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云嫣:23岁,伊斯坎德尔集团医学部第一实验室主任研究员,和林森有着紧密的关系,似乎也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成员。随身带着一个有着红色光斑的蓝宝石挂坠,使用格洛克手枪防身,将很多秘密藏在心底。
石一川:年龄不详,自称国家特勤第九局特工的神秘男子,真实身份尚不得知。在飞机上曾协助林森和白露制服作乱者,又在白露被误抓入监狱后,暗中帮她找到飞机上的证人,从监狱中救出白露,实际目的还不得而知。
前期提要:
在神秘组织成员石一川的帮助下,被当做嫌疑人抓入监狱的白露得到释放。她和云嫣与林森在宾馆成功团聚。三人原本计划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一起在H市游玩,云嫣却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被迫返回已经危如累卵的云中市。宾馆中只剩下白露和林森两人。在海边,白露将潜藏已久的心声告诉林森,向男孩告白。几经曲折后,两人终于互相倾诉了彼此的秘密,从生死相依的战友变成携手前行的恋人… …
第四章 风雨欲袭
Episode 4
The GIrls in Emergency
我爱那座城市,那里的冬天真是美极了。到三月,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总有个下午,大雾席卷而来,就像是一道屏障。它刚好垂到街灯那么高,将一切拦腰截断,像一把白剑。真是神奇,房子没有了屋顶,树木失去了枝干,圣路易大教堂的尖顶也不见了。街上的行人都没有了脑袋,肩膀以上一切都消失了。在杰克逊广场上只能看到一具具无头尸体走来走去。撞到一起,他们就问:“家里人都好么?”
——亚历山德罗·巴里科《海上钢琴师》
香烟在手中点燃,幽蓝的烟雾宛若坟茔上腾起的鬼火,在昏暗的房间内升腾成细长的一缕袅绕,将百叶窗中渗透进来的微光,摇曳成暮霭般影影绰绰的徘徊。
男人凑上前,猛吸了一口香烟,犹如被压抑已久的囚徒越狱后,在妓女脖子上贪婪地**着香水的气息。
他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蓝烟从口鼻中徐徐喷出,带着男人呼吸中混沌的浊音,震颤嘶鸣。充斥着灰尘的暗光跳动在他脖间大如枣粒的金项链,滑过男人戴满戒指的手指上,最终,落在沙发边的茶几,一把轮盘侧翻的柯尔特左轮手枪上。黄铜色的子弹撒满一桌,宛如赌徒孤注一掷时,全部押上牌桌的赌资。
而他的脚边,定做的手工鳄鱼皮鞋边,落满了撕碎的纸屑,宛如送葬人漫天抛撒的雪白,冥冥中的亡魂悼曲,早已在男人的耳边,无声奏鸣。
男人解开白衬衫的扣子,敞开的衣襟中裸露出油亮的暗黄色胸膛。在靠近心脏的位置,一个暗红的疤痕,宛如与一夜情的女郎匆匆离别时,来不及擦去的唇印。
房门轻轻打开,白围裙的女佣探出半个身子,像排雷的工兵般,小心翼翼地开口,
“先生,早饭已经做好了。”
男人没有回应。
“龙小姐说,做了您最喜欢吃的培根面包和三文鱼沙拉… …再不去,就凉了… …”
女佣的声音慢慢变小,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似的。男人缓缓抬起头,缠满红丝的眼球,血光闪现。
“先生… …”
“滚!!!!!!!”
他像被抢食的雄狮般,在沙发上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顺手抓起茶几上的子弹向女佣狠狠扔去。对方吓得拔腿就跑,子弹全部砸到房门,噼噼啪啪地落在地板上,宛如暴雨打在房顶的狂怒奏鸣。
男人深陷在沙发上,大口地喘气。青筋在太阳穴上急剧痉挛,仿佛随时都会在他脑袋里爆裂开来。
片刻,房门被再次推开,他犹如被火星点燃的炸药,暴跳如雷,操起茶几上的左轮手枪就要向来者开枪,一个轻柔的女声像久旱的甘霖般,彻底消解了他积聚满的怒气:
“是我,大朔。”
他长出一口气,拎着手枪,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眼前,一袭吊带纱裙的雪色女孩端着盛满餐点的圆盘,轻轻遁入房内。
“怎么了,生气成这副模样?”
女孩说着,将餐盘放到男人面前。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手中银亮的手枪,微微叹声。
女孩鞠下身子,搂住男人的头,涂着指甲油的纤手从他的鬓角徐徐扶过,宛如飘香的花瓣,顺着侧颜、下颚一路滑下,直到在他赤裸的胸膛前,妖娆摩挲。
在她弯腰时,披散在身后的黑发宛如丝绸般滑落裸露的肩头,在他的鼻下拂过栀子花般的沁人心脾。
“不管是什么,只要告诉我就好。”
“是那家伙,昨天半夜一个电话把我从床上叫起来。”
“谁?”
男人抬头望了一眼女孩,三缄其口。
“难不成又是王海冬?”
“果然,什么也逃不过你这小妖精的眼睛。”
他伸出手,揉捏起女孩的垂髫。
“自己看吧,加密传真被我早上撒气撕掉了,电子的还在。”
女孩接过平板电脑,熟练地输入密码,敲击几下,加载出电脑中的私人邮件。邮件是从梅菲斯特的紧急联络邮箱发出,启用的是最高加密等级,只有掌握密钥的人才能解码,而发件人不是别人,正是梅菲斯特的现任主席,掌管着百万炎契者命运的那个老人,王海冬。
随着阅读的深入,女孩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老头子是疯了吧,身为主席,居然要你去除掉梅菲斯特的副主席?”
