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吗？”
与路夏道别后，白芨与俞商陆来到了附近的餐厅，明明是正午时分，但是餐厅里的人却远比平时少得多。
“为什么这么说？”
俞商陆对白芨的话有些不解，但是白芨笃定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动摇。
“我刚才对那个女孩说话的语气太重了，这会让你很为难吧？”
当白芨说出这句话时，俞商陆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白芨完全清楚自己刚才的态度有多么冷淡，以至于现在会向自己询是否生气。
生气了吗？
俞商陆试着问自己，但是内心却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产生丝毫涟漪。白芨的做法虽然不合礼仪，但是俞商陆本人也丝毫没有因为白芨的话而感到为难的意思。虽然这么说对路夏有些残酷，但事实上此时的俞商陆对路夏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若是让俞商陆定义的话，路夏无疑只是一个路过的故人。
“并没有。”
俞商陆抿了一口茶。
“不过你既然已经对路夏说出这种话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征求我的意见呢？在实施了行动后才询问意见可不是你的作风。”
在与白芨相处了这么久以来，俞商陆也渐渐了解了白芨的行事作风，此时向俞商陆提出问题的白芨很明显并不是平时的做法。
“她毕竟是你的同学，如果做的太过了会给你带来困扰的，我虽然有指导你的义务，但是并没有干涉你个人隐私的权利。”
依旧是平静的语气，但不知为何，俞商陆在看到白芨如此认真地回答自己随口问出的问题时竟然会产生有趣的感觉。
“那还真是感谢你的关心呢。”
俞商陆客气地回应道。结束话题的两人开始用餐，俞商陆在吃了几口饭后便将筷子放了下来，随着身体的变化，俞商陆对于食物的需求也变得愈发薄弱了起来，现在的他基本上可以三天不吃饭且能够保证自己的战斗力，当然了，这要在他并没有受伤的前提下才能进行假设，若是身体受到了损伤，为了治愈伤口，身体会耗费大量能量。
“.…..”
“怎么了？”
白芨发现俞商陆并没有和自己一样吃东西，而是在看着自己。
“啊，没事。”
发现自己失态的俞商陆摆了摆手。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不可思议？你是说自己进入天门石的事情么？”
白芨转了转碧蓝色的眼眸，然后给出了假设，即使是在如此轻松的氛围里，白芨的表情依旧十分认真。
“嗯，这也算是其中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吧。但是真正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存在于此的事实。”
俞商陆微微低下眼帘。
“如果我说，我其实不是俞商陆，你会相信吗？”
白色的阳光从窗外射入，将餐厅点缀出一片银色的色调，俞商陆原本以为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白芨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事实是，他错了，白芨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是么。”
……
……
在亚人类的历史长河里，曾经衍生出过许多拥有特殊能力的亚人类，他们的能力或许并不具备强大的攻击力，但是却足够神奇。
“你知道吗？亚人类的能力其实是十分复杂的。即使是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已经将所有亚人类的能力都统计清楚。”
餐厅里，两人面前的餐桌上已经换上了饭后甜点，但是无论是俞商陆还是白芨都没有吃甜点的欲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亚人类让人类感到恐惧的原因之一，人类可以面对拥有巨力或者拥有喷火能力的亚人类，但是他们却无法有效地应对拥有将自己的身体分解能力的亚人类，面对这些亚人类，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将目标控制起来，而不是有效地消灭。再举个例子，我曾认识一个十分特殊的亚人类，他的能力是不死。根据他的说法，他所经历的时代已经数不清了，而过长的寿命并没有摧毁他的意识，他并没有因为目睹身边的人离世而感到崩溃，相反，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他参悟到了人类无法参透的境界。”
“他的寿命很长，对吗？”
“不，不只是寿命，他的能力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即使肢体被砍掉也会重生，肉体被绞烂也能恢复，只是经历死亡时的痛苦无法屏蔽。不过大概也是因为能够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痛苦，他才能够参透人类无法参透的境界吧。”
