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血鸢尾

作者:千风之铃 更新时间:2017/8/27 18:58:55 字数:5791

楔子.血鸢尾

Prelude The Bloody Flower-de-Luce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却忽然忘了是怎样的一个开始/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年轻的你如云影般掠过/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含着泪 我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一九七九.席慕蓉《青春之一》

我依然记得那些日子。

醉意微醺的傍晚,仲夏徜徉的夜风,撒落在灌木丛中的虫鸣,仿佛萤火,在暮色渐染的雾霭中,荡漾、如歌。

你拉着我的手,沿着落满青苔的石梯,拾级而上。

漏过树林的夕阳,为你的背影剪下一圈金色的轮廓;摩挲过你脸颊的轻风,摇曳起我的发丝和裙摆。攥紧手心,我在这风中努力嗅着你的味道,那是我们曾一起奔跑在花田中的芬芳,是你摘下一捧梨花,戴在我发丝上时,我在你手心闻到的淡香。

然而,什么也闻不到。

那些熟悉的味道,那些曾通过你指尖传递过来的温暖,连同这浸润在暮光里的云烟,逐渐冷却,凝固,隐没在这山林的夜色中。我知道,终有一天,它们会像朝露一样再次涌现,垂在我的眸间,为我的脸颊,独自滑落月色孤鸣的弧度。

清越的回响,在耳畔叮咚溅落,我以为那是我们的脚步,是你我早已在无数次的携手中点亮的交响。但我触摸到你的脉搏,透过手心连接在一起的,是远比脚步更为坚实的依靠——我们心跳的共鸣。

跨过最后一级石阶,我们站在了山顶。蒸腾在落日氤氲中的城市,尽收眼底。湍急的车流编织起红白色的网络,宛如巨人的脉搏,律动在街道的纵横交错间。在深蓝帷幕的缓缓低垂中,万家灯火如钢琴旋律般,点滴升腾。平日铁青着脸的建筑群跃动着琉璃色的光斑,在这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在这喧嚣与静默的分别处,温柔摇曳。我想到了曾和你一起看过的大海,揉碎在水波里的阳光,渐渐浸入海天线的夕阳,和此刻,同样的静谧,同样的,温润如初。

你上前一步,盖住我的眼睛。

别怕,马上就好。

你附在我的耳畔,轻声低语。

黑暗中,我揣度着你的心意。仿佛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仿佛我仍然是那个在飘着初雪的路口,等着你赴约的忐忑女孩,仿佛,那些即将烙印在我们灵魂深处的残酷预言,还未被命运的宣告,高声昭示。

夜空中传来朵朵清澈的回鸣,你松开手,漫天花火在我们的头顶,在那个暮色浓酽的夏夜,在你我的微波泛起的眼眸中,华丽盛放。

一束束地升起,仿佛吹着风笛的少年,手捧春日里刚刚采来的鲜花,一片片地扬起,旋转着,肆意播撒。

你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

没有话语,甚至来不及感受你呼吸中炽热的气息,你的手穿过我脖间的发丝,而那柔软的吻,如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地落在了我的额上。

瞳孔在瞬间收缩,脸颊开始发烫,我睁大眼,烟火绽放的瞬间,你侧颜的弧度,在我的眼底印下最分明的轮廓。

一切寂静无声,又一切喧腾热烈。满天飞舞的花火,流光溢彩的城市,隐没在夜色暗影中的观景台,以及,拥吻在一起的我们。

从不奢望有什么祝福,也不会祈求未来能给我们一个结果。我只是由衷地希望,时光在此刻,能将那匆匆的脚步,放慢、放慢,直到传递在我们唇间的温度不再消散,直到我们留在彼此记忆中的身影能够凝固,直到最后的最后,命中注定的归宿能够仁慈地将牵着手的我们,一并吞噬。

可是… …

… …

对不起… …

… …

时光,到底还是,温柔地… …

背叛了我们。

… …

… …

猛烈的爆鸣震彻耳畔,鸢尾的嘴角抽搐一下,恍若惊梦。

睁开眼,一架燃烧的战斗机拖长黑烟,刺破血染的长空,化作火球。

挣扎着起身,剜心的阵痛在女孩的肩头撕裂开来。她咬紧牙齿,背靠断墙,捂住渗血的臂膀,大口喘气。

漫天腾起的烟尘笼罩在大街小巷,萦绕在残垣断壁,宛若巨幅的纱布,在这座几乎成为废墟的城市,吟唱着无人倾听的挽歌。蜿蜒的裂痕撕碎大地,却再也没有鲜血可以淌出。只有赤红的夕阳代替神父,独自为这躺在钢筋混凝土坟墓中的逝者,抿下眼睑。