“如果是弄掉普通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家伙,可是能和老混蛋对着干的狠货。万一失败了,狗娘养的肯定会把罪恶脱得干干净净,对方动起真格,老子就是连埋骨头的地方都没有。”
男人咬着牙,像是在咀嚼着死敌的血肉。
“可以找人去做么?据我说知,梅菲斯特内部就有专门干这种勾当的炎契者。”
女孩眨眨眼,继续抚摸着男人的胸膛。
“谁他妈不想推,但老混蛋点名就要我去做… …”
他说着,突然狠狠锤了下沙发扶手,发作起来,
“天杀的老混蛋,老子当初真他妈是瞎了眼跟着他混!!上次被条子围攻的时候拖拖延延害得老子丢掉了大部分老本儿,连命也他妈的差点除掉!!这一次,又逼着老子去跟这种人玩命儿,简直是把老子当炮灰使了!!!”
“老头子狡猾得像狐狸一样,但是我们现在也不得不借用梅菲斯特的力量。如果没有王海冬的庇护,我们早就被关进大牢里去了。”
女孩抿了抿嘴唇,
“换种思路,也许这对我们来说,正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什么机遇?”
“如果能成功完成这次灭口,老头子对我们的信任就会更上一层,以为我们不过就是一群死心塌地的傀儡,而这样,我们也才能有机会夺取到梅菲斯特的更多权力。”
“那你说怎么办?别忘了,目标也是梅菲斯特高层,甚至一家人都是炎契者!!”
“向老头子借用力量,如果是他亲手指派的任务,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
她凑到男人的耳边,如风耳语,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实施… …万一失败… …”
“放心,都交给我去计划。”
女孩伸出舌尖,轻舔他的脸颊。
“真的能成?那家伙的女儿可是军方的人,开战斗机的狠角儿!”
“我什么时候失手过?”
她眯起双眸,像夜色中觅食的黑猫,
“退一万步,就算失败,我也会保护你一起逃走。就像那次被军警围攻一样,就像上次被刺客袭击一般。不管身处何种境地,我都会死心塌地地跟在你身边,作为你的玩具和爪牙,为你效劳、至死。”
女孩用唾液润湿嘴唇,咬着男人的耳垂。
“你大概有什么思路?”
“如果是那种量级的目标,一定要采用奇袭的手段,斩尽杀绝,绝不能留一个活口,否则对方一旦翻盘,我们没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按你想的去做吧。”
男人缓缓舒出一口气,攥紧在扶手上的拳头,渐然放松。
两个人站了起来,女孩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山丘一般丰满的胸脯柔软地贴在男人的胸膛。滚烫的热血在男人的体内飞速上涌,他伸出手搂住女孩纤柔的身体,拂去发丝,在她那如同白面般的脖子上贪婪亲吻,另一只手早已急不可耐地扯下女孩肩头的吊带,仿佛饿昏头的禽兽在撕咬着猎物的肢体。
在娇嫩的肌肤上,男人看见了曾经让他痛恨不已的印记:女孩脖子上蜈蚣状的伤痕和胸脯上,靠近心脏位置,宛如唇印一般的刀口。
那是曾经属于他人的烙印和复仇烈焰的灼伤。
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把这些东西弄掉。
他一遍又一遍地**着女孩玉体上的香气,像犯了毒瘾般,连呼吸中也带了癫狂的颤抖。
弄不掉的,这些都是过去留在我身上的纪念。
她用自己绵软的肢体包裹住男人,任由他那略显臃肿的身子在自己的怀里触电般地震颤。
女孩麻木地配合着男人的蹂躏,仿佛例行公事一般的自然。而在她那有如夜猫一般眯起的眼眸中,紫眼妖瞳燃起的光芒,如烟般,渐然弥散。
能够让它们消失的,唯有你我的死亡。
“所以,你到最后还是没下定决心?”
飞车疾驰在夜色渐浓的高速公路,云嫣掌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被远光照亮的黑暗道路。汽车广播里还在播报着早上一辆重型电力抢修车连带着司机失踪的消息。而在挡风玻璃上,一个由实时通信器投影的红发女孩晃着手中的酒杯,幽幽探口,
“毕竟那可是你的初恋。”
“男人总是这样健忘,而在女人心中,初恋的记忆永远是她灵魂中最刻骨铭心的伤痕。”
云嫣的食指敲击着方向盘,平静回应。
“那你打算将这一切瞒到什么时候?”
红发女孩端起酒杯,在泛着润泽光芒的朱唇下,微微摇曳,
“真是可悲的男人,到这个时候还以为曾经最爱他的那个姑娘,仅仅是他记忆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哪怕这记忆也是彻透彻脑的谎言。”
“不是曾经,现在也依然是这样。”
下意识地,云嫣摸了**前那颗蓝宝石挂坠,
“我会替他承载着所有的过去活下去,直到有一天,执念不必用鲜血和记忆去捍卫,相爱的人可以自由地牵起彼此的手,而不必担心黎明就要迎来生离死别的残酷。”
“你还是没变,云嫣。像以前那样,犟得无可救药。”
投影中的女孩扬起脖子,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你不也一样么,爱丽斯菲雅.冯.路德维希小姐?”
