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这操纵死者的术式也真是有够恶趣味的。与一般的死灵术单纯控制尸体不同,施加在御千珏身上的更像是某种诅咒。除了她的生命力已经完全消失之外,从她身上散发出相当浓烈的异界气息。
至于希丝娜的另一面,她对此感到十分熟悉却又无论如何怎么都想不起来。距离完全觉醒尚且还剩下三个阶段,按理说现在不应该将注意放在这上面。但她实在想知道连『神之眼』都无法识破的操纵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胸口被造成的足以致命的贯穿伤,苍锦云仅仅是暂缓生命流失便已经是极限了。他又哪来的余力去干涉正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御千珏。
御千珏胸口前的空洞已不在流血。虽然她走路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一样,但一次都不曾出现过这种状况。她走到距离苍锦云大约半个身位的时候抬起了被鲜血染红的右手。
【呵……到此为止了……】
苍锦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直击自己灵魂的恐怖执念从她的身上传来。这感觉或许是真实的,又或许是临死前的错觉。但不管是其中的哪种现在对于苍锦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苍锦云平静地闭上眼睛。此刻他对御千珏没有任何的怨恨。因为苍龙的理念就是强者决定一切。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究其原因也是源于自身实力太弱,怪不得别人。
只是……唯一觉得可惜的是……还没能对她说出那句话……
【『极冰之城』】
突如其来的一丝冷意迫使苍锦云睁开了眼睛。
【这是……?】
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面几乎透明的冰墙。面积虽然不大,但足够遮盖住自己的身躯。
不只是苍锦云,御千珏也呆呆地望着这突然出现在眼中的冰墙以及手指在冰墙上留下的深深的抓痕。刚才她应该是想攻击苍锦云却一下子打在了冰墙上。
御千珏口中发出的低吟声变得急促,给人一种她在生气的错觉。她开始用上另外一只手,两只手交替不停地攻击那块冰墙,被指甲刮下的冰屑伴随着血在空中挥洒着。
而实际上,御千珏完全可以绕过这面墙,但好像她对这块冰墙有股异常的执著。
【不需要你多事!】
苍锦云生气似地瞪向站在不远处的鸢伊织。自己不需要人救!更何况还是被鸢伊织这个女人!
鸢伊织露出苦笑。心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多事吧。自己出手搭救,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得到什么回报,可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收到这就未免太让人伤心了……
其实与绝境中的苍锦云相比鸢伊织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多少。看似她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实际上她却是以幻影剑支撑身体。当她从希丝娜的结界中走出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与希丝娜之间早已经有了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施加在身上难以言喻的重压并不只是针对身体更多是对于人精神上的,而要完全抵御这股外力则需要庞大的精神力。仅仅是保持站立的状态,就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更别说闲暇顾及他人。
虽说魔力与精神力之间并没有特别紧密的关联,但精神力严重不足的话也会影响魔力的输出。
眼前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因为在精神力正常、魔力充沛状态下的『极冰之城』呈现出来的将会是一座完整的冰之城堡,而现在鸢伊织所构造出的冰墙仅仅是城堡最外围的城墙上的其中一小块。
仅恢复不足三成的魔力加上精神力减弱,这已经是鸢伊织此时能做到的极限。但鸢伊织还不想输!不想输给比自己小的希丝娜!哪怕仅仅是一点,她也想缩小与希丝娜之间的差距!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对御千珏喊道:
【御·千·珏——!!!】
这声音如同指引一般,御千珏先是垂下双手对眼前的猎物失去了兴趣,接着便缓缓转过头以那双充满虚无的双瞳看向了鸢伊织。
苍锦云终于迎来了极限,意识逐渐消失的他再也无力抵抗精神上的重压倒在了地上。迷离的双眸中,他看到的不是疯狂的御千珏、不是清高的鸢伊织、同样也不是神秘难测的希丝娜。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映在他脑海里的是那个名为煌琉雪的女孩。
看着已经死去的苍锦云,鸢伊织在心中为他哀悼。尽管他为人傲慢而且还是处于对立面,但认识的人就这么在眼前死去,心中也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可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鸢伊织伤感了。
令人恐惧的低吟声响起,御千珏刚一摇一摆地走了几步便再次发狂冲向了鸢伊织。
鸢伊织眼神一凛同时拔起插在地上的幻影剑,像是算好了时机一样恰好挡下御千珏的正面一掌。不过即便是防住了正面攻击却还是被惊人的力量连人带剑一起打飞了出去。
鸢伊织勉强稳住身势,可这时候御千珏已经跟了上来!
