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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了吗?”
西鲁站在原地,露出苦笑。
魔物向前冲来的气势还真是惊人呢。西鲁如此想到。
压断满地的树枝发出“噼啪”的声响,撞断一两根小树干也属平常,西鲁看着那个巨大的身影,越来越觉得那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魔物吼叫着扑来,被西鲁刺伤的胸部滴着血,与普通生物相同的鲜红色。疼痛会使任何生命变得狂暴。
西鲁忍不住后退几步。
眼看着魔物渐渐逼近隐藏在断树枝与青苔伪装之下的陷阱,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西鲁紧紧握住蓝白色的衣摆,按耐疯狂嘶吼的冲动。
魔物继续向前跑,大幅度挥动四肢,在前行的同时利爪不断拍断短小的树木。
五步……四步……三步……
西鲁用手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目光游移,双腿酸软地站在原地。他想要逃跑,无奈看着魔物卷动天际的气势,似乎连行动都忘记了,只能死死的背靠在一颗树干上。
两步……一步……来了!
“吼——”
魔物发出凄厉的尖鸣,伴随着“刷拉”的木屑翻滚声一同捣入耳中。一张宽大的绳网紧接着从陷阱的侧土墙剥落,死死缠住魔物的身躯。魔物挥动四肢“沙拉拉”的扯动绳网。
在西鲁眼中,魔物跌入陷阱的瞬间如同永恒般漫长。
“吼——吼——”
魔物完全陷入专门为了捕获而设置的陷阱中,它发出愤怒的低鸣,拉扯缠住四肢限制行动的大网。
挣扎震动了土地,树叶哗哗的飘下,散落一地。
西鲁摇晃着身子,终于斜斜依靠着树干滑下,坐倒在地上,此刻他没有庆幸自己获胜的力量与心情,反而有一种疲惫慢慢在全身流淌。
这就是真实的战斗,为了保护他人的战斗……
西鲁突然感到一阵恶寒,那是与喜悦相反的,名为恐惧的情感。
“我真的……在和这样的生物战斗?”
唯有真实体验过的恐惧,在战斗过后才会渐渐蔓延开。西鲁的喉头哽住,突然有种想吐却吐不出的感觉。
力量被从身体抽除。
西鲁停歇了好一会儿,终于能够借助一根散落在脚边的长树枝站起来。他慢慢走近陷阱。
深奥的土坑中,挣扎声变得细碎,终于轻微得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趋于平静。
即使力量再大的魔物,在毫无借力的土坑中也无法撕破教团特制的捕捉网。
“这下,应该完了吧。”
“呜——吼——”
陷阱中再次传出魔物的声音,但是西鲁却听不出吼声中的暴戾。与其说是垂死的挣扎,不如说是某种决定性的改变将要发生,这样的宣告。
“什么?”
黑影划破大网,从坑中跃出。
西鲁此刻脸上的表情,仿佛见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情景。
长的像巨型猴子的魔物开始用双足站立,如武器般粗犷的脚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类柔软的后肢曲线。
“那个魔物……站起来了?”
西鲁捂住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
状况还不仅于此,魔物的左爪维持原状,但是右爪却缓缓变形,一柄短刀的刀刃从掌心内自由的伸缩进出。那把原本扎在背后,不可触及的短刀,此刻清晰被的握在掌心中。
刀刃上沾满着体液,液滴从刃间缓缓滴落。暂且不管有没有毒,光是想想凭魔物的力量挥动的刀刃,那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西鲁看着魔物,后者变得有如人类般,站立着,使用武器,这样不可思议的光景……
“骗人的吧?魔物竟然能够自我进化,这种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西鲁躺倒在地上,忘记了自身的安危,他实在为眼前的变化惊呆。
魔物拧了拧脖子,挥动刀刃,向西鲁冲过来,眨眼间闪动的银白已经抵在额头前。
西鲁闭上眼睛。
晃晃的光晕在面部徘徊,却始终不觉刀刃落下。
“以一个人面对魔物来说,做的还不错……”
声音在耳边响起,擦肩而过的迅疾卷起一阵轻风。耳边回荡着金属碰撞发出的质感音,冲撞耳膜久久不散。
“不过,还是太嫩了!”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西鲁张开眼。
那是犹如天神下凡的景象,横持狭长刀刃的身影,双手稳稳地握住刀柄,魔物的短剑砍击在太刀的刀刃上,无法向前再进一寸。
刀刃相击发出“咯咯”的响声。
“你是……在酒吧中遇见的——”
如梦初醒,却又不知身在何处。
“还在磨蹭什么?快走!被砍伤的话就怪你自己逃的慢吧!”