云嫣的嘴角慢慢翘起,
“同样身为命运的弃子的我们,挣扎在各自不堪回首的过去中,到头来,也不过是殊途同归。”
“别这么轻易地就死了,云嫣。”
名为爱丽斯菲雅的女孩伸出舌尖,舔去唇边的酒汁,
“在为这个腐烂透顶的世界奏响葬歌的时候,没有了你的和弦,身为主演的我可是会很为难的。”
“是么?”
云嫣的唇畔牵起不经意的笑意,
“但愿在这场埋葬世界的演出中,你我都不会缺席。”
“说正事吧。”
爱丽话锋一转,放下酒杯,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
“组织的命令已经下来了,鉴于云中市有沦陷的危险,你必须和作战部的两个行动员汇合后,一起返回。”
“上面是想要伊斯坎德尔的机密情报吗?”
云嫣敛去笑容。
“还不太清楚老人们是怎么想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在梅菲斯特之外,有一个炎契者组成的神秘团伙正在秘密活动,已经给人类世界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组织这次很可能是去调查这个团伙的。”
“有这方面的情报吗?”
云嫣的眉头轻轻扬了扬,
“前几个周,我们的行动员在阿留申群岛截获了一批运往中国的神秘药物,以及一些关在笼子里的黑魇标本,可惜那艘船上提前安好了铝热剂炸弹,组织还来不及采集样本,满船的货物就在冲天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
“更早的时候,里斯本、布列斯特、华沙、洛杉矶和上海接连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官方宣称是生化袭击,而根据我们行动员的反馈,袭击者在现场使用了鬼徒,爆炸地也有元念发动的迹象。”
“鬼徒?!”
云嫣惊叫出声,
“就是介乎人类和黑魇之间,被癌化锬改造的那些嗜血怪物?不可能,以人类现阶段的技术还没有办法制造稳定可控的鬼徒!”
“但是如果有人正在试图生产这样的恶魔,然后在人类与黑魇对抗的大潮下,寻求某种微妙的力量平衡呢?”
爱丽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将血腥恐怖的黑魇训练成为人类所用的武器,这可是战争开始时不少政府暗中进行的勾当。只是后来战况恶化,那些西装笔挺的禽兽们才不得不抱在一起取暖。如果退而求其次,用更容易控制的鬼徒来做执行阴谋的工具,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上面的反应是什么?”
“零容忍,彻底剿灭一切可能的萌芽。”
爱丽眯起眼睛,继续保持着先前的平静,
“你也知道的,云嫣,这个组织从人类有历史记载的时候就存在了,不让元念为阴谋家所用,是她最古老的执行准则。哪怕现在局势失控到了黑魇大规模进入到人类世界,这个组织也依然想为她当初一心要守护的对象,做点什么。”
“几天前,林森和瓦尔基莉亚一号实验体在飞机上也遭遇了袭击事件,这件事和之前那些袭击有联系么?”
“事实上,事情发生时,我们的行动员也在那架飞机上。根据战场记录,对方同样使用了鬼徒,在现场,我们的行动员还收集到了这个标志。”
实时通信系统显示接受到了图片文件,云嫣在驾驶中抽空暼了一眼爱丽发过来的图片,瞳孔中的光芒,瞬间凝固。
展现在眼前的,正是她在云中市的实验室里,遭到袭击时,她在那个金发蓝瞳的少女胸前看到的标志,被倒十字架穿过的细长眼眸。
“怎么了,云嫣,莫非你见过这标志?”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在来这里时遭到一个小姑娘的偷袭,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却是相当强悍的炎契者。那孩子一心想掐死我,还差点就成功了,在她的胸前,就纹着这样的图案。”
“差点把你掐死?”
爱丽“扑哧”一声,差点笑出来,
“别开玩笑了云嫣,这个世界上能够杀死你的人,我板着手指都能数过来,你说说那小丫头长什么样,我帮你问问是霍亨索伦、维根斯坦、斯宾塞、爱尔斯塔特还是上官家的什么人,但肯定不是路德维希家族就对了。”
“下次换你赤手空拳地去和一个战略级炎契者对抗,我亲爱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路德维希大小姐。”
云嫣轻扬起眉毛。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都是死过好几次的女人了。”
爱丽收起调侃的笑容,瞳孔中泛出幽幽的光泽,
“话说回来,这样一切都讲得通了,这个团伙现在正在世界各地干着玩火的勾当。你现在也要多加小心,我们有几条情报显示对方可能盯上你的实验团队了,你是他们的头号目标。你现在还能使用以前的力量吗?”
“难说。”
云嫣抿了下嘴唇,
“上次那次重伤后,就没怎么动过大的筋骨,所以,至少在现在这段时间里,云嫣小姐是可以作为普通人被杀死的。”
“别给自己乱立Flag,万一坑到队友就不好了。”
“所以,你就给我派了两个保镖?为的就是保护我?”
“我可没那么大的权力,一切都是老人们的意思。”
爱丽抬起眼睑,双手交叠着衬住下巴,
“至少现在,你在他们眼中还充满价值。在这个世界上,比起那些想把你碎尸万段的家伙,不想让你死掉的人也许更多。”
“那些家伙和伊斯坎德尔的老东西一样,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云嫣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
“不过是想把我牢牢攥在手里,榨干最后一点油水罢了。”
“随你怎么说,云嫣。但是这次派到你身边的两个同伴可是作战部的王牌行动员,也是和本小姐一起在战场上趴过战壕的生死之交。你可以不信任老人们,但是这两个人,我以路德维希家族的名誉担保,绝对可靠。”
“还是一男一女,情侣么?”
