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房间的大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年龄更大一点的穿着职业正装的大叔。这个大叔脸色更没给蔚蓝好看,像是一个在企业里混了20年还是小科员,终日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他瞟了一眼蔚蓝说:“我半路就听丽给我说,你又捡了个女孩回来。我们可没有多的钱养她了。”
“骁,首先我得更正你,”从言语间,蔚蓝已经知道救自己的大叔——其实也不能叫大叔,只是看起来沧桑一点,实际年纪就应该是她第一感觉不到30岁——代号叫夏。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你说又‘捡’个,但实际丽可不是我捡回来的,这样说我可不乐意了。第二,蔚蓝是异唤师,虽然好像是失忆的异唤师,但总是有用的。”
骁叹了口气:“好好,你总是对的。不过你们看电视报道没有?现在应该正在播。”
丽拿起遥控器就打开了墙上的电视,夏坐回办公椅上看电视。现在盛京电视1台正在播报,说由于恐怖组织“人解阵”的袭击,天彩湖湿地公园文化中心被炸毁,现死伤者数目没有明确统计。
“欲盖弥彰。”夏轻蔑地哼了一声。
画面又转到几栋损毁得很厉害的楼,报道说由于巨大的冲击波影响,周围建筑损毁严重。蔚蓝一看差点跳了起来,嘴里漏出一个词“我家……”
对,她的家,或者正确的说法是“他”曾经的家,就在天彩湖湿地公园旁,现在她看到那几栋7层小楼每层的窗玻璃都粉碎,各种家具、人体都被强大的冲击波震得飞散到楼下一地都是,楼房旁全是一片狼藉。
她站了起来,心里下意识的要回去看看:毕竟家没了,以后该怎么办!
然而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时,她就尴尬地脸红了:上半身穿着一件很宽松的白色T恤,下半身只穿着一条粉色的女式胖次,而且弹性很好,感觉很有包裹感。蔚蓝这才想起好像是有种说法男式内裤和女式内裤在宽松程度上完全不同啊。
“你走不了的。”夏冷冷地看着她。
“我死也要从这里出去的!”蔚蓝发了句狠话,其实她是很心虚的,心里计算着是不是会被他们限制人身自由,以后被迫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呀!那样可就惨了。
“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有钱坐车吗?这里回天彩湖可挺远的。”夏又问她。
蔚蓝再一次尴尬的脸红了,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别说以前自己的钱了,连电子支付卡也大概在爆炸中化成灰了。
丽这时不知从哪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条运动长裤来扔给蔚蓝。
“我以前的裤子,可能对于你稍微大了一点,先将就穿一会吧。”她微笑着告诉蔚蓝。
“别慌,一会我们陪着你回去看看……”夏看着急着穿裤子的蔚蓝说。
“我走到累死也要走回去的!你们别跟着我!你们这群来历不明的怪人,哼。”蔚蓝赤着脚摔门就出去了。她现在心里乱成一团,看什么都不顺眼。
“记心不好,脾气倒不小。”夏抱怨了一句后,给丽递了个眼色,“走,我们跟上。”
“注意保持通信畅通,一会可能有重要的情报传过来。”骁对经过他身边的夏和丽说,随着他们俩的出门,骁缓缓坐到办公椅上,开始托着下巴思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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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老旧的房屋,里面漆黑一片,连个路灯都没有。盛京有这么破旧的地方吗?蔚蓝真是不清楚。砂砾的粗糙感从脚掌传了上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还少穿了鞋子。
丽从后面跟了过来,手里拿着电筒,又扔了双凉鞋给她。
“我说你啊,还是注意点,夏的脾气可不算太好。”
蔚蓝没有回答,一边埋着头穿鞋一边想,今后该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跟着他们?那个“夏”说的异唤师是真的吗?他说我也是异唤师?
不过再一想,都重生了,还重生成女孩子了,再带着什么异唤师的身份,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老旧的楼房,以前大概还是某些小公司的办公室,丽的手电筒光打过某个紧闭的房门时,蔚蓝看到上面一块歪歪斜斜的匾牌“XX贸易公司”。
走出楼房大门,蔚蓝望了望四周:天,依然是阴郁的天空。四周的房屋,低矮而陈旧,规划得杂乱无章,到处都是蜘蛛网一般的电线穿过。她大概明白了这里是哪里。
这里叫做旧城区,其实是盛京最早一批建城者规划的区域。随着对神器研究的渐渐成熟,这座城市就渐渐拓展开来了。而这片最早的区域,被后来的管理者丢给了外域的人。
本来包括盛京在内的五座城市,都是拒绝外域的人进来居住的,但为了缓解矛盾,大约二十年前盛京允许少数外域居民进城务工或从事服务行业。当然给他们居住的地方也严格划定,就是这片旧城区。
“别看了,上车吧。”丽招呼道。
蔚蓝一看,丽招了一辆三轮摩托来。她还没坐过这么简陋的平民交通工具,不禁对其安全性感到有些怀疑。
如果说丽的气质看起来还不像旧城区的贫民,这个开三轮摩托的小哥,看起来就完全是外域的样子了,一副从小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样子。一上车丽和小哥就用蔚蓝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地聊了起来,而且一刻都没停下来,十分开心的样子。虽然盛京的官方语言是华语,可确实有不少其他民族的居民在里面居住。更别说经过人口大迁徙后,混杂的外域居民了。
就这样开了十几分钟后,蔚蓝大叫一声停下,小哥就把车停下了。蔚蓝打开门冲向那个自己熟悉的地方——
现在,她看到沿着天彩湖湿地公园外沿,包括公园旁自己家,都拉上了警戒线。公园里面每一棵高大的树木都被拦腰斩断,灌木被连根拔起,简直比台风刮过更乱。而自己家下面的小广场上,摆满了覆盖着白布的尸体,有好几个人在尸体前面痛哭。
因为冲击波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已经被聚集在一起,蔚蓝看见几个自己还算认识的邻居,在那堆东西里一言不发地翻找自己的东西。有些人向执勤的警察要求回楼上找自己的东西,但被拒绝了,以已成危楼为由。
看来自己家是回不去了。
蔚蓝走到那堆形如垃圾的物品堆前,来回地扫视有没有自己的东西。突然看到了其中有一张残缺的照片。她把这张照片从里面捡了出来,发现果然是三年前父母和自己的合照。就在那之后的几个月,他们就死于去某个考古现场的空难。只是这张照片,中间的自己,被某种高热物体烧了一个窟窿,刚好没有自己的脸。只剩下两边父母那勉强装出来的微笑。
连照片中的自己也没有了,这是天意吗……
“小妹妹,你是以前住这里的,还是有亲戚住这里?翻找,拿走自己的东西或亲人的遗物,都要在那边登记哦!”
