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距离我回到陈家已经过去了一周。
当然我也没有闲着,甚至于比之前在马车上更加用功修炼和专研手里的功法,因为之前的推测让我隐隐觉得不安,并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消散。
唯一只得庆幸的事情便是,虽然我修道境界只有堪堪筑基,但我武道境界基本上已经稳定在第四境界,起码已经自保无虞。
不过我也知道,之所以我能在这个年纪做如此离谱的程度最主要还是这副有着空灵根的身体,以及【剑气近】和【混元诀】两大逆天功法的加持,光靠自己的努力恐怕都抵不过这其中的万分之一。
同样感到开心的还有瑾麝,因为在和我对练的时候不需要刻意压低境界了,甚至有时候在我封印解除使用第四境的力量,对上火力全开的瑾麝也能撑下几个回合。
尽管和瑾麝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我已经知足了,毕竟我对于力量的掌控和使用与瑾麝这样的天之骄子还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此差距不是短短几天就能抹平的。
这天,正当我在运功完毕正在调息时,府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瑾麝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怪异“是五小姐陈雨桐。”
不需要瑾麝提醒我也知道来人是谁,因为到了我这个境界已经可以辨析十米之内人物的气息了,我只是十分好奇这家伙竟然会来我的寝宫找我。
“让她进来吧。”
看得出陈雨桐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因为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高高在上的神色,取而代之的只有拘谨和局促,甚至在陈雨桐看向瑾麝的时候我能察觉到她眼神中的一丝畏惧。
瑾麝在沏好茶水之后,也察觉到了陈雨桐的异常,对我传声道“我回避一下。”
陈雨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的左顾右盼,直到确定瑾麝离去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你的侍女,嗯........就是瑾麝,她是修炼者?”
我有些好笑,竟然是这个问题,反问道“五姐为什么会这么想?”
陈雨桐一下语塞,毕竟她也拿不出实在的证据,最后只能说道“我猜的。她跟着你一块南下游学,柳队长又提前回来,她如果不是修炼者谁来护你?”
没想到她竟然能推出这个结论,这不禁让我对陈雨桐有些刮目相看,看来以前说她胸大无脑倒是有失偏颇了。
虽然她猜的没错,但我并不打算说实话,便笑道“五姐多虑了,是因为父王给我找了其他的贴身扈从来护我安危,这件事只有我和瑾麝知道而已。”
陈雨桐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试图想看出来我究竟是不是在说谎,可惜我面不改色的喝着茶水,任她看去。
陈雨桐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见看不出名堂也拿起茶杯气呼呼的猛灌一口茶水。
我开口道“五姐应该不仅仅是来喝茶的吧,没有别的事吗?”
陈雨桐低头,一边拿着茶杯一边含糊不清的回到“没有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小妹猜五姐在见我之前已经去见过父王了,对吗?”
我话音刚落,陈雨桐手中茶杯猛地一抖,茶水撒了一地,她惊恐的看着我“你为什么会知道?!你跟踪我?”
我无奈的摆了摆手“你觉得我有那闲工夫做这种事?”
陈雨桐反问道“那你如何知道的?”
我也懒得用谦辞了,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猜的,而且我还知道你不仅问过陈烈,大哥和二姐也都问了,但是都没有得到答案,最后迫不得已才来这的。”
害,你能猜对我的秘密,我还不能猜你的吗?依陈雨桐的性格,遇到问题肯定是先去找陈烈的,这是实在没招了才来找我的。
陈雨桐霎时间脸色发白,指着我颤声道“你果然不是七妹!你到底是谁?”
原来这才是你今天来这的目的吗?这女人的第六感确实敏锐的不像话,每次都能直指要害。
我平静道“五姐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这是还用问?”陈雨桐神情开始激动,大声道“以前的七妹根本不会这么说话,也不会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
我眨了眨眼睛“五姐难道希望自己的妹妹一直笨下去,一直是那副木讷模样让你欺负?”
陈雨桐一下子语塞,脸色涨红,立马反驳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现在这个样子很是可疑,就算人会变,但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化这么大!”
我色有些阴沉“你觉得我不是陈家的人,有证据吗?”
陈雨桐当然没有证据,但仍然不肯退让,硬着头皮道“你肯定夺舍了七妹!我虽然不是修炼者,但也知道江湖中那些隐秘,有些高阶修炼者可以魂魄离体甚至占据他人的身躯,就算样貌不变,但早就是不是那个人了!”
我没有否认她的话,反而点头笑道“说的不错,但你知道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之后,意味着什么吗?”
陈雨桐一下子傻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在她面前的真是夺舍七小姐的歹人,这样做无疑是撕破了脸皮,一个第四境的修炼者要杀一个凡人那还是不是易如反掌?
陈雨桐慢慢瘫倒在地上,面无血色。
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和任性,因为太过于急切想知道答案以至于她直接孤身前来,甚至一个修炼者扈从都没有带。
又或许,在她的心里其实还保留着一丝期望——她眼前的那个人还是她的妹妹。
眼泪开始在少女的眼眶里打转,陈雨桐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也看着她,平静的说道“其实我知道五姐你一直都很讨厌这个陈家最小的妹妹,觉得因为她的出现夺走了父王的关注的宠爱。如果陈一菲死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这如何能一样!我之前是不喜欢她,甚至嫉妒她,觉得以她那样的脑子根本配不上父王的宠爱和三姨那剑仙的血脉,可陈一菲再傻也是陈家的人,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她死!”陈雨桐双眼渗出血丝,死死地盯着我,努力忍住啜泣的抽动,咬牙切齿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境界的修炼者,杀了我妹妹,你别想活着走出陈家!”