云嫣侧目暼了眼爱丽刚刚发过来的资料,
“故意的吧,爱丽斯菲雅,我这个电灯泡亮久了,指不准就会突然爆炸。”
“哦?我倒是愿看看云嫣大小姐爆炸的样子,那一定比闷在太平洋几百米深的水下有意思多了。”
爱丽挑逗着云嫣,往空酒杯中又倒了点红酒,
“可惜这两人对对方都没有意思。不管怎样,先去和他们汇合,剩下的事情,见面再谈。”
“他们出发了么?”
云嫣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有些支撑不住。
“已经在路上了。”
爱丽侧过头,看了眼酒瓶旁的平板电脑,
“按照预定计划,你们将在二十分钟后,在V地点碰头,然后,组织会安排专机运送… …”
话说到一半,挡风玻璃上的影像摇晃了几下,变成了满屏雪花;汽车广播也“哧啦”一声,变成一片漫无边际的白噪音。
云嫣疑惑地拍拍通信器,屏幕上只跳出“通讯中断”的提示。
导航系统的信号也变得时断时续,几近断线后,地图提示云嫣离开高速公路。
奇怪,出发前记得要下一个出口才下道的… …
云嫣犹豫片刻,还是遵循导航系统的提示,驶离高速公路,把车开上一条僻静幽暗的乡野公路。这条公路没有路灯,全靠汽车的远光灯才能在眼前裂纹遍布的路面上打出一条模糊的光路。
除了车子引擎的轰鸣和车厢内物件的颠簸声,四周仿佛午夜时分的剧场一般,用黑洞般的死寂挤压着云嫣的神经。女孩的心跳开始莫名加速,下意识地,她将一只手伸进衣袋,按住里面那支压满子弹的格洛克手枪。
她低头看了眼地图,离碰面地点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别紧张,云嫣,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女孩牢牢掌稳方向盘,强迫着全身紧收的血管放松下来。突然,车子的右边被强光照亮,将云嫣视界内的一切辉耀成超新星爆发般的灼目。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却没注意到,旁边的支路上,一辆庞大的重型卡车卯足马力向轿车侧面横冲过来。
等到卡车引擎的轰鸣声呼啸着撕裂耳膜,女孩才注意到危险的急剧逼近。来不及反应,猛冲的卡车像一头震怒的公牛般将云嫣的车撞下马路。巨大的冲击力宛若风卷残叶,挟裹着轿车在路边连续翻滚,撒下一路玻璃的碎裂与车架的扭曲声。
最终,严重变形的汽车倒扣着翻倒在离马路百来米远的野地里,像小孩踢破的皮球般被随意丢在一边,不断有汽油从破碎的油箱中流出,在车下渐渐积聚起来。
肇事卡车不急不慢地开到残骸旁,用车灯将野地照耀得宛如正在勘案的凶杀现场般明亮。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橘黄色制服的电力工人扶着栏杆,从容下车,仿佛只是在高速路的休息区抽会儿烟。
他并没有急于上前查看,而是从驾驶室中拖出一支漆黑的长管状物体,指向还在漏油的汽车残骸。
那是一支加特林转管机枪。
工人提起机枪,对准汽车,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嘶鸣的电机带动枪管飞旋起来,金黄色的弹雨犹如冰雹般砸向残骸。摇摇欲坠的车体被迸溅的火花穿凿出无数蜂窝般的漏洞,终于支撑不住,猛烈爆炸。急剧膨胀的火球呼啸着席卷开来,将千疮百孔的汽车彻底吞噬。
他这才放下加特林。机枪的枪管已经烧红,冒出“咝咝”的白烟。
“阿撒托斯一号,报告情况。”
工人耳机中传来幽幽的女声。
“任务完成,伊莲娜大人。”
他望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残骸,无神的眼眸被火光染成炽红。
“看到尸体了么?那女人不是案板上的乌克兰火鸡,没那么好对付。”
“马上就去确认,请稍等。”
“别手软,阿撒托斯一号。只要还有一滴血在那女人的血管里流动,它就可以变成射穿你颅骨的子弹。”
“遵命,伊莲娜大人。”
他提着加特林机枪,小心翼翼地靠近烧成炽红色的车架,如履薄冰。仿佛赤龙鼻息的喷吐般,带着汽油挥发味道的热浪席卷而来,连旁边的草叶也开始发黄、卷曲,蜷缩成干枯的一团。
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工人放下武器,从衣兜里掏出卡片相机,准备对着残骸拍照时,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凝固。
背后,云嫣握着格洛克手枪,死死抵在他的腰间。
“别动!!”
“果然还活着。”
工人平静开口,语气不见任何感情的波澜。
“把手举起来!抱在脑后!!否则我就开枪了!!!”
云嫣咬着牙齿,鲜血从额头上流淌而下,在她的左脸抹上一道暗影般的赤痕。
不仅是头部,女孩仿佛刚刚从野兽的撕咬下死里逃生,全身缠满鲜血淋漓的伤口。猩色的液体在破烂不堪的衣裙和黑丝间浸染开大朵玫瑰盛开的浓烈。
“阿撒托斯一号,执行备用计划PLAN B。”
他喃喃自语,丝毫不理会背后的云嫣。
“你说什么?!”
即便是强忍住剧痛,女孩脸颊的肌肉也不自觉地抽搐着,举枪的手也在微微发颤。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她衣服破口中露出的伤痕已经止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孩惨白如纸的面颜也在逐渐恢复血色。
而在云嫣胸口,那枚蓝宝石挂坠的中央,一颗小小的红点,如心跳般,缓缓律动。
“我说最后一遍,抱头蹲下!!”