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中年男人打断了看着照片发呆的蔚蓝。
登记?我现在已经没有自己的身份了,现在这个身份,在市政管理资料库里会存在?别开玩笑了!
蔚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一样,把照片放回那堆垃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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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和丽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蔚蓝。
“身份:天彩湖小区前住户。现状:部分失忆,但记得起自己居住的地方。成为异唤师时间:未知。”夏对丽分析着蔚蓝的身份,丽表示同意夏的分析。
“虽然表现出情感很真,不像是演戏。但我觉得还是调查一下这里所有居民的信息为妙。”丽想了想建议道。
“你愿意就去调查吧,我觉得真实身份并不是那么重要。”
夏刚说完,耳机里就响起骁联系的声音。
“最新消息,这可是机密消息,你听好了:昨天这里有个疑似神器的东西消失了,这可是在监控视频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当时文化中心里正在激战。听到这个消息后,昨晚起学院方面已经炸开锅了。而且据监测,这里已经形成了异空间,将来肯定是要建一圈围墙围起来。爆炸,异空间。夏,你懂得这意思吧。在城里形成一个异空间,这下看他们还怎么隐瞒。”
夏听完后,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了解了。”
每当回忆搅动,就让他感到无比痛苦。
这次和五年前,在许多方面都是那么的类似,只是那次,失去了一个女人,这次,得到了一个小女孩。
这是某种天意吗?这与他现在为之努力的目的,有什么联系?
远处,蔚蓝一个人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低着头,很孤单的样子。
“来吧,我知道我们该怎么办了。”夏对丽说完就一个人向蔚蓝走了过去。
“夏,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丽没有马上跟上,只是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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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明白现状了吧。”夏站在蔚蓝旁边,并没直视着她,而是头偏向另一边装作在看其他地方。这场景像是两个间谍交换情报一样。
“我无家可归了。”蔚蓝平静地回答他。
“不完整。你现在也是异唤师了,但是是个一无所知,脆弱无比的异唤师。”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
“那么你对异唤师的印象是什么?”
“都市传说,神秘人,可以花钱雇佣搞暗杀。”
“哼……也对也不对。”
“你们到底想怎样?”蔚蓝抬起头,用锋利的眼光看着夏。
“这眼神我喜欢。”夏掰了掰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我想你加入我们,因为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当这个城市里某些组织,某些集团看到你是异唤师之后,也许会强行抓你去为他们服务。”
听到这,虽然不知道夏到底是不是为了骗自己编出来吓人的,但蔚蓝觉得他击中了自己思维盲区,她一直没想到会这么危险的。
“不过,他们能认出我吗?就像你认出我一样?”蔚蓝又问。
“当然了,异唤师第二律法‘只有异唤师才能认出异唤师’。”
“那第一律法是什么?”蔚蓝好奇地追问。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我就没搞懂,为什么你这么在乎我加入你们。你们难道就找不到另外的同伙吗?”蔚蓝问出了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这个问题堪称杀手锏,如果夏给不出一个满意回答,她绝对不会愿意加入他们的。
“因为……”夏想了想,还是透露了一点往事,“五年前,在和昨天很类似的另一个事件里,我失去了一个女人。你的样子有些像她。”
“这是男人追求女人时,用的最老套的套路了。”蔚蓝不动声色地冷冷说道,当然在心里,她知道她更是不可能去喜欢一个大叔了,即便现在是女孩子。
“她在离开我前,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不要怀念什么Goodolddays,为将要到来的新日子,献上你的契约。’”
夏的话也没带什么感情,平静如井底之水。但蔚蓝知道,自己心底的某根弦被轻轻的拨动了。
过去的我,早就灰飞烟灭了,连个照片都要被烧个窟窿。过去的日子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了。
“这个答案,我满意。我答应了。”蔚蓝站了起来,想给夏做个握手之类动作,以表示达成共识。但刚刚站起来,丽就冲了过来把自己抱住,还把蔚蓝的头往她胸里按,高兴得大喊:“夏,她同意了!她同意了!我们成功了!”
被憋得呼吸不畅的蔚蓝这时在心中不断地骂:“这什么鬼新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