劣’吧。即使是这样,你还是想要跟我们走吗?”
当话说道这里的时候,气氛也逐渐变得沉默。不如说,这才是大家最担心的一点。从这几天的接触来看,布布八成不是魔法师,并且也完全不了解魔法的相关知识。当然,这在丹特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因为只有不到一成的人掌握了这门名为魔法的神奇技术,而且这一成的人里面还有很多是完全无作用的花拳秀脚。
但是在这群少年们将要去的那个地方则不一样。
提到莱茵,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黄金。在那里,黄金并非是藏在家中用来应急的稀罕物,而是生活中的必需品。大到商人们的期货交易,小到贵妇们的金银首饰。
而仅次于其经济发达这个印象的,则是“魔法的普遍程度”这一标签了。在有钱的商人和外围贵族这个圈子里,大家的攀比并不仅仅在于财力,家系中的魔法普遍程度也成为了炫耀的资本之一。
由于能否使用熟练魔法九成取决于双亲,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家族中的魔法普及率越高也就证明其血统越纯正——在建国后由若日家带起的这股风气现在已经在丹特民众心中根深蒂固。
魔法对于他们的意义并非是使用,刚多的时候在于证明自己家族的底蕴深远。
“魔法的话,我也会喔。”
布布神态认真,但是却没有几个人相信。魔法师对于魔法的感知能力超于常人,所以互相之间很容易发现对方的身份。如果说布布和五个魔法师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周之久却没有任何人有反应的话,不是她太厉害能够刻意隐藏就是弱的刻意被直接忽略。
果然,就如大家所预想的那样,仅仅是在手中维持一个小火苗,已经让这个女孩废了好大力气。
这种程度,还远远称不上掌握。
“唔...平常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没吃饱。”
面子上稍微有些挂不住,布布随便找了个理由。这件事也作为一个小插曲,伴随着大家的笑声而被淹没。
唯独查尔斯没有笑,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算了,这样也好,起码你还有成为正规魔法师的可能,以后到了莱茵可是需要加倍努力啊。我们走的越早越好,听库克说最近这边非常乱,已经在城里发现了几具十分可疑的尸体了。虽说这里是赤城外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早点走来的好些,以免夜长梦多。”
收起地图,安娜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想到还有三天就要告别这个鬼地方,生活恢复正规指日可待,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
“梅尔斯特,你刚才的话,我可以理解成‘希望将逆刃圣剑回复自由身’吗?”
金发的青年高高在上,身上穿着以纯白为底色的华服。手中拿着一本名为《威廉的声音》的书籍,但其新旧程度从某种意义上反映了他读得并不怎么认真。
卡欧斯·若日,今年二十八岁,作为丹特目前唯一的皇子出任宰相一职,并且由于皇帝的身体状况日渐恶劣,预计会在不久之后继承皇位。
当然,丹特的皇帝不可能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只剩卡欧斯一人也可以理解为其内部的竞争激烈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没错,如您所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相对的,梅尔斯特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气势上倒也不弱,一边捋着他的小胡子一边说道。
在混迹政坛多年的他看来,卡欧斯虽然手段狠毒果断有着帝王之风,但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往往不会考虑到后一手如何走。
“你疯了吗?!你想要放出来一只谁都管不住的恶狼来把我们都咬死吗?!”
“如果这么说来,现在不就已经晚了吗?”
接过身旁漂亮的女仆递来的红茶,一点也不慌。
正如他所说,现在帝国对于逆刃圣剑这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保持着很可笑的态度。一方面想要利用她那夸张到如同神话的力量,另一方面又想永远将她拘束住来免除后患。
但是在当日星海的地下牢房时,梅尔斯特就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关于这名被称作“圣剑”的少女的内幕。
即使是不与任何元素产生共鸣的红铁牢房,她也如此轻易的打破。那么束缚住这把圣剑的绝非物理上的因素,更多的应该是“人情”这类东西吧。
虽然那名少女被称作“逆刃圣剑”,但她本质终究是人,不可能作为单独的存在活在世上。她也许有家人,也许有朋友,甚至可能有爱人。那样的话,为了让他们也能够正常地活在这个帝国中,她就不得不向帝国低头。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愿意待在那个地牢中而不越狱。
只要掌握了这一点,梅尔斯特有自信永远不会被这把逆刃剑砍伤。
“我丹特在皇帝陛下的领导下,有着赋予每一名子民安康和幸福的责任。我调查过逆刃圣剑的档案,她并没有犯过足以判处无期徒刑的罪过。将这样一名还处在花季的少女一直拘束在地牢中,我梅尔斯特也是于心不忍啊。”
虽然面对卡欧斯皇子的冷笑,但梅尔斯特依然能够面不改色的发表着他的伪善。这场面让任何一个人看到,大概都会认为这是个为人民着想的好大臣。
“另外,这次逆刃圣剑在我领的功绩,即使直接授勋也不为过。难道我们应该用手铐和脚镣来对待,这么一个英雄吗?”