她从疼痛的撕扯中缓过神来,对工人厉声呵斥。
忽然,他的眉毛压下来,弯腰顺起地上的加特林机枪就向背后的女孩狠狠砸来。云嫣匆忙退后,让对方的偷袭扑了空,同时以身体的旋转带起凌厉的飞腿,一脚猛踹在对方手腕,将加特林机枪踢在一边。
静如冰湖的眼眸轻轻绽出裂纹,工人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扑向女孩,不料云嫣开枪更快。几声沉闷的枪响后,他僵在远地,望着自己被子弹炸出血窟窿的胸口,神色木然地跪倒在地。
云嫣稳稳端住格洛克手枪,小心戒备着,半蹲着缓缓靠近对方。
借助跳跃的火光,她看见了印在工人脖子上,疤痕般的标记,不禁吸入口凉气。
那正是之前她在金发少女的身上看到的纹身,插着倒十字的细长眼眸。
一丝轻微的炸裂声作响耳畔,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压碎了。
男人的胸前,压扁的金黄弹头正在从伤口中挤出来,一颗一颗地落在地上,仿佛自动售货机退出来的硬币般。
她猛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体正在快速自愈。
云嫣对准敌人的胸膛,毫不迟疑地迅速补枪,直到手枪的套筒在枪管后牢牢卡死,提醒着她弹药的告罄。
工人的鲜血飞溅出来,撒在女孩身上。
她感到身体有些异样,埋下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伤口像被注入了某种抑制剂,停止了修复。而就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刚刚射入对方胸口的子弹被悉数挤出,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敌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云嫣慌忙后退,拉开安全距离的同时从衣兜里抽出备用弹夹迅速更换,没想到眨眼间,工人已如饿虎扑羊般猛蹿过来。
来不及反应,她被对方提住衣领拎起来,像木偶似地被抛出,狠狠撞在抢修卡车的车厢上,跌落在地。
骨骼崩裂的剧痛宛如闪电般炸裂全身,云嫣痛苦地捂住胸口,呛出大口鲜血。
而对方根本不打算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手持匕首的工人踩着疾风般的脚步再次扑来,手中的利刃折射过的如水的月色,将银色的冰寒深深扎入女孩的瞳孔。她只能死死攥住胸前的蓝色挂坠。
对不起,云欧… …
你拼死保护下来的妹妹,就要这样,狼狈不堪地死去了… …
云嫣锁紧双眸,等待着彻骨的疼痛撕裂开自己的身子。
汽车猛轰油门的引擎声在耳畔嘶鸣起来,她只听见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像是不堪重负的起重机突然断作两截。睁开眼,一辆车早已呼啸着从眼前掠过,将逼近的敌人撞倒在一边。
刺耳的刹车声后,风衣飘然的年轻身影从车上跳下,同时从座位上拖出一把长杆状的霰弹枪,对准倒地的敌人猛烈开火。
枪口迸发的金色火花犹如闪光灯一般,不断照亮年轻人紧绷的脸庞;不断溅出的鲜血宛若撞在礁石上的浪花,在他身边四散飞洒。
子弹打光后,他扔掉霰弹枪,从风衣中抽出两把微型乌兹冲锋枪。布帛撕裂般扫射声响彻耳畔,云嫣趴在地上安静地倾听着,仿佛遥远记忆中的战火已然伸出冰凉的舌尖,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女孩遍布全身的伤口。
直到冲锋枪也发出枪机卡死的清脆声,他这才从车上拎下个小提箱,匆忙跑到受伤的女孩身边。
“抱歉,路上出了点岔子,没能及时赶到。”
他扶起奄奄一息的云嫣,打开提箱,取出一支淡紫色液体的针剂。
“本来是想等你过来汇合的,爱丽说和你的通信突然中断,担心你半路遇到什么意外,就让我过来看看,果然——”
云嫣躺在他的膝间,只能以急促的喘气虚弱回应。
“AGS-3U型活化锬急救药,可能反应有点大,要是疼的话就掐我的腿吧。”
男孩捏紧注射器,对着云嫣的手臂扎下去。
针剂推入体内的一瞬,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同时穿透她的身体。紫色的液体犹如群蛇般沿着她的血管蜿蜒游走,很快在女孩的身上编织好一张丝网,从手臂到脖间的暗紫律动。暴起的青筋在太阳穴急剧痉挛,云嫣的瞳孔也在黑色和紫色间来回交替。她的手指深深掐进泥土中,如注的汗水滑破脸上的血污,沿着女孩皮下凸起的血管流淌下来。
大约半分钟后,女孩眼眸中的紫色才逐渐褪去,暴突的血管也在她的脖间和手臂慢慢平息。她睁大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小山一般的胸脯急剧起伏。
“谢谢… …”
“看样子挺过来了。”
男孩也松了口气,扶着她慢慢直起上身,忽然想起什么,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对云嫣伸出右手,
“作战部一级行动员,石一川,代号‘猎户座’,这次由组织派遣前来协助你完成在云中市的任务,还请多加指点。”
“云嫣… …情报部,另一个身份是… …伊斯坎德尔的研究雇员。”
女孩抱着双膝,还在适应刚刚被药物急速修复的身体,
“难不成… …你还在特勤九局… …兼职反恐精英的活儿?”
“这你也知道?!”
