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夜空，暗红色的漩涡将云层卷起，在天空中形成团巨大的漩涡。在佐藤晴爱的记忆里明明没有关于这黑色漩涡的事情，但是当她目睹着这光景时，心中却会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见过这种景象吗？”
佐藤本家的庭院里，271与佐藤晴爱坐在庭院里。一个小时前，佐藤晴爱因为睡不着来到庭院里散步，却遇到了原本也应该在客房休息的俞商陆。不，准确的说是271先生。佐藤晴爱知道俞商陆失去了记忆，所以那些关于过去的记忆也不复存在，现在的俞商陆对她而言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我没有见过这种景象，但是……”
佐藤晴爱再次看向夜空，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的漩涡依旧在缓缓扭曲着。佐藤晴爱深深地洗了一口气，夜幕中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微凉，感受到空气中的微凉后，佐藤晴爱似乎也平静了不少。
“在我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就像是……曾经在某个无法探知的地方见过这幅景象之后又被人为地消去了那份记忆一样。”
佐藤晴爱试着将自己心中所想到的心情表达出来，而271则是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夜空。
“你说过，你认识我，可是我的记忆里却没有关于你的记忆。或者说，我的记忆已经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这样的我，还有资格继承你们所认知的身份吗？”
271的声音和平缓，但却字字清晰。
“人是由肉体和意识组成的，而人的灵魂则是由记忆构成的，如果人是容器的话，记忆就是容器里的填充物，失去了记忆的人就是失去了填充物的容器。”
并非刻意贬低自身，271只是单纯地在阐述自己的想法。
“没有自己记忆的人就是一个空瓶子，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将其抛弃，所以……”
“不是这样的！”
佐藤晴爱打断了271的话，佐藤晴爱睁大眼，内心的焦虑随着不安堆积起来，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安了。
“就算没有了自己的记忆，但是自己生活过的事实还是无法改变的。我不知道俞商陆君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很清楚，在我的心里，你都是那个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所求何物的俞商陆君。”
微凉的夜风将佐藤晴爱的秀发拂起，丝缕发丝飘摇，将她精致的眼眸衬托的更加迷离。
“可如果连自己的人生都弄不清楚，还能够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活过吗？”
271继续看着佐藤晴爱。
“因为存在过就能够说名生命存在着意义，这是浪漫主义的说法。人的生存意义远比你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人际关系，社会地位，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身份。如果……”
271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赝品，或者说是一个完全没有社会意义的生命体，甚至连人都算不上的家伙，你还能够接受他的存在吗？”
佐藤晴爱不明白俞商陆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但是她能隐约感受到俞商陆此时的迷惘。
存在的意义。
佐藤晴爱又何尝不是如此思索过呢？
在她出生没有多久时，她的父母就因为执行家族中的特殊任务去世了，陪伴在她身边的就只有姐姐和严格的祖父。身为分家的掌权人，祖父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态度，佐藤晴爱与她的姐姐佐藤晴凛从小便接受着严格的刀术训练。可是作为佐藤家分家后裔的她却在刀术上没有任何天赋，在十三岁之前，她的刀术与姐姐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那时家族里的所有人都认为佐藤分家的下一代家主一定是更为出色的佐藤晴凛。
可就在她十三岁时，却发生了一件事。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多理由才能够证明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呢？！”
佐藤晴爱走向前，271并没有因为她的接近而有所动摇。
“告诉我要相信自己的人是俞商陆君吧？为什么现在却又因为这种事情而动摇呢？我认识的俞商陆君应该是自信，冷静，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是却能够在我犯下错误时及时纠正我的错误……”
“那你告诉我，如果我只是一个赝品的话，你会接受吗？”
271的眼神没有任何动摇，他将手伸出，然后握住空气。