夕阳昏黄的阳光照进星海第十三层的窗口,卡欧斯英俊的轮廓被气得有些颤抖。
“我最后问一次,你是认真的吗?梅尔斯特。”
“当然,说不定在后天的例会上我还会为这个女孩请功。”
在圆桌对面,梅尔斯特发福的脸颊稳若泰山,仿佛将自己的感情全都隐藏在那些伪善里去了。
“也罢,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如果哪天死在逆刃圣剑的手上,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不,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确信她是个善良的女孩。”
听到了这句话,卡欧斯终于狂笑了起来,就仿佛是听了一个最蹩脚的形容。
“随手屠戮数万生命的怪物你居然会说她是善良,你确定自己的脑子还好吗梅尔斯特?”
“承蒙您担心,我一切正常。那些再感染者以魔力为食物,而魔力仅存于人类这种智慧生物的体内。为了保护我领的公民而进行杀戮,不才以为这并不能当做邪恶一概而论。”
抚摸着自己那根从不离神的手杖,矮胖的领主继续着他那真伪难辨的赞美。
“算了,你对她的评价怎样都无所谓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应该会办妥吧。”
“您大可放心。”
谈话接近尾声,夕阳也逐渐坠入远处的湖泊。
“里昂那老家伙,也真是顽强。早点死了也不用我费这么大功夫了。”
呲了呲牙,未来的皇帝有些狠戾的说道。
“卡欧斯宰相,不才走之前也有句话要提醒您。有些事情可遇不可求,不要太贪心。”
“啊?你这家伙是在警告我吗?现在的丹特就只有我一个皇子,里昂能拿我怎么样?”
“隔墙有耳,我不宜多说。小心帝检局,他们可是星海里的‘老鼠’。”
梅尔斯特的声音渐渐消散,而跟随其而来的短发女仆也无声的鞠了个躬,便追随其主人而去,只留下卡欧斯一个人再原地歇斯底里。
“你这个老家伙把话给我说清楚!可恶!难道你是想说我比不上朗特那个废物吗?!等我上位了第一个除掉的就是他!”
在这座充满了艺术气息的房间里,瓷器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虽然侍女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
“诶?为什么?”
宇虽然说了要给这个来自塞奈良的红发女孩正常人的生活,但这个前提是她得有正常人具备的常识。而很显然,对于布布来讲有些常识还是让同样作为女孩的安娜来教会更好一些。
“理由...?这种事情不需要理由,有些地方不能露在外面是规则啊,规则!不然会吃亏的!”
已经放弃了解释这条路,安娜无奈的捂住脸宣布认输。
“哦,这样啊...”
还是用那种似懂非懂的迷糊语气,布布看了看自己,敷衍的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宇,你看见阿凡去那里了吗?一下午都没见到他了。”
“走的时候说去买酒了,然后还说让我不要告诉你。”
安娜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无力地趴在桌上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而宇则一边将安娜碰倒的水杯停在空中一边回答,干净利落的卖了他的大哥。
这种能够吸引物体的魔法宇不太常用,是从他父系血统那边继承来的。但是由于宇的父系血统所带给他的遗传远低于母系,很难熟练掌握,大家也几乎都把这个鸡肋的魔法抛在脑后了。
“可恶,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不用到三十岁就会把身体毁了吗。而且他到底是哪来的钱,明明时间刚刚好了一点...你有借给他吗?!”
“没有!”
打了个激灵,宇坚定的否定道。
安娜很少发怒,但是发起怒来也是最恐怖的一个。再加上她管着其他人的胃,想要与其正面抗衡基本没有可能。在雾城的五个人基本都已经将这当成一种周期性的天灾,性质就和安弗拉每年一度的大海啸一样。
然而这次很不幸,只有宇一个人,完全没有人可以帮他分担这份怒火。
“他把他的那个扳指当掉了,就在卡萨城的时候!”