这鬼魅般的速度……难怪连苍锦云都没有看清楚。
御千珏伸出的右手似携带一丝邪力,撕裂空气抓向鸢伊织的脖子。
【幻影杀阵——!】
鸢伊织将手中的幻影剑立于身前娇呵一声,铭刻于剑身的魔法阵倏然展开。
从白色魔法阵中吐出的冰之风暴将御千珏吹了出去,接着数道冰之剑气也从地上升起飞向了御千珏。
鸢伊织利用了先前在与御千珏战斗中被击落散落四处的幻影剑,由手中的主导剑作为中心联结各分剑所构成的特殊剑阵。
原本以鸢伊织现有的魔力根本不足以催动剑阵。但御千珏在与希丝娜的战斗中使用了『寒雾霜地』。因两者之间具有同源魔力,所以御千珏反而是替她向所有分剑中注入了相当可观的庞大魔力。
因此鸢伊织也并不是毫无计划的挑衅御千珏。她是故意以自己为诱饵将御千珏引到这剑阵之中,从控制住她的行动。
御千珏虽以双臂用作武器进行反击,但她怎么也无法完全防住如此密集的攻击。渐渐地,那狂乱的身影被这漫天的冰之剑气所掩盖……
【那是?】
然而就在鸢伊织喘息之间,白色风暴中忽然亮起了一个醒目的红点。接着由风暴之内发出一道血色光束驱散了路径上的剑气径直地射向了鸢伊织。
鸢伊织在红光出现的瞬间便准备立刻离开原地,可她却如同脱力一般半跪在地上根本无法移动。
我的精神力怎么……?
对于这突然不足的精神力,鸢伊织现在也无暇去顾及了。因为她已经不可能逃离红光的射程范围。
【不得已了……】
同样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神力让她重新构造其它强力的防御魔法了。所以她只能用上最后的底牌——
【幻影鸣响——!】
手中作为主导剑的幻影剑发出清脆悦耳的剑鸣之音,那原本用于遮挡正身的结界消失,出现在鸢伊织右手上的是一把通体呈水蓝色长约三尺六寸,剑身刻有铭文和雪晶图案的水晶之剑。
而其余各分剑也纷纷显现出剑身,像是回应她手中的主剑那样发出相同的魔力共鸣。接着分散在各处的二十三把同时移动到鸢伊织的前方并呈环状排列。刻于各剑剑身的魔法铭文相互牵引连接,与幻影剑相同数量的魔法护盾层层展开。
挥剑一扫,将所有剑盾全部投射在血光的移动轨迹之下。
咚——!
血光径直地击中在护盾之上,发出搅动鼓膜令人晕眩的沉闷声响。这是两种极端能量相互冲撞所引发的现象。而也仅仅是这一瞬间,用作防御的护盾层数就被抹去了三分之二。毁坏的护盾发出如同玻璃坠地般破碎的声音,支离的碎片化作一个又一个魔法光粒就这样消散在空气之中。
从握住水晶剑的手上传来阵阵的酥麻感以及擅自颤抖的身体加上眼前的现实,无一不动摇着鸢伊织的内心。
虽然血光的攻势明显有所减弱,但余下的剑之护盾却仍是敌不过这恐怖诡异的力量,一层接着一层破碎。
数秒前才完成的二十四面剑之护盾在数秒之后便只剩下了最后两层。
【唔啊——!】
但鸢伊织并没有放弃,她硬是挺直了握剑的右手竭尽全力地维持眼前这最后的庇护。即便是不能够将其全部抵消掉,但至少也要减轻伤害!
咔擦——!
第二层的剑之护盾上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这道裂痕几乎横贯了整个正在运作的魔法阵。
鸢伊织看着那道裂痕,脸上尽是惊异之色。那位于恐怖的血光的末端中有一个人——御千珏。而从她的伸出的右手中释放出像是气雾一般的东西从裂痕中侵入,开始侵蚀着第一层魔法阵上转动的铭文。
霎时,鸢伊织突感到体内似有一股异常的燥热之感,接着……
【噗哈……】
如同遭到魔力反噬,鸢伊织吐出一抹鲜血脱力地半跪在地上。视线之内尽是失去力量纷纷从空中掉落在地上的幻影剑。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把幻影剑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维持即将破碎的魔法阵。
鸢伊织眼神迷离地看着剑身已经沾染了自己鲜血的水晶之剑。
而随着最后一支幻影剑坠落在地,第二层魔法阵完全崩离解体。
汹涌的血光开始冲击最后一层魔法阵。
【呀啊啊啊啊啊啊——!】
鸢伊织抬起头发出呐喊,用上剩下的全部魔力。由手中之剑构成的最强防御魔法与自己一起做出最后的抵抗。
刹那之间,御千珏那空洞虚无的双眼中仿佛有了一丝神智。但转瞬之间便又被吞没了。
她在嘲笑……
在嘲笑着我……
鸢伊织心中充满疑惑,隐隐又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重新被虚无吞噬了的御千珏突然张开嘴,从喉咙中发出尖鸣。鸢伊织不得不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因为这声音实在太刺耳。
而这时,一只巨型诡异之手悄然地从御千珏背后的空洞中生长出来冲出了血光,接着张开五指一掌轰向了魔法阵。
被血雾侵蚀到内环的魔法阵在这巨掌落下的那一刻便尘埃落定。
鸢伊织最后的手牌——幻影鸣响。
溃败!