石一川面露惊讶,这是他经常用来掩护自己的虚假身份。
看来这姑娘对我调查得挺仔细的嘛,指不准这次有机会… …
“怎么知道的?”
他强压住内心的欣喜,故作惊愕地发问,
“CA842航班,你不就是这样故弄玄虚的么?对我的男朋友?”
云嫣故意拖长了最后三个字,意味深长地望着对方,泛着光斑的眼眸似乎早就洞穿了石一川的内心。
仿佛一桶冰水从头到脚的浇下,石一川刚刚还激动不已的心瞬间冻结成霜。
爱丽斯菲雅那混蛋… …现在说不定正躲在太平洋的海底笑得人仰马翻呢… …把名花有主的姑娘推到跟前,还故意挑逗,也是活该单身一辈子… …
“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这鬼地方,去找另一个行动员。”
石一川喉结滑动一下,强作镇定,
“那家伙说不定现在已经吃得走不动路了吧… …”
男孩说话间,云嫣的眼中突然迸发寒光,
“小心!!”
她拽住石一川,两人一起扑倒在一边。燃烧的车架就在头顶掠过,砸在身后不远的草坪里,发出猛兽扑击般的轰然巨响。
惊慌间,云嫣看到,刚刚被石一川击倒的敌人又在火光摇曳间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向两人走来。
“见鬼!!”
石一川从风衣内掏出手枪,在战术手电的照明下向逼近的敌人连续开火。可这次,草地上生长出了黑色的盾状晶体,拦在敌人面前,替他挡下了所有火力。
借助手电的光亮,云嫣发现敌人的外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断有锋利的黑晶从他的体表穿刺而出,形成鱼鳞般的铠甲覆盖在外;手臂和大腿则直接摒弃了人类的外形,被虬结粗壮的黑晶结构完全代替,而类似的身体构造,与肆虐战场上的近战型黑魇——收割者高度接近。
“这家伙还是不死之身么?!”
虽然无济于事,石一川还是在尽力开枪阻拦敌人的步伐。
“鬼徒!你带反源侵蚀弹了吗?!”
云嫣在一旁急切发声,
“在车上!”
一个弹夹的子弹很快落空,石一川正埋头换着弹夹,不料敌人突然奔跑着跃起,犹如猛禽捕羊般向两人扑击过来。云嫣立即拽起同伴,拉着他向停在路边的汽车跌跌撞撞地跑去。
“该死,也没办法使用元念!”
敌人在身后砸出山崩地坼般的巨响,石一川扭头看着身后腾起的冲天烟尘,恶狠狠地咒道。
“敌人的血有封锁元念回路的效果,我也不能修复伤口了!”
云嫣将石一川拖到车前,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上车!!先离开这里再说!!”
“等等,怎么能让女士… …”
石一川在车外看着麻利发动汽车的女孩,怔住了,
“再不走就把你摞这儿了!!”
拉杆踩油,云嫣迅速挂档起步。他只得钻进副驾驶座,乖乖地坐到她旁边。
汽车很快开始加速,借助后视镜,石一川看到敌人冲破滚滚烟尘,向嗅到血腥味的猎豹般手脚并用地追击上来。
“追上来了!”
“我来开车,你专心对付敌人!!”
云嫣把自己的格洛克手枪丢到副驾驶,掌着方向盘狠踩油门。石一川为其装上了对付黑魇用的反源侵蚀弹,头手伸出车窗,艰难瞄准。
他连开数枪,由于剧烈的颠簸,都没有击中目标。而敌人在拉近与汽车距离的同时不断顺起路边的碎石木块抛向前方。
杂物如雨点般在车子两边疯狂砸落。云嫣咬紧嘴唇,盘着方向急剧闪避。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不停转向的汽车像挣扎在巨浪中小船般左右摇晃,好几次都险些失去平衡侧翻在路边。
“你到底是怎么混到一级行动员的位置的?!就凭这半吊子的夕阳红枪法?!”
云嫣看着后视镜中越来越接近的敌人,心急火燎。
“尽力了!!”
石一川拼命拉住车门,以防自己在某次剧烈的转向中被甩出车子,
“不能使用元念我也很无奈啊!!”
说话间,离汽车只有半个货箱距离的敌人突然纵身跃起,扑到轿车顶部,抬起已经异变成利爪的手臂,疯狂锤砸车顶。
“混蛋,那家伙在我们头顶!!”
“我知道!!”
汽车的顶棚在敌人的重击下不断凹陷,石一川抬起枪口,向头顶拼命开枪,却并没有任何效果。眼看车顶就要被击穿,耳畔却传来了肉体爆裂的声音,像火中炙烤的栗子突然炸裂。
石一川看见一道黑影从车顶掉下,翻转着滚落到路边。
“来救你了,老哥。”
耳机中传来同伴不紧不慢的温吞嗓音,伴随着螺旋桨旋转的纷舞,石一川抬起头,一架直升机像贴海飞行的鱼鹰般,掠过路边的树林,伴飞在汽车附近。
“那是谁?”
云嫣瞥了一眼头顶的直升机,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那个傻丫头… …”
石一川像看着女儿恶作剧成果的爸爸般,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和我一同执行任务的行动员,艾晨。”
“她不是该和你一起吗?”