在酒吧中遇见的少年回过头,露出苦笑,眼神却充满了自信。不知为何西鲁觉得那是最合适他的神情。
“哦、哦……”
西鲁爬起身,慢慢后退,眼神却始终不离少年与魔物。
想问的有很多,少年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为何会持有那柄巨大的太刀与魔物战斗,为何……
但是,却不是现在,西鲁只能愣愣的作为旁观者,见证这一场离奇的争斗。
依然胶着的太刀与短刃,不断地颤动,少年的双手紧握的刀柄,踏着稳健的步伐,一点点向后倒退。即使不用看背后,也能够完好的避开耸起的木桩与岩石。
少年将现场的环境深深印在脑海中,名为战斗的环境。
能够和那种怪力抗衡的人类,在教团中也只有极少的部分,而能够直接和魔物面对面交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光以力量而言,西鲁所知道的也只有防卫队的队长在其之上。
脑海中对比着队长健硕的身形与少年的纤细。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一开始进入酒吧就有一种神奇的感觉。那只左手散发出的气息,与整个人非常不协调,就像是并不属于身体的主人,而是更加庞大的存在。
非人的存在。
眼前的战斗仍然僵持。
少年抽动太刀向前刺出,金属刮擦发出难听的噪声,刀刃滑像短刀的根部。
魔物没有退让,反而无视少年的攻击,停步向前。
刀刃割开握刀的前爪,进一步向侧身袭去,以狭长的太刀突刺,宛如使用长枪的战斗方式完全超乎西鲁的想象。
然而少年的攻击却在中途终止。从右侧刺出的爪子瞬间抵在刀口前。
依靠蛮力,魔物试图扰乱少年的重心,推动少年迫使他后退。
抓准时机,踢出一腿。
再从视线的死角补上一爪。
少年在逼迫下不断后退。
魔物一反漫无目的乱暴,像是计算好的发出攻击,渐渐把少年逼如绝境。
“那种战斗的姿态,完全就是人类嘛!”
双腿站立的姿势,挥动短刃的动作,精心布置的战术。魔物的一举一动都像个人类,充满知性的行动。
就连原本浑浊的三目都变得灵动。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发生的变化吗?”
少年似乎并未吃惊,利用紧凑的步伐缓缓倒退,然后突然敏捷的移动到魔物的背后,挥刀斩击。刀刃砍在魔物的皮毛上,毫无阻碍的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还是没有效果吗?”
躲过后腿的踢击,少年高举太刀,重新摆出斩击的姿势。
他将太刀垂直的劈砍下来,刀身斩过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
魔物扭动侧身,强大的腰部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推动身躯闪过犀利的攻击。少年的身姿因为一击而偏移了重心,无法作出新的姿势攻击,甚至防御的身形也松懈了。
连孤注一掷的攻击的被躲过吗?
“吼——”
魔物发出兴奋地吼声,伸出巨爪,将为这一场争斗画上句后。
“所以我才说魔物始终是魔物啊,像这样一击就会上当的对手,我收下了!”
太刀的刀身击打在地上,瞬间弹跳而起,少年利用刀身的弹击,加上双手推动的力量,由下至上挥动太刀。
“吼——”
“赢了!”
西鲁惊讶的看着战局的变化,无言以对。魔物的胸腹留下一条由左下至右上的长长上横,握刀的爪子连同短刀一同被太刀砍下。
吼声低沉,力量似乎从血流不止的伤口被剥离,魔物晃动了几下,终于倒地。地上积起了盛满血的小潭。
犹如噩梦的终结,而西鲁尤为从噩梦中醒来般,痴痴地站着。
只见少年走向魔物,从断流的爪心中抽出那柄短刃。刀身上附着着魔物的体液,少年在死去的野兽皮毛上拭去粘液,将短刀放入侧身携带的包袱中。
“啊,完了。是时候走了。”
树林中走出一个身影,少女依旧面无表情,悄悄出现在西鲁身旁。
“呜哇!”
“……”
或许这种毫无气息接近人的方式才更为可拍。西鲁叹了一口气。
“哟!缇,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卡鲁斯那个家伙又把这种麻烦的事交给我,累的骨头都会断掉啊。”
少女一声不吭的听着少年不断地诉说,少年将巨大的太刀扛在背后,完全感觉不到重量般走着。
“那个……”
西鲁如梦初醒。
“那个……谢谢你,非常感谢,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狂喜的心情与无比的释然直至此刻从内心深处苏醒,汗湿的脊背在林中的清风吹过下,扫去夏日的炙热。
西鲁深深的鞠了一躬。
在生死一线徘徊过后的感觉绝不是能够用语言表达的,西鲁从没有如现在这般,觉得活着真好。
“小事一桩啦。”少年头都不回的摆摆手,“说起来吗,不管那个孩子好吗?”
“咦?”
西鲁突然想起,科特此时还沉睡在森林的某个角落,而他受伤的父亲也急需治疗。
“啊!是这样没错,不快点去找他们的话……”
“喂!是那个方向没错吗?”
“啊,确定那边传来很大的声音,附近还有倒着的科特和他父亲,男人受了些伤,不过已经和孩子一起送去治疗。”
“那么,魔物就在那里吧!”
“噢!!”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开道声,村民们正朝着这里前行。
“看来你的同伴也来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嗯?啊,就这样走了吗?”
少年回过头笑着说道。
“留在这里也没有我们能够做的,况且我们还有要回去的地方……”
就在这时……
“哦!!”
“那个是……”
“那个外来者!”
村民的声音传来,夹杂的是愤怒。
“果然是那个家伙引来的吗?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会有魔物跑到村子里面来嘛!”
“喂……喂……”
“……”
“可恶的外来者,这一次一定要把你们碎尸万段!别想完好的走出村子!”
“不是……那个……所以说这个是误会啦!”
“……”
少年把太刀插在湿软的土地中,拼命摆手否认。少女默默的看着少年,没有笑容也没有紧张的神色万年不变。
“问答无用!”
村民们众志成城的吼叫。
西鲁脱力地抚着额,轻轻叹息着,
“果然,不能够轻轻松松解决吗?”
村民的怒吼与少年脱力的惨叫回荡在森林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