鸢伊织勉强睁开一只眼睛,但映入眼中的事物却让她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作为所有幻影剑之首的水晶剑竟在这一击的作用下使得剑身炸裂,碎片飞散。鸢伊织被魔力的冲击轰飞出去,一道血柱在空中挥洒而出。
接着,那只诡异之手合掌成拳继续杀向鸢伊织。
【希……丝娜……】
就在意识消失之间,鸢伊织的双眸中最后看到的是希丝娜的背影。
再一次,希丝娜挡在了鸢伊织的前面。
血光中的御千珏发出愤怒的嘶吼,她背后的那只诡手突然加速冲向希丝娜。
面对足足有自己两倍大的巨拳,希丝娜相当冷静地朝前伸出右手,紫晶之剑在距她一尺的位置显现。
极端相撞!
可是巨拳打在紫晶剑之上却什么都没能发生。没有引发的冲击,没有剧烈的声音,就像是羽毛落在水面掀起了微不足道的涟漪一般。仅仅是露出的风,吹散了希丝娜的头发。
希丝娜表情依旧平静,轻轻握上紫晶剑。手指触碰剑的瞬间,剑身泛起耀眼的紫色光芒。
【消散。】
在这光芒之下,那偌大的巨拳逐渐消散。不止如此,就连血光也被这种力量一并抹除了。
御千珏消失的血光中现身。她歪着头,似乎理解不了希丝娜刚才做了什么。
虽然没能查探到隐藏在御千珏背后之人,但透过『神之眼』找到了操控她的力量之源。
这其实也多亏了鸢伊织的努力才使得隐藏在御千珏身上的那个力量在一瞬之间露出破绽。也就是说,希丝娜故意让鸢伊织做了诱饵。
但是鸢伊织暂时还不能死!至少不能在此陨落。希丝娜不只是为了遵守约定,更是为了那个孩子。
在一旁看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而另一边战场上的两人还在等着她。
【闹剧,该结束了。】
希丝娜脸色一沉,举剑一挥,宏大的剑气扫向御千珏。
只见御千珏抬起双手迅速地在身前划着什么,而随着她的动作一种从未见过的诡异魔法阵展开。但这看似诡异的魔法阵并未起到什么作用,希丝娜挥出的剑气将魔法阵一举击溃。
御千珏见状便立即转身逃跑,嘴里好似还说着些什么奇怪的语言。
可与希丝娜相比御千珏的速度就显得太慢了。不管她怎么逃希丝娜总是能先一步出现在她的前面。
而逼至此境的御千珏便怒不可遏地抬起双手与周身凝结出的冰晶一同杀向了希丝娜。
希丝娜
御千珏的攻势凌厉缜密却被希丝娜从容闪过,那漫天冰晶化作冰鞭,在希丝娜身边挥动攻搫,希丝娜游刃有余地闪躲自如。
御千珏招招失手,从口中发出焦躁般的叫声,双掌拍向希丝娜,却又扑了个空。希丝娜宛若鬼魅的身影飘然后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微笑,举剑一刺。
希丝娜手中的紫晶剑非常精准地**了御千珏的胸口,看起来像是填补了她缺失的心脏一样。
很快,御千珏发出悲鸣般的嚎叫。而从她与紫晶剑相连的那部分,出现了令人诧异的一幕。
御千珏的身体居然开始结晶了!
紫色晶体从她的胸口向躯体、四肢迅速扩散,她的头发甚至是衣服全部都一起结晶化。
御千珏伸出的右手静止在了原地,它距离希丝娜的胸口仅有咫尺之间却永远无法触及到。
就像是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那莫名的压力在御千珏晶体化的瞬间便消失了……
而隐藏在她体内的异界力量也被永远地封印在了这具人形晶体之中。
至此,由御千珏这位异能者所引发的一系列混乱终于画上了一道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