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见那名亡魂在一声凄厉之后便化为了一道黑烟,被海风吹到了远处,而此时其他的亡魂都睁开了眼睛,用绽放着杀气的眼神望着我们。
“小姑娘,准备好了吗,要加速了哦。”皮玖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我根本没来得及说自己准没准备好。
白宝石号那巨大的白帆在我身后突然发出吱嘎一声巨响,这响声是很大的,把我吓了一跳。
我回头一看,发现巨大的桅杆竖着从中间分成了两半,然后像一本翻开的书一样朝两边倒了下去,顿时这艘船仿佛长了两个翅膀。
“龙头炮准备!开始撒网式攻击!”
皮玖喊完这句话之后甲板上突然凭空多出了好多个用兽头骨加工成的大炮,这些大炮根一般的大炮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炮筒是巨大的兽类生物的头骨,原本应该是木制的轮子也是白色的骨制品。
“加速!”
这时那两个大翅膀突然快速的向后煽动起来,于此同时整齐的排列在甲板两边的龙头炮也开始攻击了起来,我一瞬间理解了皮玖为什么说这时撒网式攻击。
随着雷霆般震耳的炮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颗颗发着红光的火球从兽头骨中吐了出来,火球那剧烈的红光把海面照的发亮,一颗颗拖着尾迹的火球带着呼啸声飞出了这艘巨大的白宝石号的甲板。
这些火球在船的两侧交叉着,远远看去如同是一条条亮线,这一颗颗笔直的火球在船的两侧形成了扇形,这一串串火球和它们的尾迹织成了两张守护这艘船的巨网。
白宝石号如同一枝利箭朝着这些亡魂所守护的东西冲去,周围妄图接近的亡魂一个个都被火球烧成了黑烟,在赤红色的渔网下,没什么能接近白宝石号。
船的速度很快,原本几百米的距离仿佛只有几十米似的,周围不断传来惨叫声,尽管那些圣女族的亡魂想要靠远程魔法攻击我们,可惜因为我们的速度过快,跟本连瞄准都很困难。
甲板上风因为加速的原因出奇的大,我只能坐在甲板上,而皮玖仿佛不怕风似的直直的站着,背后的灰色破旧披风也被吹了起来,这时候的他也真像个“暴风雨的船长”。
亡魂所守护的漩涡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能看清楚这个漩涡了,那个漩涡不断地增大,很快你就看出那似乎不是一个漩涡了。
一开始在几百米远时它的确跟漩涡一样,但是随着船告诉的推进,你隐隐约约的看见漩涡中心有一个小黑点,那个小黑点仿佛是一个黑洞,一个链接着过去的黑洞。
小黑点也越来越大,船此时已经离漩涡不远了,你也意识到了那不是一个漩涡,而是一个井,一个在水面直接挖出的井。
说它是井只是一个比喻,这个比喻换成坑也同样可以,这个坑是一个很完美的圆形,在波涛汹涌的大海,这个坑很显眼。
圆坑周围的水围绕着这个坑流动,造成了一种漩涡的视觉错误,当船航行到坑的周围,围绕着这个坑航行时,你才观察到这个坑有多么不同寻常。
这个坑就如同是一个小孩把一个完全透明的圆柱体积木塞到了大海里一样。
这个圆坑直径我目测有八九米,坑的内壁也是海水,不过似乎内壁也是海面的一部分,里面看不到海底的一切景象。
不过最令人惊讶的是坑的底部,底部真的链接着过去,这的确是一个连着过去的黑洞,坑的最底部是一个古战场的俯视图!
在这个圆形的画面中心,有一个黑色的鬼火闪动着,而鬼火下面是一场战争的画面。
我看见了无数金发的女武神身穿银色的重甲,手持兵器,朝着无数的衣着单薄,有着各种发色的圣女族冲了过去。
这两支军队在一片荒地中厮杀着,我能清楚的看到黄土地上如同蛛网一般的交叉在一起的裂痕,无数的枯树屹立在这片荒地中,俯视下去如同一个个小黑点一般。
女武神们的金发差一点就和大地的颜色混在了一起,如果不是鲜血染红了她们的头发和盔甲。
圣女族魔法也在战场上大肆肆虐,各种元素的魔弹和激光女武神们的盔甲,但女武神们的利刃也穿透了圣女们单薄的衣物。
绽放的鲜血在俯视视角看上去就像一朵朵红蔷薇。
这个坑就这样把过去的画面重新再现了出来,我看着这些景象,说不出话,所谓“恶”的力量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看着那个黑色的鬼火,我再次感到了恐惧。
“啊呀,看来要想有什么收获得跳下去啊,我可不想这么做,只能返航了啊,小姑娘,你赢了。”
皮玖反而没什么惊慌的说。
“大叔...你...不惊讶?”