见我不说话,陈雨桐以为自己的威胁有了效果,强装镇定继续哽声道“陈烈是知道我来这里的,如果他发现我没有回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对不起。”
陈雨桐愣住了,她本以为迎接她的是一场血腥的杀伐,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一句话。
也许,我真的应该收回自己对陈雨桐的偏见,因为之前在我心里她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花瓶,一个只会窝里横,欺软怕硬的娇蛮大小姐。
我一直觉得以自己的阅历看透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没有什么难度,但我错了,我还是太小看人心的分量了。
其实我不太介陈雨桐的窝里横和娇蛮任性,毕竟这种顽劣的性格大多数名门贵族的千金大小姐多少都会有些沾染。但当陈雨桐为她那以为被夺舍的妹妹说出那句话时,这一刻她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姐姐。
“不管你怎么想,再如何不相信,我始终都是陈家的七小姐,更不会做出对不起陈家的事情。”
陈雨桐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却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只是蜷缩在墙角,如同受惊的小猫一般警惕的盯着我。
我苦笑道“你能察觉到的事情,陈烈肯定会比你更先知道,你既然已经能想到这一步,那为什么不再想想陈烈为何还会放任你前来?他难道希望自己的女儿来寻死吗?”
陈雨桐双眼露出迷茫,想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七小姐,我也不会害你。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你如果理解不了的话,就当做七妹我回魂了吧。”
陈雨桐怔怔的看着我,犹豫道“真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伸手一把将地上的陈雨桐拉了起来,笑道“姐姐该回去了。父王虽然让你来,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以前的那些事,他现在估计也在担惊受怕呢。”
陈雨桐听出来我话里的意思了,她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妹妹,神情复杂。
似乎下定了莫大的决心,她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对不起。”
我帮着怕了拍陈雨桐身上的尘土,轻声道“没事,我已经忘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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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守一双手交叉在袖口,尽管他现在身在装潢无比华丽的轿子里,并且护送他的排场奇大,清一色的天罡殿武者围在轿子四周,但他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这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身披一身血红的袍子,其上刺绣华丽绝美,一看便是价格不菲的衣料。
他脑袋探出马车问道“还有多久到北平道地界?”
一个要悬翡翠腰牌的武者马上驻足,恭敬道“回大貂寺,大约还有三百里。”
张守一坐回马车,拢了拢袖口,自言自语道“快到了啊.......”
这个名叫张守一的男人是皇宫里有名的大太监,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但在宦官之中已然做到了整个大煌的极致,唯一个在天子寝宫里候着的人便是他,可谓是天子身边最信任的大红人了。
虽然在后宫之中张守一已经身份尊贵无比,堪比天子近臣,但他并没有居功自满,每天勤勤恳恳做好分内的事情,对于天子的任何吩咐也是只听照做,基本上不会给出自己的任何看法。
他知道那些心里有着其它想法的大太监已经人间蒸发了,因为当朝天子宋毅最讨厌的便是外戚宦官干政,还真是应验了一句老话,离天子太近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好事。
所以张守一自然知道自己被天子重用且信任的原因,他很感激这来之不易的地位和境遇,宋毅在他心目中更是恩人一般的存在。
他怀里的是一份圣旨。
其实让太监代传圣旨的情况并不多见,历朝历代都是一样,因为任何圣旨上的政令发布都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和规定,到了如今的大煌更是如此。
三省六部里,中书省负责起草政令,然后必须先呈送给天子过目,如果天子觉得没问题便在其上签字,如果觉得此事不妥,便会打会让中书省重新起草。中书省是没办法伪造天子签名的,因为他们接下来还必须把诏书交给门下省审阅,最后再交给尚书省执行,除非三省勾结,不然是不可能有假传圣旨的情况发生的。
门下省是其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因为其有封驳之权。也就是说只要门下省不点头,哪怕天子气的直蹦这道政令也要打回去重改,或者直接作废也是有可能的。
门下省的大佬们如果觉得此事也没问题,便会在诏书上依次签名,然后将原件存档,再抄一遍给天子过目。如果天子觉得仍然没有问题,便会在其上写个“可”字,门下省再一次有样学样把天子画“可”的原件存档,最后才会交给尚书省的六部去执行。
整个过程是没有太监什么事的,因为最后传圣旨的也不是太监。除了太监很多都目不识丁,根本胜任不了这个职务的原因,担心宦官干政是最主要的因素。
但有些时候天子有自己想发布的政令,又担心三省不予通过,与其浪费时间和口舌与群臣吵架,不如直接自己写一份,然后拿起玉玺哐哐一顿盖,这样一份“速成”圣旨就完成了,最后让太监代传发布。
这么一份不经过三省审阅的圣旨,叫做“喻”,也叫口谕。因为再怎么说也是天子的东西,不好说是假冒伪造,大多数时候群臣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但之后天子和群臣免不了会为此在朝堂上大吵一顿,所以这种圣旨在效力上必然会大打折扣,能不能顺利执行也全看吵架的结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子的权威越大,口谕的效力也越大,而张守一自己就曾经帮天子传过好几次“喻”,并且最后无一例外的都顺利执行了。
在后宫中这么多年,能让张守一感到紧张的时候已经很少了,但这次绝对是他最为忐忑的时候。
因为他知道怀里圣旨的内容,那是一份册书,一份直接越过三省六部就交到他手中的册书。
这样的情况实在太离奇了,在他看来,宋毅无疑是个明君,但这次却做出了甚至连昏君都做不出来的事情。
他甚至无比清楚的记得,宋毅在把东西交给他时,很少见的问了一句“张貂寺,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张守一低着头,汗流浃背,一声不敢吭。
因为册数上写着——册封北宁郡主陈一菲,北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