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新任万道盟主孤注一掷,率军夜袭森狱城进行“斩首作战”,结果出奇的顺利,直到森狱城陷落,那个可怕的“血魔”也没有出现,十年都没有出现。
有人说血魔隐居了,有人说血魔走火入魔死了,有人说血魔是去“未知之地”寻求突破,正道的人造谣说把血魔暗杀了……更多的人以为,这个魔头正躲藏在暗处,准备什么可怕的计划……
但谁能想到她是因为钥匙保管不当,把自己关小黑屋里出不来,眼睁睁看人家把老窝端了呢?
血蝠宗弟子若是知道这个事实,恐怕就不会那么畏惧了吧?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所以这会儿一个个绿着一张脸,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鸣雷剑海阵的操作要求很高的,这会儿看样子都有些不稳,眼看怕是要破了。
“都给我安静!”
一声低呵,声音不响,却夹着一股浑厚真气,震得众人浑身一颤,旋即便噤了声。
血蝠窟的血蝠弟子明面上地位不分高下,但谁强谁弱,众人心里却都有数。
“看看你们什么样子,刚才的威风都哪去了?真丢我们血蝠宗的脸!”唐刑长着一张方脸,两条剑眉微微立起,出声训斥道,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唐刑,众弟子中入门最早,资格最老的大师兄,不过决定他地位的不是资历,而是实力,自十数前突破的那一刻起,作为年仅六十的元婴修士,便有了令众人仰望的资本。
现如今元婴修士的意义不同往日,拥有复数元婴的宗门,天下加起来也屈指可数,作为血蝠窟除宗主叶杀外唯一的元婴宗师,唐刑无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你们在害怕什么?我们是魔盟顶尖的修士,布的是天下第一杀阵,看看这冲天气势!就是大罗金仙也要饮恨于此,何况血魔?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人罢了,怎敌得了剑海之威?别被那不切实际的神话吓破了胆子!”唐刑语气沉稳而自信,让人不自禁地感到鼓舞和安心,而他的眼睛却盯着自己身后,一块半埋在地里的紫色晶石,那晶石有数个成人那么大,晶莹剔透,中心有一球形雷电闪着摄人心魄的光芒,一股光束从晶石中射出,连接到阵法的中心。
“竟是用万年孕育的九霄雷晶作阵眼……也不知死老头从哪找来的,真是好大的手笔。”感受着晶石中令人心惊的力量,唐刑的眼中满是狂热和贪婪,一股心火暗暗翻腾,“等此战结束,就想办法把这宝贝弄到手里,再让安插到死老头那里的眼线暗中记下阵图,这鸣雷剑海便到了我的手中,到时候宰了死老头,我就是新的宗主……不,凭借这样的力量,就是重振魔盟也不是不可!”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便是成功阻杀那个绝世魔头……不然一切都是枉然!所以,绝不能让这帮人乱了阵脚,影响大阵!”
唐刑咬了咬牙,站的高看的远,作为元婴宗师,他其实比其他人更加知道血魔的可怕,当年他尚且金丹时候,在那正魔战场上遥遥看见那血魔一剑斩出,将正道修士一整座浮空城池斩成两半,漫天的血雨淋在身上,浇得他心头发寒。其实他比其他任何人都畏惧,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与那人为敌,但奈何他又是与叶杀同样有野心的货色,为了他的野心,这个天下第一的魔头必须死,否则,他便不可能成为新的天下第一。
大概叶杀也是这么想的的吧?所以即使知道对手的可怕也要出手,并向弟子隐瞒将要面对的敌手,让他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才能成为最好的利刃,而存有同样心思的唐刑,也必然要保证这把利刃的锋锐。
“可以的吧?应该可以的吧?对,没问题的,就算是那个血魔,在这样的力量之下,也必将灰飞烟灭……”看着众人逐渐安定下来各司其职,唐刑心下稍安,嘴里小声嘀咕着催眠般的话,末了像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对着众人道:“话说回来,听说那个血魔面目奇特,是个青面獠牙,貌如夜叉的怪物,如此怪胎,或许我等今日杀之,也能算是替天行道了?哈哈哈哈!”
众人纷纷跟着笑了几声,俱觉心中不安去了大半,唐刑见此满意地点点头,却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娇斥。
“胡说八道!”