“惊讶?有什么惊讶,神能给一棵树小姑娘的身体,神能创造世界,既然存在神,那么出现这一切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你...不是无神论者?”我对他心态转变的速度感到惊讶。
“现在是有神论者了,你已经证明了你在酒馆讲的故事有多真实。”他说,“好了,该回到那个饥荒的村子啦,难得的一次出航。”他伸着懒腰。
回去时速度依然很快,但是似乎因为某些原因,实际上速度是在递减的,因此一些魔法弹也就能打到甲板上了,虽然只是偶尔的几颗。
“船怎么越来越慢?”我问。
“一直奔跑下去那个人不会累?我说过啦,这艘船可是活着的。”他对此给出了这个答复。
“那它停在了这里怎么办呢?”我笑着问。
“为了活命,怎么累也得奔跑啊。”皮玖说,此时打到甲板上的魔弹越来越多了,而某些女武神也开始拿弓箭射了起来,这些亡魂龙头炮都打不到。
我和皮玖只能不断的躲避,我们都很后悔不早点躲起来,现在想要跑到船上的安全位置已经很难了,甲板的大小以及攻击角度的刁钻迫使我们只能不断躲避。
船速再慢也不会慢到哪里去,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片亡魂之海了。
“这攻击角度真是四面八方啊。”我一边拿起我的伞挡住一面,一边躲避另一面的攻击。
甲板上此时插了不少羽箭,这些亡魂的攻击虽然说不上铺天盖地,但肯定也是四面八方。
“是啊,小姑娘,可注意点。”
我和皮玖就像两个舞者,不断的在甲板上舞动,各种元素的魔弹仿佛是聚光灯的光线,羽箭如同台下扔上来的彩带一般。
几分钟后,船渐渐的离这些亡魂远了,这些亡魂仿佛有一面墙壁挡着一般,没有一个亡魂追过来,攻击也越来越少,而且都是从后面打过来了,已经不再是四面八方。
我们也不再躲避,此时只要有一颗魔弹打中我们我们都不会躲,因为我们的背后没有眼睛,而且这种事几率奇低。
“可真是惊险啊。”皮玖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
“是的呢,大叔看来被吓得不轻。”
我笑着说。
“哎呀,小姑娘你永远都是这幅脸色,感觉没什么能吓到你啊。”他说。
“毕竟我活了几千年啊。”我看着远方的大海说,不过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向自己,应该是错觉吧。
这时皮玖转身说:“我先去睡一觉,你继续看海景吧。”
我后来很怨恨他为何要在这时转身,因为只要他不转身他就不会将我推开,他也就不会这么死掉了,虽然我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可是他影响了我很多。
“小姑娘!小心身后!”
我回头看去,发现一颗火魔弹正如同一颗陨石一般朝我飞来,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它下落速度很快,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就算我躲避,也只有两种结果——死亡,濒死。
正是这个时候,这个胖骷髅冲了过来,而我这时不但没感到能够被人救起的幸运,反而想要推开他,让他不要靠近我。
可是我做不到,我们两人的距离不过三米多远,而且他的力气和体重远远比我重的多,我没法推开他。
“大叔!不要!”我喊到,可是他已经将我推出了三四米远,自己却被火球贯穿了身体,他的衣服被烧焦,腹部有一个大洞。
我的双眼不知为何,有一些湿润了,我面对成千上万的女武神和圣女的死亡都未流泪,可是一个普通的骷髅竟然让我流泪了。
一幕幕回忆映入了我的眼帘,从酒吧跟他的相遇,再到我们打赌,再到我见到白宝石号,这次出航的一切,再到现在他的死亡。
我这时知道了在酒馆那时吸引我的不是他与众人截然不同的行为,也不是我对他的好奇,我从一开始就被他独特的魅力吸引了啊!
我抱着他,他躺在我的怀里,骨架的触感很冰冷。
“小姑娘...对不起啊,赌约,大叔我不能兑现了。”他伸出一只手说。
“不...不...你已经兑现了啊,你把命给我了啊!”我哭着说,泪水流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这不是你想要的,这....是我给你的,.....不能算完成赌约。”他虚弱的说。
如果这时白无灵在,可能还能救活他,可惜它不在,我虽然也会治疗魔法,可只能让他多活几分钟罢了。
“你不要说话了....我...我马上用治疗魔法....”我说着准备念动咒语,可是他的手却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
“傻姑娘,别念咒了,救不活的....”他说,“我....我的命运.....早...早就注定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心音啊,我临终前....要...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我什么都照办!”我哭着说。
“你的那些朋友.....肯定...是要到....巨兽岛一趟的 .....前几天....我的弟弟...在哪失踪...了,把这个....交给他。”他的话越来越虚弱,而且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大意我都懂了。
“我会,我会的!大叔....不,暴风雨的船长!”我伸手接过他给我的贝壳项链说。
“呵呵...这个称呼...不错....心音,对不起,我最后没能完成赌约,还要麻烦你....对不起啊,还有赛特西欧,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停下来不在说话,他双眼那两颗宝石般的眼球也已经黯淡无光。
“不!你还能见到自己的弟弟!你还有赌约没完成!你快说话啊!不要吓我!大叔!”我摇晃着这具冰冷的身躯,发出仿佛呕出灵魂的呐喊。
......
后来时间过了很久,我竟然就抱着他睡着了,我好像哭了一夜,脸上也有了两道泪痕,我将那个男人给我的贝壳项链收好,等着交给他的弟弟。
至于他的遗体,我从我的伞中拿出了一个亲手制作的棺材,将他放到了里面,不知为何我感觉他躺在棺材里时似乎在微笑,不过我没在意。
我准备把他安葬在我们出海的那个海岸,所以我暂时将他的棺材放回了伞里,等回去以后我在安置。
这艘船我没法操作,只能任由它漂泊,后来我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岛屿上,虽然历经波折,不过总算又见到了书灵和异世界的灵魂他们。
......
在一切事情完结的时候,我重新回到了精灵之森的木屋,那时我重新思考了这件事,最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竟然对他产生了些许爱情,也许是第一次与他见面就有了,也许是死亡那一瞬间,只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
还有一种可能是我几千年只在精灵之森待着,突然出去了之后与一个男性生物单独相处难免会有爱情产生,不过我内心深处在否认着这个可能。
不管结果如何,我可能在未来漫长的生命中会记下皮玖这个名字几千年左右,可能那时我会忘记他所做的事,毕竟我们相处的世界甚至一天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