虽然已经在竭尽所能的出卖张卫凡,但似乎这样却适得其反。
“啊?!那家伙连自己的那个扳指都卖了?!那样的话他以后怎么回家啊,总不可能和家里僵一辈子吧!”
然而,好在安娜刚站起来准备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这个被黑色木门环绕的客厅中响起了门铃的声音。
“安娜姐你坐着歇会,我去开门。”
应对这种“安娜型灾害”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借口开溜。而现在正好有人来敲门,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扇木门是面向大街的,也就是说来的人应该是想要就诊。
这样一来,只要再带着他去找研究室里的库科医生就能离开这间客厅了。虽然将布布一个人放在这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想来以安娜的性格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不会将怒火转嫁给这样一个怕生的女孩,也没什么不好的。
心里这么盘算着,宇尽量装作镇定地走向门口。
“不好意思,库科医生最近有事,如果您没有预约的话不能就诊。”
扯起一副打工时用的机械强调,宇慢慢说道。通过这几天的生活,宇发现赤城外围这里虽然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沾手了不法行当,但对于库克的态度都还算尊敬。虽然这是个魔法文化发达的时代,但毕竟没有可以治愈疾病的魔法存在,像卡伦多尔教会所描述的那种“圣光一闪,患者立马回复活力”的情景根本是天方夜谭。
因此,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医生这个职业是非常必要的。
“啊,如果您没有预约的话恕难从命,推荐您赶快去别的地方就诊,不要耽误了治疗时间。”
虽然脸上一直保持着阳光般的微笑,但是宇看到门外这个巨汉迟迟不回话的样子也大概猜到了这家伙想要插队。
“我不是来看病的...”
来者的身材相当高大,目测肯定超过了两米,因为他必须低着头才能探进木门和宇讲话。乱如杂草的头发再加上下水道一样的口臭让宇脸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但由于库克让他们免费吃住在此,总不好意思坏了别人的招牌。
“诶?不是来看病的吗,为什么要放弃治疗?”
在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宇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总结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布布那个“诶”的口头禅给传染了。
“牧师,是她吗?”
无视了宇,巨汉直接瞄向了屋内,奇怪的言行举止让宇警惕了起来。
在宇的眼里牧师是个危险的词汇,虽然雾城那个年迈的老牧师让他对这类人的印象稍有改观,但总体的印象还是没什么改变。
“找到了。”
门口巨汉的自言自语如同狮子的低吼,左手将一片水晶从眼前拿开后,他像是确认了什么似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个...客人,如果您还这样下去的话,让我们也很困扰啊...”
深吸了一口气,宇用自己仅存不多的耐心继续劝阻着。
“喂,小心!!”
由于心思全部放在了如何敷衍这个麻烦客人上了,在听到了安娜的提醒后宇才注意到了自己旁边的墙壁居然发生了明显的龟裂。
但是已经晚了...
墙壁上的裂纹并非是由于什么魔法而造成的,只是单纯的物理原因。如果要更加准确的说明的话,那就是由于门外巨汉的右臂造成的!
就像藏在沼泽中的巨蟒一样,那条筋肉暴涨的右臂直接突破了厚实的墙壁,像捕食猎物一般将宇整个抛了起来,紧接着重重地甩到了一边。
“再感染者...这也太夸张了吧?!”
虽然外形差了很多,但是宇一眼就辨认出了对方这怪异外表的真面目——他跟卡萨城的那些家伙是一路货色!
巨汉的右臂青筋暴突,长出了青色的鳞片和利爪。
宇迅速的爬了起来,警惕地与门外这个已经不能再称为人类的巨汉周旋着。
“安娜你先带着布布避一下,这家伙很厉害。”
到现在为止,也许只有张卫凡和那天在卡萨城见到的那个身着军装的女子能给宇这种危机感了。
难以取胜,甚至看不到破绽。每当遇到这种类型的时候,脑中变回反映出这些信号。
宇非常强,尤其是在同龄人当中。但也因此,他缺少与硬实力高出自己的家伙交手的经验。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小心点啊自己一个不要勉强。”
即使是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布布仍然东张西望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完全看不见害怕的表情。
安娜这次可以说有些服了,直接抓起这位迷糊少女的腰像提行李一般准备逃跑。
“你们...想去哪里?”