鸢尾头晕目眩,险些再次摔倒。

及时抓住断墙中裸露的钢筋,她站稳身子。

沾满污泥的长靴,撕裂的裤袜中露出暗红的伤口,裙摆破碎成布条,想要再次涤荡起女孩在春风中的翩跹,却又总是在掩去大腿血痕的同时,无力垂落。

尽力拢住耳畔飞舞的长发,她试图让自己的形象显得不那么狼狈。

毕竟是重逢,是命中注定的再一次见面。这么多年了,女孩知道时光的刻刀在他的身上刻下了怎样残酷的痕迹,鸢尾能做的,只有努力地保持当初的自己。如果可以,她愿一直守候在那个霰雪纷飞的十字路口,等待着匆匆赴约的他再次牵起自己的手。

只是即便是他,也不愿看到流落到这种地步的自己吧。

鸢尾苦笑一下,抬头仰望起血红的天空。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属于人类的审判,也仅仅是刚刚才降临,而命运给予自己的冷酷裁决,在女孩出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确定。

公元2035年,人类发现来自平行空间的异世界文明“蓝麟”。在探索其遗迹的过程中发意外发生,来自文明废墟中的未知生物“黑魇”大量逃遁到现实世界,并对人类展开大规模侵略。黑魇受到源自遗迹文明的力量“元念”的保护,人类的常规武器无法对其造成有效伤害。再加上黑魇史前巨兽般的体格和蜂拥的数量,人类在异世界生物的侵略下,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所幸,一直致力于武器研究的跨国军火公司——伊斯坎德尔综合防务集团利用黑魇的血液分离出带有元念的因子——锬,历经无数次的人体融合实验后,培养出能够使用元念的人类,并将之称为“炎契者”。在炎契者的帮助下,人类在与黑魇的战争中逐渐挽回颓势,稳住防线,和入侵者陷入胶着状态。

另一方面,炎契者在战争初期被当做消耗品大量投放战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作为生产者的伊斯坎德尔集团却独揽一切功劳,炎契者的基本生存状况却得不到保障。战况稳定后,在炎契者的努力抗争以及各国政府的施压下,伊斯坎德尔集团被迫放弃对炎契者的绝对控制权,名为“国际炎契者协会”的组织宣告成立,代号“梅菲斯特”。梅菲斯特名义上归联合国安理会和伊斯坎德尔集团共同管辖,却拥有高度的自主权,实际上相当于炎契者们的自治政府。自此,炎契者们不必再像武器弹药一样被别人随意使用,而是可以拥有自己的独立意志,跟随各国军队一起,守卫家园。

肩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无息地生长。鸢尾暼了一眼伤口,黯然垂眸。

情况不容乐观,大量的癌化锬仿佛嗅到血腥的鲨鱼般,从肩膀向胸脯蔓延。铁灰色的结晶刺破肌肤,宛若吸血鬼扎入脖颈深处的尖牙,贪婪地**着女孩的心跳和体温,再将彻骨的冰寒,缓缓灌入其中。这是毒蛇在杀死猎物前注入的麻醉剂,是名为死亡的羽翼将你一点一点拖入深渊的绝望。

女孩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几小时前,她在穿越战场时遭到一群黑魇的偷袭。虽然凭借着元念的力量侥幸脱逃,她却在与敌人的缠斗中受伤,左肩被怪物的体液感染。利用黑魇血液创造的炎契者本来就是游走在人类和恶魔之间的存在,依靠锬与身体的融合使用元念。如果受到外界刺激又不采取措施,充斥全身的黑魇因子就会加速对炎契者的侵蚀,最终使其丧失人形与人性,堕落成魔。

也许,就在下一个瞬间,她就会彻底失去所有的回忆,一切的愿望,全部的祈祷,如同孤魂野鬼般的游荡,被当初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战友洞穿心脏,不会太优雅,却也不会太缓慢地与这个世界,无声诀别。

