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长期的酒色掏空了身体，浑身疲惫的宋明水在隔间倒头就睡，毕竟这里不是淮南王府，也不讲究太多了。
第二天时间一到，宋浩宋明水父子俩便带上人动身出发。
带去的随身扈从是两个第三境的武者，不过这些人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用途，在京城得月楼这种中心地段还是很安全的。
宋明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虞姬，只见她一头金发特意换成了流苏髻，再以珠翠和鎏金步摇装饰其上，一袭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绝对是最高规格的晚宴装扮。
宋明水不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家伙果然按照他的话好好打扮了一番，让他大为满意。
昨天宋浩的话宋明水并没有往心里去，这场晚宴规格虽高但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宋明水此时最希望的是到时候能和他交好的同辈坐得近一些，免得晚宴太过无聊。
没过久宋明水便眼前一亮，一行人出现在不远处，那是汝南王的队伍。
淮南与汝南两王封地接壤，而两脉也刚好熟识，两位王爷见面便热络的寒暄起来。
作为小辈宋明水在与汝南王行完礼后，便朝对面一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招呼道“俊生兄！”
对方拱手一揖后，笑道“明水兄，别来无恙？”
“好得很，来来我们边走边说！”
见对方热情无比，宋俊生也不好拒绝，便顺势在两家队伍汇合后与宋明水并肩而行。
宋明水一把将身后的虞姬拉过来，笑道“来，这是汝南王的长子。”
虞姬双手轻轻搭于左胯处，微微屈膝并低头，用标准的大煌官话说道“世子殿下万福。”
“这位姑娘，并非中原人........？”
宋俊生眼前一亮，他自己好歹也算见识过无数佳人美女，但跟在宋明水身后的女子却让他再难移开目光。
虞姬眼帘下垂，轻声答道“回世子殿下，奴婢并非大煌人士，来自北方。”
口音之标准，如果不看外貌，几乎能以假乱真。
宋明水心中暗暗点头，眼中露出得意之色，朝宋俊生扬了扬下巴道“怎么样，调教的还不错吧？”
宋俊生心中若有所悟，悄声和宋明水传音道“莫非是上次北上.........？”
宋明水却懒得掩饰，笑道“对的，就是上次行动抓回来的，俊生兄你也在的嘛。”
听到“抓回来”三个字，虞姬的双手紧握，指甲陷进去掌心。尽管心中早已恨意滔天，但虞姬仍然只是不动声色的跟在宋明水身后。
虽然在王府里虞姬对宋明水不假颜色甚至恶语相向，但奇怪是在外便却异常乖守规矩，从来没让宋明水出过丑，给足了这位世子殿下面子。也正是因为如此，宋明水才十分放心的把虞姬带出去，以至于对于虞姬私下里的言行，宋明水已经无所谓了。
他早就见过了太多在面前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人，有虞姬这么一个异类，宋明水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宋俊生两眼来回在宋明水和虞姬身上打量，小声问道“明水兄似乎并没有纳虞姬姑娘为妾室？”
“因为父王觉得娶一个蛮族女子有辱门风，这事情就没办。”宋明水解释着，语气却不甚在意“再说了养在王府里当花瓶也是一样的嘛，又不是养不起。”
“哦........”见虞姬并非妾室，宋俊生便不再关注，毕竟长得再好看但是没有正经的身份和地位，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
距离得月楼还些距离，宋明水便和宋俊生闲聊起来。
“话说俊生兄，你可知这次宴会有什么玄机？是谁这么大排面能邀请诸王会面的？”
宋俊生有些诧异的看了宋明水一眼“难道你父王王没和你说？”
“没有，说是到了就知道了，还让我把握好机会。”
见对方是真不知道，宋俊生皱了皱眉头，问道“明水兄应该知道陛下刚刚册封的新王吧？”
“当然知道，就是那个新封的北宁王吧。”宋明水一惊，有些难以置信“莫非是她？！”
“怎么，明水兄不信？”
宋明水嘁了一声，摇头道“虽然同为籓王，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空衔，没有任何官身和实权。而且关于这陈家七小姐，本世子可是还知道其中的一些辛密，俊生兄想不想听听？”
见对方如此想法，宋俊生心中已经认定这八成不是啥靠谱的东西，但碍于情面还是点头道“那在下就听明水兄说道说道了。”
宋明水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小声道“据说这北宁王是陛下专门用来制衡陈烈的，在北平三州造成内耗从而削弱陈家的力量。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能干什么？这新王就是陛下的傀儡罢了。”
听完宋俊生顿时就无语了，兄弟你这是哪个版本的消息！？
就算真是这样，陛下也不可能选一个十岁的丫头去制衡陈烈吧，真当陈烈那三十万大军是摆设？
不过宋俊生也明白了淮南王的选择，以宋明水这种纨绔的性格加上这迟钝的政治觉悟，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老实按照吩咐来就行了。
宋俊生咳嗽了一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明水兄，听我一句劝，晚宴的时候不该说的别说，做好分内之事。”
“行了知道了，你怎么和我爹一个样........”
看着油盐不进的宋明水，宋俊生打定主意在晚宴时离这货远点，免得到时候被连累。
........