然而,门外巨汉那超过两米长的右臂让安娜一直找不到脱出的机会。
“这家伙...”
门口的裂缝渐渐被扩大,巨汉那由于再感染而被扩大了将近两倍的身体得以进到屋内。强顶着宇的攻击,一步步的逼向安娜和布布。
咔哒——
安娜的凉鞋与黑色木门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很不巧这扇门刚好是用来当做窗户的那扇,再退一步就是数十米的半空中。所谓赤城外围,正是用二十根巨大的立柱,支撑起来的一个圆环状防御区域。
如果是前几天安娜完全可以带着布布从这里跳下去摆脱追杀,以她的实力完全能在这种高度保下两人安全。但是由于最近荒漠红蝎的异常态度,来历不明的人已经很难再从外边进来了,那也就意味着两人下去很有可能就有去无回。
“安娜姐,他的目标是布布。你赶快叫凡哥回来,这段时间我应该能拖出来!”
使用accel·20的拳头打在这个巨汉的身上,对方终于像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攻击一样转过了头,愤怒的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随即,粗壮的右臂席地而来,所向披靡。
“可恶...这家伙根本不痛吗?”
就像预算到了那样,宇轻轻起跳躲过了巨汉的一击,同时踩在了他的右臂上,借助其手臂的长度经过短暂助跑直接飞起一脚,正中那张满是臭气的嘴巴。
接机,安娜就像箭矢一般窜了出去,没有带人的她不仅速度快了数倍,路线也是选择了更加诡异的墙壁。
果然,在布布还待在原地的前提下,巨汉并没有急于去追安娜,而是重整旗鼓继续与宇战斗。
“这种怪力...简直就是犯规啊...”
宇才经过了不到十分钟的战斗,就已经开始有些喘。并非他的体力太差,而是这种战斗对于两人的体力消耗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对手只需要偶尔挪动几步并挥舞他的右臂就好,而宇则需要像是演杂技一般上蹿下跳。
在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宇在角力的时候输给了对手。而这次还有些特别,因为这次输的十分彻底,是那种以卵击石程度的力量差。如果说以前宇都是习惯在“力量大于对手”这个前提下进行战斗的话,那么今天的这次袭击可以说让他吃尽了苦头。
仅仅是战术的改变也还不算什么,战斗习惯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在几分钟就可以改掉的。
那么,只能靠取巧的方式来拖延了。
那怪物般的蛮力虽然可怕,但同时就像想象中那样这名不速之客并不算灵活,仅仅是守住那个和他身体差不多大的门口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一边躲避着敌人那杂乱无章的攻击,宇抓住机会再次跳上那条被肌肉铠甲包裹着的扭曲右臂,准备故技重施。
然而,这一切都是以“对方完全不具备”思考能力为前提的。
在宇再次扫出一腿的时候,对方的右臂虽然没有来得及回放,但是那张比普通人大上不只一圈的大嘴却忽然张开,直接咬住了他的“猎物”。
身体的平衡一遭到破坏,宇直接被倒掉到了半空中。
“骗人的吧...”
对面并非失去理智的怪物,只是看起来像罢了!之前一切毫无章法的挥舞,恐怕都只不过是诱敌深入的计量!
在宇来得及后悔之前,他就像只兔子一样被移交到了那只粗壮右臂的手上,享受了一番过山车般的刺激。
这种体感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身体先是失重、上扬,然后被重重抛下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咳咳——”
在受到了这一击之后,胜负的走向基本已经决定。宇的口中当时就咳出了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被摔得发软,仅仅是站立都十分困难。
“喂,白痴快跑啊!”
相比起自己的身体状况,布布毫无自觉的走了过来让宇更加担心。
在完全不知道危险为何物的她看来,现在的状况也许仅仅是“宇摔倒了需要别人扶起来”这么简单罢了。
宇都快能想象这个柔弱女孩要被碾成肉酱的画面了,但是他真的已经竭尽所能了。
“你没事吧...宇...看起来满脸都是血。”
“白痴啊不是教过你了吗。这种时候第一件事应该是逃跑!这怪物会杀了你的!别过来!”
这种仿佛目空一切的状态,如果让外人看来应该是很了不起的羁绊吧。
但是,这是愚蠢的,如果女孩在继续往前走的话只是增加了一名死者这么简单,而她却还在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抓到了。”
嘴里就像在嚼着什么东西似得,巨汉模糊不清地嘟囔着。巨大的右臂迎面而来,精致红发少女就像是人偶般毫无反抗能力。
完了......!