但是,这点时间,足以让我再见到你,足以在世界的巨幕缓缓垂落之前,再让我们将彼此的音容与笑貌,深深地,印入脑海。

寻着手机屏幕上若隐若现的定位信号。鸢尾再次上路。耳畔的枪炮声逐渐稀疏,天空中也不再见到战斗机飞翔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在废墟中不断回响的凄厉嘶鸣。从耳机中,她得知了同伴撤退的消息。人类溃败了,战线正在不断后退,用不了多久,怪物们就会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将这片区域里的一切活物吞噬殆尽。就像一千年前的耶路撒冷,五百年前的君士坦丁堡,以及百年之前的华沙。只是与十字军,奥斯曼帝国和纳粹不同,黑魇过后,堆积在废墟之下的累累亡魂,将永远,无人超度。

一路上,鸢尾见到了太多的战陨者,年仅十几岁的少女,四肢折断,靠在墙根,目光呆滞地望着染红的天空;被怪物斩成两半的男孩,用上半身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血路,手心里还紧紧攥着手工编织的护身符… …比士兵凋零得更多的,是那些过早成为炎契者的年轻生命。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选择参加梅菲斯特的招募,接受伊斯坎德尔集团的改造,成为量产型的武器级炎契者,在战场上用数量的消耗拖住黑魇进犯的步伐。

鸢尾不是伊斯坎德尔制造的产品,亦和梅菲斯特毫无关系。元念于她,是命运在女孩出生时就降下的诅咒。和那些消逝在黑魇铁蹄下的同龄人相比,女孩连选择死亡的权利也被完全剥夺。她能做的,唯有在元念裹挟的洪流下,努力为自己珍惜的东西,抢下一丝稀薄的回忆。

我们… …还在一起的… …那些时光… …

定位中的地点越来越近,纱幔一般的迷雾在四周悄然弥散,仿佛在为舞台的揭幕作着最后准备。心跳骤然加速,女孩似乎知道,兴许下一个转角,脑海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从墙角处晃出,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捧上一束漾如晨曦的香槟玫瑰。

“你来晚了。”

烟云中传来低沉的男声,鸢尾猛收脚步,刚刚吐出的气息,凝滞唇间。

“是你?!”

“很惊讶?”

男声平静地回应,略带沧桑的嗓音,静若深海的语气。

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女孩抿紧嘴唇,按住腰间的武器,仿佛随时可能有一群猛狼饿虎从迷雾中直扑而来。

“对任何男人来说,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放任自己的——”

“住口。”

鸢尾压低眉头,在对方说出那个伤害了她十几年的词语前,将其打断。

阵阵冷风拂过女孩面前,薄雾退散间,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逐渐显现。

瘦削依旧的脸庞,仿佛用刻刀一笔一笔雕出的五官,轮廓分明;黑白相间的眉宇间游离出月下冰刃的光芒,只有那略微佝偻的身子,发际线间的白丝隐隐透出些许岁月的痕迹。

男人握着手杖,凝视着伤痕累累的女孩,额上的纹路开始,微微发皱。

“往东走两里路,十分钟后,有一架直升机会来接你。”

他的喉结平滑地滚动了一下,

“回家吧,孩子。”

“我早就没有家了。”

鸢尾冷语道,

“都死了,我的家人,能给我家的人,还有希望给我家的人,这可都是你的刀下鬼—”

“爸—爸—”

最后两个字,从女孩的口中挤出,咬牙切齿。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你哥一样,犟到骨子里。”

“你以为哥是谁害死的?!”

几颗泪花绽放眼角,鸢尾抽出腰间的手枪,对准面色平静的男人。

目光触及到地面的刹那,女孩哀叹一口气,举枪的手臂,发颤地落下。

男人的脚下,闪烁着一枚小小的全息投影仪。鸢尾可以想象,此刻这个幻影的真身正坐镇在世界上最安全的角落,端着盛满威士忌的高脚酒杯,肆意玩弄着她的愤怒。

“鸢—尾—”

像是有意回击似地,男人也慢吞吞地吐出女孩的代号,

“他们是这样称呼你的,对吧?”

“这个名字,你没资格叫。”

“不管怎样,作为长辈,我只想给你一个忠告。”

女孩咬住嘴唇,恶狠狠地别过头,

“不管努力多少次,你和你想要救赎的那个人,是没有未来的。也许肉体会存在须臾,但你将永远无法得到,他的灵魂。”

男人盯住女孩,眼神中,意味深长。

“既然如此,作为晚辈,我也给你一个答复。”

鸢尾垂眸,仰起脖子,一任云烟撩起长发,

“无论失败多少次,我和他都会牵着手,坦然地迎来最后的结局,哪怕命运执意将我们分开,哪怕是让我——”

“堕为恶鬼。”