白芨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作为听众的俞商陆同样认真地听着白芨的话。
“那么他现在应该还活着吧？”
不死不灭，这不就是人类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状态吗？俞商陆不禁为那个拥有不死能力的亚人类感到幸运，同时却也为那个人所达到的境界而感到哀伤，不死不灭的代价或许就是永久的孤独吧？在常人无法触及的领域高度里生活着，存在着，孤身一人，就像从未需要过别人一般。
“不知道。”
白芨的回答出乎俞商陆的预料。
“你不是说那个人不会死吗？既然如此为什么是不知道呢？”
俞商陆不解。
“因为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我们生活的领域。”
白芨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听到回答的俞商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人已经活出了超脱的境界，但是看到白芨认真的表情后，俞商陆很快便打消了刚才的猜想。
“你说的离开……是指物理上的离开吗？”
俞商陆试问道，然而听到问题的白芨则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果然。
“他已经在半个世纪前随着美国的某个卫星计划一同进入了茫茫的宇宙，因为不会死，所以他不需要任何补给，他就坐在一个狭窄的座舱里进行着宇宙漂流。从时间上来算的话，他应该已经离开太阳系了。”
一个乘坐着太空舱进行宇宙漂流的亚人类。
听着白芨的话，俞商陆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穿白色道袍，面颊白皙却面无表情的男人漂泊在宇宙里的画面，俞商陆明明没有见过白芨话里的亚人类，但是脑海里却擅自想象出了对方漂泊宇宙的画面。
为什么自己会想到那个人漂泊的样子？
俞商陆不明白，但是他的内心的悸动却是毋庸置疑的。
“那个人……一定已经领悟到了十分悠远的境界吧？”
俞商陆从思考中回过神，坐在他面前的白芨依旧以平静的姿态注视着自己。
“大概吧。”
白芨淡然地回答道，语气平静地就像是在阐述着某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或许在白芨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此时的俞商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与白芨的差距，自己所看到的世界与白芨所看到的世界完全不是在同一个层次上的。
“所以你所说的事情很有可能与你的能力有关。”
就在俞商陆思考的时候，白芨突然补充道。
“我的能力？”
“是的。你说，你是重生在自己身体上的，可是你却完全没有自己重生之前的记忆，这是最大的疑点。如果你真的是重生于这个身体的话是不可能没有重生之前的记忆的，即使是灵魂互换也不可能出现灵魂与身体融合得如此之好，以至于连你本人都认可了这个身体的程度。”
白芨的分析很理性，面对白芨如此理性的分析，俞商陆倒是安心了下来。白芨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坦白而对自己产生态度上的改变，这让俞商陆稍微安心了不少。
“所以根据我个人的看法，你所说的重生不过是能力觉醒的标志罢了。你与其他亚人类不同，你的能力是后天出现的，就像是突然被赐予一般，关于这一点你在进入学院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和你说过了吧？”
俞商陆点了点头，在进入天门石之后，他的确进行了关于能力的测验，而测验的工作人员在听到他的话后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可你真的觉得你的能力是突然天降的吗？”
白芨看向俞商陆。
“你真的觉得自己是突然重生之后才变成亚人类的吗？”
突然重生，然后变成亚人类。
在听到白芨的质疑后，俞商陆终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焦虑的源头。从苏醒开始，俞商陆便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他一边为自己的重生前世感到不安，一边为自己重生的现实感到迷茫。
自己真的是重生之后才拥有这份力量的吗？如果不是，那么为什么重生之前的自己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关于亚人类的能力呢？更重要的是，自己对于自己重生的事实竟然没有产生过实质性的怀疑。
“我不知道。”
俞商陆摇了摇头，在不安的同时也在为自己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而感到幸运，如果他没有向白芨坦白的话一定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时的我就像是从梦里刚刚睡醒，即使有着现实的记忆却毫无现实的实感。”
“刚刚从梦中醒来么。”
白芨看向俞商陆，后者却不再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