宇的眼睛瞪出了过分明显的血丝,就像僵尸一样恐怖且绝望。
难道要以这种方式告别吗,别开玩笑了!
此刻,弱小这个看似与其一生无缘的词,在少年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哟,大个子...”
锵——————————
金戈出窍的声音,一把朴素的长刀穿破屋顶,带着外界的光芒插在了少女与怪物之间。
“这两个人,是我罩着的。”
在房檐上,张卫凡单手插在口袋里坏笑着,白衬衫的衣襟被大漠的荒风吹得猎猎作响,而安娜则站在后面,一脸“赶上了”的欣慰表情。
“嗯...不管怎么说你今天是肯定要留在这里了。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绝对的自信,那是在面对比自己要弱上不止一个档次的敌人时才会有的态度。对于宇来说是致命险境的局面,在张卫凡面前似乎变成了能够自在踱步的庭院。
在底下的巨汉似乎被激怒了,咆哮着向屋顶挥舞着手臂。与一直选择迂回躲避策略的宇不同,张卫凡反手一握刀鞘,轻松地挡下了这一击。
在远处来看张卫凡那系的如同树枝的刀鞘对上巨汉壮如蟒蛇的臂膀,巨大的比例让人都会以为后者将毫无悬念的获得胜利。而结果则截然相反,消瘦的身影如石像般平稳,而高大的身影则能看出明显地颤抖。
竖起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张卫凡念起了他那少见的咒语。与丹特传统的魔法不同,却又有着不少相似的地方。
在更高处的天空,空无一物的空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着、崩坏着。
这次的张卫凡动真格了,也许已经数年未见,但其恐怖却未曾减少。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这名巨汉,这个差点杀了布布的怪物。
而巨汉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本能让他想要撤退,但又有类似“使命感”的东西令他由于不觉。
最终,他错过了最后一丝的生机。
“收摄不祥。”
张卫凡语气平淡,但嘴角却少见的挂起了微笑。他也好久没有遇见了,可以痛痛快快打一场的时机。
本来空无一物的半空中被撕开了一道“裂口”,里面的兵刃像是狂风暴雨一样飞射了出来。
数千、数万把!
甚至更多!
“啊——————————”
这是完全符合怪物这一称呼的洪亮哀嚎,与肌肤被锐利物体割裂的声音交相辉映。
由于本身的身体素质过于强悍,这种全身上下同时被割裂的痛苦巨汉要承受的更加真切。在哀嚎足足持续了半分钟后,才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慢慢停歇,并最终消于虚无。
力量并没有“过量”这一说,有时候仅仅是能够保护自己也许还不够。
经过这一次教训,宇以前以来一直保持着的观念开始有所改变。他一直只拿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但现在看来这种圣者般的洁癖有些愚蠢。
如果没有张卫凡,今天布布会死在这里。
这就是最直接的结果,也是宇最不能接受的。
“你这家伙,还真有够拼命啊。”
张卫凡从房檐上跳了下来,看着灰头土脸的宇皱了皱眉。
“干得不错,不过这种程度的敌人还是有些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了。”
就像小时候跟着张卫凡打架时那样,每次结束后宇都会收到这样的安慰。宇很要强,而魔法师又不能因私人怨恨对普通人使用魔法,碰见比自己厉害的人不肯认输,时不时会被揍得很惨。
“谢谢...”
虽然很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宇还是全部都咽了回去。张卫凡作为雾城树屋最初的一员,自然能看出这点,笑着拍了拍宇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灰心。
“嘛嘛,比起这些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这里收拾一下,等着库科医生从他的研究室里出来应该杀了我们的心都有了吧。”
将宇和布布左右手各拉一个,安娜还是一如既往的扮演了调节气氛的角色。
当然,她说的也是当前最重要的工作。
面向街道的大门坏了不说,天顶也被开了个大洞。如果库克从研究室里出来,也许会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吧。
想到这类,大家都不得不庆幸于那所“地下”研究室有着绝佳的隔音效果。
很快,这场大扫除在十万火急的气氛下展开了。
没有人注意到地上有一块细小的水晶,而布布则将她捡了起来,放到了眼前。
“霍兰德...牧师...?”
当少女还歪着脑袋疑惑时,水晶便变回来普通的样子,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