“这个嘛… …哈哈…
…不用在意这种细节… …”
石一川挠挠头,脑海中浮现出几小时前两人开车路过市区的场景。那时,坐在副驾驶的女孩看到路边排起长队的包子铺,流着口水要他下车一起尝尝。着急赶时间的石一川没有理会她,而是发动汽车径直驶过路口。
结果是馋虫上钩的女孩拎着装满**的旅行袋,开门跳车溜之大吉,还顺手摸走了他放在挡风玻璃下的钱包,而那里面装着他这个月才发的补贴… …
而此时,在疾风如流的直升机中,趴在机舱里的短发女孩干脆利落地拉动枪机,将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中的弹壳从容不迫地退出,同时不忘打开挂在手腕上的纸袋,拿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边注视着瞄准镜,一边满心欢喜地咬下去。
“我的小祖宗啊… …现在终于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吗?”
“嗯… …”
她嚼着满嘴的肉馅与白面,口齿不清地回应,
“我说,老哥,要不要也来一个包子?”
“先把钱还给我再说!一分一厘也不能少!!”
“是么?”
女孩抹着嘴角的油星,优哉游哉,
“老哥,你还缺老婆么?干脆嫁给你好了,夫妻间就不会有这些无聊的问题了吧。”
“谁会要你这种天天只知道吃东西吃东西吃东西然后把家全部败光的鬼丫头呀!!”
石一川对着通信器咆哮道,连云嫣也吓了一跳。
“好过分,难道你就是这么看天天陪你睡觉,满足你各种奇怪欲望的未成年少女的么?”
女孩故意卷起舌头,像含着一颗樱桃般,在他耳边嗲声嗲气。
云嫣转头瞪了一眼石一川,盯得他毛骨悚然。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少在这里装嫩!”
他强作镇静,极力辩驳,
“不是你自己嚷嚷着天天做噩梦要我坐在床头才能睡着的么?再说,要求你把房间整理好洗漱干净算哪门子奇怪的欲望?”
“等等老哥。”
女孩发现瞄准镜中的异样,立即放下纸袋,
“目标又奔你们过来了,做好准备。”
“看到了!!”
石一川也通过后视镜看到卷土重来的敌人。虽然一只手臂被艾晨刚才的狙击打断,但是借助剩下的肢体,这只全身插满锋利黑刺的人形怪物依然像饿疯的的响尾蛇般,对着前方的汽车疯狂扑来。
“能打掉么?”
“你在和谁说话呢,老哥。”
艾晨转着瞄准镜的变焦旋钮,借助热成像仪的帮助,将目标牢牢套死在巴雷特的十字准星里。
“我是说你的武器,那家伙可是不死之身!!”
“重型反器材狙击步枪,要不你挨一枪试试?”
她眯着眼睛,将一枚标记着蓝色记号的子弹推入枪膛,
“放心好了,这次是AD—31型特种反源侵蚀弹,收拾皮糙肉厚的平定者,也绰绰有余。”
而且,就算是鬼,我也杀给你看。
眼看张牙舞爪的怪物又要再一次扑到车前,艾晨压下眉头,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敌人的身边闪过一朵蓝色的火花,她射偏了。
“你们作战部的训练都是在玩过家家么?!”
云嫣紧紧握住方向盘,汗水沿着她紧皱的眉毛蜿蜒流淌。
“艾晨,搞什么鬼!!”
石一川捂住耳机,对着通信器厉声咆哮。
“不好意思,飞机太颠簸了,我保证,这次不会失手。”
话声刚落,汽车的前引擎盖迸发出一身轻微的爆响,蓝色的火花炸裂开来,云嫣手一抖,险些把车开进路旁的排水沟里。
“艾晨!!!”
“好像吃得太饱。放心老哥,给你买了保险。”
趴在飞机上的女孩一面说着,准备将子弹再次推入枪膛,却发现一个弹夹已经空了。
“再不行动我们都得在这儿送命!”
后视镜中的怪物逐渐挤占满整个视野,云嫣也快控制不住发抖的双手。
“正在重新装弹,马上就好。”
耳机中传来弹夹的卡位声,然而石一川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怪物再次一跃而起,钩住副驾驶的车顶,把贴近车窗。属于人类的头颅炸裂开来,无数沾着黑红色粘液的带刺触手犹如捕食的章鱼般,向石一川疯狂扑来。
“该死!!!!”
石一川握着匕首,和怪物做着最后的殊死搏斗。由于在刚才的枪战中消耗过多,和敌人僵持住的他渐渐体力不支,触手上的利刺眼看就要扎入喉咙——
“Target confirmed!”