像是叹气,又仿佛是在嗤笑,男人扬起袖子,拍了拍西服的衣襟,

“对于将死之人,我不会再挽留。只是有一点希望你记住:生来本为鬼,何必自作多情… …”

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鸢尾一枪崩掉投影仪,男人的形象和声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孩心跳的惊悸回鸣。

这一点,我又… …何尝不知… …

但,只要这颗心脏还在跳动,我的血液还在全身涌动,他的胸膛、手心、嘴唇,乃至鼻尖传递过来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消失… …

那是属于人的温度。

… …

那是他曾经寄托在我这里的笑颜。

… …

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

… …

… …

残阳,一如我们年轻的脸庞。赤染的绯云袭上你我的鬓角,飞溅的鲜血,早已散作漫天跃动的晚霞琉璃。黄昏过后,浸淫黑夜中的你,是否还能认出我,是否还能伸出你温热的手指,为我拂去满面的斑驳… …

元念化作的利刃刺破后背,鸢尾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仿佛珍藏已久的花瓶被某个不经意间的转身碰落,眼前这个被癌化锬覆盖的硕大身影晃动几下,轰然倒地。

一起倒下的,还有遍体鳞伤的女孩。手中短剑化作无数蓝色流萤的翩飞,她扭动着僵直的身子,尽力伸手,想搂住这个高度结晶化,几近失去人形的铁灰色怪物。

“霖儿,我来接你了。”

交错的血流纵横而下,划破女孩的面颊,

“跟我,回家吧。”

手指触摸到的,只是癌化锬冰冷的硬质表面,再也不会有熟悉的温暖,从曾经搂抱过自己的手臂,曾经亲吻过自己的嘴唇传递而来。女孩缓缓垂眸,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回忆般,干枯的双唇微微翕动。

“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 …”

“满堂兮美人… …忽独与余兮目成… …”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

“望美人兮… …未来,临风… …恍兮… …浩… …歌… …”

女孩最后一丝气力,化作口中叹息般的吟唱。对方的身体开始颤抖,鸢尾听见结晶碰撞,碎裂的清脆回鸣。几条黑色藤蔓从癌化锬的缝隙中钻出,游走着,对准女孩的身子,猛扎下去。

万箭穿心般,而又五脏俱焚,撕心裂肺的痛楚,宛若一头贪婪的饿狼,将肉体仅剩的一点知觉连撕带咬地,扑扯殆尽。鸢尾在沙地上拼命挣扎,深深陷入嘴唇的齿间,却固执得不肯吐出,哪怕是半点的呻吟。

被藤蔓刺中的部位并没有流出鲜血。一种介乎气体与液体之间的淡蓝色物质从女孩身体游出,顺着藤蔓,缓缓灌入对方的身体。奇迹,仿佛就在此刻得到神明的应允,铁灰色的结晶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晶,开始大量的碎裂,剥落。空气中回荡着晶体碰撞时的清澈声音,如歌萦绕,似春泉淙淙。

原先和黑魇无异的可怖身躯慢慢变小,变小,属于人类的轮廓,开始在这堆冰晶碰撞的合奏中,逐渐显现。但同时,女孩的手臂,小腹和侧颜,星星点点的癌化锬逐渐生长,蔓延,开始缀连成片,逐渐泛滥成灾。

宛如涅槃凤凰般,男孩熟悉的身影从满地的结晶碎片中,破茧,而出。鸢尾咬紧牙齿,拖着叮当作响的癌化锬,爬到他的身边,努力,握住男孩苍白的手掌。

嗫嚅着,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那些在出发前就揣摩了无数遍的倾述,那些在分别时就开始酝酿的告白,却随着咽下的热泪,一起哽在喉头。

她害怕,害怕唤醒他。鸢尾比谁都明白,没有什么奇迹,比与自己倾心的女孩重逢更慰藉;她也比谁都清楚,再不会有什么惩罚,比亲眼见证自己深爱的少女,一点点堕落成魔鬼,更为残酷。

冰冷的结晶如同死神的面具,逐渐在女孩的面颊上,无情覆盖。鸢尾用尽全力,伸出左手。纤长的中指上,一枚银亮的戒指,如云温婉。

同样的手指,相同的位置,男孩手上的戒指,似月柔怀。

霖儿… …我快… …撑不住了… …

如果… …能一起… …活下来… …

我… …一定… …

答应你… …

两枚戒指贴在了一起,鸢尾垂下眼眸,最后一颗泪珠,仿佛末日之后划破夜空的第一缕流星,无声陨落… …

… …

(序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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