如今的盘龙阁座无虚席，各路亲王势力早已带着手下扈从坐好，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五块区域。
此刻盛筵刚起鼓乐齐鸣，各种丰盛的佳肴珍馐纷纷被侍女们呈上宴席，远处还有京城名妓歌舞表演，亲王们隔空寒暄着相互问候客套，场面好不热闹。
而宋明水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大场面上，他只是疑惑为什么还少了一处位置，就算那边的燕赦王是其长子代为前来也是有座位的，北平陈家的位置呢？
莫非是诸王都觉得这刚封的新王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形同傀儡无权无势，连最基本的脸面都没给她留？
联想起之前得到的秘闻，宋明水越想越觉得自己得到了真相。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一齐噤声，宋明水猛然扭头，只见两名女子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走在前头的女孩身材娇小，头上并非如虞姬那般复杂高耸发髻，而是简单的蝎尾辫盘发再插上一根小巧的碧玉凤钗作为点缀；锦缎芙蓉色抹胸下锁骨清晰可见，下身是一件浅粉色无任何刺绣的无袖连衣裙，但是裙摆只是到了膝盖便戛然而止，那双细腻光洁的小腿直接暴露在外。
宋明水一下子看傻眼了，这幅打扮与大煌正统的女子服饰格格不入，不仅算得上伤风败俗，在这样规格的宴会上更是堪称简陋。
而她身后的那位年纪稍大，头上无任何发饰但却用了轻纱遮面，一袭素色修身锦衣，外套一件薄如蝉翼的霞影纱衣，腰间配了一把青色剑鞘的长剑，剑鞘旁是一把造型古朴的短剑，活脱脱一个女子剑客的造型。
虽然在宴会上如此打扮依旧十分另类，但无疑比之前那位正常了许多。
就在宋明水疑惑之时，四位亲王一齐起身道“北宁王。”
这一下可把宋明水吓坏了，这来的不是那刚封的傀儡新王吗，怎么面子这么大？！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宋明水眼珠一转，瞬间醒悟过来——如果这丫头代表的是当今天子，那就说得通了！
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只是轻轻“嗯”一声，环视周围，却见众王都纷纷低头，无人敢对视。
“都坐下吧。”
少女的声音稚嫩无比，让众人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违和，但四位亲王却言听计从，乖乖就坐。
她并没有落座，而是走到会场中央站定，朗声说“我和诸位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大朝会上没有机会交流一二，实在可惜。诸位百忙之中能来盘龙阁赴宴，我在此先行谢过了。”
“北宁王客气了！”
“理该如此。”
“能与北宁王同席是我等的荣幸！”
........
诸王脸色尴尬但还是纷纷附和，他们可是见过这位主在太和殿发飙的，此时无路如何都要给足面子。但是宋明水却越看越迷惑，这搞的什么，又不是天子亲临，有必要这样吗？！
少女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的马屁，开口道“今晚我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诸位配合，那便是接管各位的私兵。”
此话一出，整个盘龙阁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靖西王咳嗽了一声，试探着问道“私兵一事我等并不知情，能否请北宁王解释清楚？”
“那我便直说了，就是字面意思。”少女收起脸色笑意，语气开始逐渐低沉“诸位无需和我装傻，所有籓王里除了北平王和燕赦王拥有大煌律令承认的合法兵权，其余的四位只有拥有一兵一卒都算私兵。不但如此，你们手下的兵马的大概数目我也知道，以陈家的手段要知道这些并不难。而这些，陛下也是知道的。”
话说道这个份上，台下一片哗然，有的人甚至已经坐不住了，私兵这种事情直接摆在台上来说，影响已经是极其恶劣了。
只见胶东王拍案而起，义正言辞的斥责道“请北宁王慎言，没有证据的话这就是污蔑！”
“那就算我是污蔑，你等该当如何？”
胶东王目瞪口呆，一口气被憋在胸口里没上来，你这是欺人太甚！
“既然你等实在不愿承认，那我换一种说法。我在这里要求诸位在月末之前凑齐规定数目的兵马给我，兵种不限。胶东王一万两千，靖西王一万三千，淮南王八千，汝南王一万。”
少女歪着头看向诸王，似笑非笑道“怎么样，这个数目诸位是不是很熟悉？”
四位亲王眼中惊疑不定，原来他们的家底早都被看穿了。
私兵他们当然是有的，毕竟都经营这这么一大块地盘，加上天高皇帝远，就算没有实权也还是有很大操作空间去做一些事情的，就比如私下募集兵马。除了为自身安全着想外，有自己的武装势力很多事情也更方便进行，这倒不是他们真的要谋反。
就算真的上边来人彻查，他们也能迅速把兵马打散，所以并不怕对方有什么证据指控。
但这位新王不一样，她根本不管有没有证据，直接硬来啊！
在诸王眼中，眼前的这位陈家七小姐，如今的北宁王，不但强势无比，还全无弱点。
想要对付这么一个身怀逆天伟力的修炼者，一般的刺杀肯定是行不通了，唯一能有些机会的也许只有那皇宫中第五境的碟子头目何永辉。但别人可是宋毅身边的人，凭什么帮你？不转过身和宋毅告密就不错了。
除非纠集大军，靠人海战术堆死对方。但只要敢把这些私底下的兵马拿到明面上来，那就等同于宣告谋反了，宋毅绝对第一时间弄死他们顺便收回封地，都不带手软的。
对她身边的人下手？陈家三十万大军和各种武者扈从可不是吃素的，以对方的性格，一旦失手迎来的搞不好就是灭族之灾。
四王面面相觑，心中都在叹气，虽然事先就明白自己这些人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正当诸王准备妥协的时候，却见宋明水“碰”的一下站起身来。
“我反对！”
这一声反对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都盯着宋明水上下打量，似乎是在看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瞬间成为焦点的宋明水很是紧张，但此刻宋浩昨天话语又回响在他的心头，让宋明水有了莫名的勇气。他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宋浩，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握起拳头轻声道“父王，你让我把握的机会，我把握住了！”
宋浩睚眦俱裂，一口老血差的没喷出来——
你把握了个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