“你听说过沼泽人吗？那是一个关于替代品的理论，原本应该正常存在的人因为意外死去，同时阴差阳错地生出一个无论是外貌还是记忆都和那个人一样的沼泽人，那个沼泽人能够代替那个死去的可怜虫继续生活下去吗？”
听到问题的佐藤晴爱显然无法给出回答，她只能注视着眼前的俞商陆，不知所措地轻捏着衣角。
“我不知道什么沼泽人……我也不明白那么多道理。我只知道，俞商陆君在我迷惘的时候帮助过我——即使是那么不讲道理的我......所以，俞商陆君的存在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佐藤晴爱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气说出这番话，但是她清楚，如果自己不把这些话说出口的话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是么……”
271将目光收回，然后闭上眼微微思索起来。
“我明白了。就算只有你承认我的存在也好。”
得到回应的佐藤晴爱终于放下了心，情绪松懈下来后，一直忍着的泪水也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太好了呢。”
271看向佐藤晴爱，淡然一笑。
……
将佐藤晴爱送回房间后，271独自来到庭院的角落，佐藤家分家的庭院说是庭院，但实际上却大的离谱，即使把这里成为小型公园也不为过。
深夜的庭院里依旧保持着平静，而271就像是一只习惯了生活在夜晚的动物一般轻轻地在庭院的边缘渡步，脚步声在地面发出清晰的响声，树叶婆娑的声音，耳边不时吹过的风声，还有那……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出来吧，躲在那种地方会把衣服弄湿的。”
271下脚步，不大却十分清晰的声音穿过树丛，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进步了，如果是以前的你是不可能发现我的。”
熟悉的声音。即使不用回头，271也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人总是需要进步的，如果不能够保持进步的话就会被这个世界淘汰，就像人类和亚人类一样。不过，能够听到你认可的话还真是太好了，白芨。”
271转过身，此时的他眼神不再迷惘。
“装失忆好玩吗？还是说你想体验一下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好让自己掌握更多的人生经验？”
此时的白芨穿着一身休闲装，一到大阪，白芨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开始踏上了寻找俞商陆的步伐。
“裤脚湿了哦，这样会感冒的。”
被揭穿想法的俞商陆不再保持之前的态度，而是十分坦然地看向白芨。
“亚人类的体质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得多，即使泡在冰水里几个小时我也不会感冒的。”
白芨走向俞商陆，她嘴上虽然平静，但是眼神依旧不可动摇。
“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这是白芨问的第二个问题，但是问题还没有结束。
“你明明早就已经恢复了意识，为什么不用通讯器联系我们？你自己也知道身上带着的手机经过了川木通的改装吧！？如果只是想撇开我们的话，你大可以把通讯器直接扔掉，这样我也就找不到你了。”
白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里是俞商陆所在的位置标记。
“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呢。”
俞商陆并没有为自己的做法辩解。
“如果只是川木通的话，我或许会下定决心把通讯器扔掉，但正是因为知道你要找我，所以我才没有下定决心把通讯器扔掉，毕竟……”
俞商陆看向白芨，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毕竟你救过我那么多次。”
一直隐藏在心中的想法终于说出口，而听到这句话的白芨则是柳眉一皱，然后释然地叹了口气。
“被你发现了吗？”
白芨少有地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俞商陆点了点头。
“啊，毕竟你的头发实在太美了，能够有那么美的头发的人可不多。”
听不出是戏谑还是认真的语气，俞商陆微笑着看向白芨的金色长发。
“应该要剪短了么……”
“啊，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把头发剪短，要是这么美丽的头发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消失的话，我可是会内疚的。”
白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身为乌克兰人的她第一次在意起了自己的发色，在此之前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头发与美有关系。即使不是在执行任务时，她都是把头发扎起而了之的。
“一年多前，在银行门口用远程狙击的方式来救我的人也是你吧？只有你能够在那么远的距离进行如此精准的狙击。”
作为与白芨相处甚久的人，俞商陆很清楚白芨的能力。
“是我。”
白芨爽快地承认道。
“你既然已经确认了你想知道的事情，作为交换，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