一声岩体崩裂般的巨响,怪物扭曲的身体猛地抽搐,像断了线的木偶般从车上滑落。石一川挣扎着探出车窗,眼见着敌人被一团蓝色的火焰包裹住,渐渐化作淡紫色的烟尘,随风散去。
他这才躺回座位,全身的力道被完全卸去,只能看着满是鲜血的手,大口喘气。
“目标确认消灭。”
耳机中,艾晨的声线如同午后阳光般的慵懒,此刻在石一川看来,却宛如神父的救济般,给人以最好的温暖。
直升机在汽车的不远处缓缓降落,艾晨抱着颀长的狙击步枪,跳下飞机。在飞机即将再次起飞时,她将一袋包子丢入驾驶舱,对飞行员招着手,目送着直升机逐渐远去。
石一川搀扶着云嫣,从车中艰难挪出。短发的少女将枪背在身后,像秋游的小姑娘般悠闲地游荡在两人身边。
“对老哥,一件事忘告诉你了。”
她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向石一川探过身去,
“给你买的保险,受益人填的是我。”
死里逃生的石一川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理会同伴的调侃,只能无奈地摆摆手,转向云嫣,
“不管怎样… …大家都活下来了,还是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艾晨,作战部一级行动员,精英狙击手,擅长潜入和辅助作战,虽然平时除了吃东西就是吃东西就是了… …小晨,这位是云嫣,情报部的王牌情报员,是组织安插入… …”
正说话间,石一川察觉到了两人的异样,退后一步,他发现了两人同时怔住的原因:
两个女孩,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如同姐妹花一样。
齐肩短发下,都是同样精致的脸庞,连身材也都是近乎魔鬼历练般的完美。不同之处仅仅在于艾晨的气质:干练的漆黑斗篷搭配灰色半身羽裙,一条红色围巾缠在脖间,皮质战术手套搭配G—Shock公司生产的特种兵专用卫星腕表,黑丝裤袜拉出的完美长腿曲线,伯莱塔手枪和战术折刀都小心翼翼地绑在大腿,似乎随时都在等待着主人将之抽出,死死抵住敌人的咽喉。
一言蔽之,艾晨就像在落羽翩跹中的黑天鹅,每一次振翅的挥舞都在不经意间带出杀手特有的凌厉寒气。
和这位成熟的都市白领比起来,艾晨简直就像一个缩小版的云嫣。不过,还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就是… …
“犯规。”
艾晨直勾勾地盯着云嫣小山峰一般的胸脯,再看看自己贫瘠的荒漠,嫉妒不已。
“同是女人,上天为何总是这么偏心?”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先天优势吧。”
云嫣眨眨眼,在艾晨的面前伸出手,
“总之,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了,艾晨小姐。”
艾晨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伸出了戴着半指手套的手,和云嫣紧紧握在一起,
“彼此彼此,云嫣小姐。”
“对了,小晨,听说你热衷美食?”
“一般吧。”
艾晨打了个哈欠,似乎并不是很想搭理云嫣。
“这次我们要去的云中市,可是有相当多的好吃的,什么麻辣热干面呀、糯米裹油条呀、鲜鱼糊汤粉呀、红烧武昌鱼呀… …”
“带我去!!!”
刚才还捂着嘴巴快要睡着的女孩立刻像见到成堆的金子般,双手拽住云嫣的袖口,眼睛放出光来。
“叫‘姐姐’就带你去吃个遍!”
云嫣强忍住笑意,故意挑逗起垂涎欲滴的小女孩来。
“姐~姐~!”
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就缴械投降了。
“乖,姐姐到时候带你一家一家地吃,包你吃到胖十斤再回去!”
云嫣像摸着温顺的小猫咪般,不停抚摸着艾晨的头发,还不忘转过头去对着石一川头头是道,
“看到了吧,女孩子要这样哄才有效果。”
石一川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拎起艾晨旁边的提包,
“走吧,回去还要向总部报告今天的意外情况。”
他拍着嘴巴向前走了两步,却发现两个女孩并没有跟上来,
“喂,你们还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
“老哥,看看你的周围… …”
艾晨抬起手,戳戳前方。石一川疑惑地环视起四周,被眼前的场景彻底惊住。
黑暗中,无数紫色的瞳孔宛如坟头摇曳的鬼火般,在冰寒的夜风中若隐若现。
他们被成群的黑魇包围了。
“开玩笑的吧… …”
三个人立即背靠背围在一起,掏出各自武器戒备着不同方向的怪物。夜色朦胧中,黑魇们犹如嶙峋怪石般的轮廓在四周影影绰绰,仿佛密不透风的黑墙般压过来。
“我说云小姐,你是不是招惹到谁了?”
石一川舔舐着嘴角的鲜血,抬起举枪的手臂。
“很不幸,石先生,我从一出生就在被不停地招惹。”
云嫣给格洛克手枪换上新弹夹,拉动枪管套筒。
“有胜算吗,小晨?”
“当然没有,老哥。”
艾晨从黑丝上的枪套抽出伯莱塔手枪和折刀,一手握枪一手持刀交叠着伸向前方,
“这种状况,得顶上部里三分之一的行动员。”
怪物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三人紧紧依靠着,绷紧各自的神经,
“必须有人活下去向总部报告状况。”
石一川压低嗓音,尽力掩盖着发颤的声线,
“H市不是前线,突然出现那么多黑魇,太不寻常。”
“我来掩护你们。”
艾晨捏了捏折刀的刀柄,低沉发声,
“到时,别忘了往冥思者阵亡名单里我的名字下放一个火锅,不要鸳鸯锅,不要清汤,辣椒往死里放… …”
云嫣抿住嘴唇,暗自掏出匕首,刀尖对准自己的大腿。
放心,今晚,不会再有人受伤。
多亏这份从出生就伴随我的诅咒,连那些怪物们也不愿触及到这样无限接近生命本源的邪恶吧… …
她咬住牙齿,刀尖割破丝袜,挑进大腿的肌肉里。
赤红的鲜血顺着女孩的腿寂静淌下,像音乐会中响起的悠长旋律,落入脚下的土地。
仿佛听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周围的黑魇停止了前进,雕像一般地僵在原地;
紧接着,它们开始后撤,好像遇到狮群的羚羊般,迅速没入黑暗,直至完全消失,就像刚刚出现时的那样安然平和。
“奇怪… …”
面对着突然消失的怪物,云嫣身边的同伴显然比刚才它们出现时更加惊愕。
“也许,是某种奇迹吧。”
云嫣微微一笑,收起武器,长舒了口气。
然而,奇迹的代价,是只有她自己才能诉说的刻骨铭心。
(第四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