唐刑大惊,体内真气运转驱动护身法宝,背后陡然展开两翅闪着金属光泽的漆黑蝠翼,交叉横于头顶,连着元婴期的护体罡气一起,形成一面牢不可破的屏障。
他抬起头,透过蝠翼缝隙,就见一赤色球体如金乌坠地,所到之处雷霆剑海归于无形,瞬息之间已穿过杀阵,来到自己头顶。
那赤色瑰丽无比,就像凤凰的鲜血凝成宝石,奇怪的是他明知危险,却对它心生亲和之意。
古怪,真是古怪。
这便是血蝠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道天骄,元婴宗师唐刑这一生最后的想法。
看在其他弟子眼里,那赤色球体毫无阻碍地通过了鸣雷剑海,然后连着那地兵级别护身法宝和强大罡气形成的,坚不可摧的屏障一起,将一个元婴宗师整个“吞”了下去。
就见赤色球体——那大概是一个红色的血球,蠕动了一番,然后噗地“吐”出了些许破布和几块铁疙瘩,而在血球边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娇小身影持剑而立,垂着头,长长的乌发使人看不清她的脸。
她轻柔地抚着那血球表面,好似安抚情人一般,嘴唇嗫嚅着,声音清脆好听,就像飘着浮冰的小溪,带着美丽而寒冷的笑意。
“唉,怎的好歹一个元婴宗师,却连件像样的法衣都没有?好好一件冥钢打造的地品法宝,却往里面掺了玄铁进去?唉,罢了罢了,好歹也有元婴修士的骨血作不得假,聊胜于无吧。”她轻轻地拍了拍那不断蠕动着发出怪声的血球,声音娇娇地:“对吧,咱们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抬起头,三千青丝自耳边滑下,那脸庞就如那皎月出云,怎一个绝色。
眉如翠玉,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那薄唇就如皑雪中一点红梅,秋水中一片红枫,嫣然一笑,倾国倾城,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堕冰窖。
“反正,还有这么多血食,你说是吧?”
那仿佛在看蝼蚁一般的目光,使得被美貌晃得有些迷糊的众人陡然惊醒,到底是魔门精英,几乎回过神来的同时,竟不约而同地祭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手段,毫不留情砸向那一抹娇美的身影。
那一时的目眩神迷终究只是个不可抗拒的意外,回过神来的魔修们不可能忘记,他们面对的是那个已经被神话绝世魔头!至于因那美貌得与传闻完全不符的相貌而产生的对对方身份的疑问,早已因她秒杀元婴的战绩而烟消云散。
已经无法逃离的他们,现在只能全力出手,顾忌辣手摧花便是找死!何况他们从来也没顾忌过这个!
一时间各色兵刃、五光十色的法术,丑陋的异兽和成群的怪虫漫天肆虐,雨点一般,投向共同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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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叶杀倒是收了一帮好弟子,可惜太急躁了,太急躁了可没好处。”
红衣的少女翩然而立,看着满的残骸——有法宝的,衣物的,还有修士的骨骼,杂乱地散落在少女周围,如果它们还活着,就会发现,少女从始至中,竟然一步都没移动过。
“那样会命短。”少女微微摇头,语气像是在喟叹:“你说是也不是?”
少女的身边,赫然盘绕着一条由鲜血凝聚而成的赤龙,扭动着身躯张牙舞爪,显得十分灵动,听得少女问话,便张口发出一声古怪的嘶吼,好似在表达赞同。
修士们遗留的残骸之中,一个血蝠弟子半跪于地,眼神惊惧而空洞,似是为发生的一切而难以置信——只感到一道红影闪过,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死了,上一秒还横行天下的魔门天骄,下一瞬便成了他脚下的东西,他还记得他的前面站的是一位跟他同岁的天才修士,小小年纪便证得金丹,与自己有过一次冲突,那时他轻易便被击败,尝到了屈辱后拼命奋发,将其视为自己一生的对手,可如今他只剩下半颗残缺不全骷髅,半埋在沙子里,几乎看不出形状,就像随处可见的垃圾。
血蝠弟子不怕死,一入魔门,命便不是自己的了,所有人都预见到也不甚惧怕那一天,他曾猜测自己的死法,是刀劈斧砍,身首异处,走火入魔,亦或干脆灰飞烟灭,甚至于被人做成尸偶傀儡,他都不会感到意外,然而就算死,也该死得有脾气些,也要狂笑着死在敌人的剑下,携着最后的狂妄下地狱,而不是肝胆俱裂,无助而绝望地变成辨不出面目的一地垃圾。
这样的死法,他真的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