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凌晨的到来,暗红色的天空愈加明艳了起来,错综复杂的气流将天上的黑云搅成不规则的波浪形,从地面看去如同倒挂在天空的地狱。
“佐藤晴爱?!”
一声有力的呼唤打破了四周的寂静。原本华丽的日式建筑已经随着地形的破碎化为了废墟,俞商陆明明记得佐藤家是坐落在一座山的边缘的,但是原本绿色的山脉此时已经只剩下崩坏的山体。
“你在哪里?听得见吗?!”
俞商陆跑过废墟,四处散落的尸体表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剧烈的战斗,而事实上在俞商陆赶到这里的前一分钟,这里还曾传来过剧烈的爆炸。
他将地上的尸体翻过身,却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但他并没有感到遗憾,没有看到佐藤晴爱的尸体也就意味着她还有可能活着。俞商陆不断地加快速度,也许是身体剧烈运动的原因,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地加快。
噗通噗通。
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在得知俞落葵被人掳走时吧?
俞商陆在脑海里质问自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担心这个曾经跑到自己身边不明不白地给自己添麻烦的女孩,那个女孩明明笨的连自己究竟为何而活都不清楚,明明知道命运不公却还要自我欺骗般地接受它。
到头来自己除了给她几句安慰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到。
【说到底,无论是恶鬼还是人类,都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着吧?】
什么啊!为什么自己当初能够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来呢?如果不是自己的话,她也就不会那么坚定地去接受恶鬼的命运了。
俞商陆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明明自己也是一个被命运左右的人,却还要用那种态度来为佐藤晴爱指引未来的路。
“我才是真正的恶鬼啊……”
俞商陆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中尽是悲哀。
“咔嚓。”
不远处,一块巨石慢慢挪动,接着被抛起。
“嗵!”
巨石狠狠地砸落,激起一片浓烟,俞商陆转过头,发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正从巨石原本的位置站起。那人形细长浑身是血,尤其是那一头稀疏的长发更能是骇人。
“啊,好痛啊!!!”
沙哑的哀嚎从人形的嘴中发出,就在他嘶吼的同时,周围的地面开始抖动起来,俞商陆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立场。
“佐藤晴爱呢?”
俞商陆将手中的黑色长刀握紧,然后走向人形。浑身抽搐的人形在听到俞商陆的话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臭**!啊!就是她!”
“是她打伤了我!打伤了已经成为神明的我!可是我也没有让她好受!呐,你知道吗?”
人形看向俞商陆,眼神里尽是讥讽。
“那个**居然为了杀我而选择让自己的身体被那只红鬼完全操控,结果最后死的连尸体都不剩!哈哈哈哈……”
四周的一切开始朦胧起来。
俞商陆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潭里,身边的感知逐渐扭曲起来,他闭上眼,然而耳边的嘶吼却不断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在不断地离开呢?俞商陆质问自己。
他想起了林翩儒。他想起那个改变了自己的夜晚,那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女孩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居然会为自己以身犯险。明明他才是那个应该被世界抛弃的人呐。
【这是第271个实验体了,如果再失败的话,我们的计划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271,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初有意识的他清晰地记得实验舱外那些窥视着自己的家伙们的一字一句,尽管那些人在用药物封印了这些记忆,但是他很清楚,那才是一切的真相。
一个赝品,一个复制品。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追求未来?
【是啊,死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她。】
小荨也好,佐藤晴爱也好,她们都不应该死。
“咻——”
数架战斗机从天空掠过,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巨大的爆炸。然而这些机载导弹并没有造成应有的伤害,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在即将坠落到佐藤明贤面前时被断然隔绝,佐藤明贤猩红色的眼眸锁定低空飞行的战机,然后猛地伸出手,原本高速飞行的战机瞬间停了下来。
“发动机停车了?”
战机上的飞行员正准备查看仪表,却发现驾驶舱的玻璃出现裂痕,接着,整架战机就如同锡纸一般被揉成一团,陨落地面。
“无聊的玩具。”
佐藤明贤似乎习惯了身上的痛感,将袭击自己的战机摧毁后,他看向了不远处的废墟,他感应到了在废墟下面的熟人。
“喂,大哥,你应该还活着吧?”
废墟被掀开,卷缩在废墟里的人俨然是佐藤玉树。在骚乱开始时他就没有离开过现场,之前的爆炸将他所在的房间摧毁,而他本人也被压在了废墟下。
“.…..你这个家伙。”
佐藤玉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手中拿着手枪,眼神犀利,若不是身上的伤还在渗着血,没有人会怀疑他下一秒会直接暴起冲向敌人。
“怎么了?大哥,你可是佐藤家的家主啊,而且还是顺位家主。如果当初我比你生的更早的话,我就是家主了才对。”
佐藤明贤似乎在对自己的兄长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对。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佐藤家了,所以你也不是我的大哥了才是。”
佐藤明贤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佐藤玉树。
“那么,请问你要怎么死呢?佐藤玉树?”
“你这个怪物!!!”
佐藤明贤将手举起,将手枪里的子弹全部击出,然而这些子弹却在距离佐藤明贤还有几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佐藤明贤手一挥,一行血柱洒出,接着人头落地,佐藤玉树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
“啧,明明是个废物,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
佐藤明贤的表情就像是杀死了某个不起眼的昆虫,即使身体已经面目全非,佐藤明贤依旧保持着高傲的表情。
但佐藤明贤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缓慢地涌出。
感知,再感知,每个细胞都在俞商陆的身体里清晰地与他传达着讯息,意识开始扩散,然后将身体的所有细胞连接起来。
【第271号实验体,同样也是造神计划的最后一个实验体,他不需要有自己的名字,他只需要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拥有了超乎寻常的力量就行。】
不需要被认可,不需要有名字,你是271,不是俞商陆。
“喂,你见过地狱吗?”
俞商陆睁开眼,眼眸完全化为银色,布置在他周围的重力完全无法对他产生影响。
“嗯?你也想死吗?”
佐藤明贤一脸不屑地看着俞商陆。
“那就让你也变成碎肉好了。”
佐藤明贤举起手,将重力施加到俞商陆的身上,但是他印象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俞商陆并没有因为他的重力施加而被压成碎肉,相反地,俞商陆此时正一步一步地走向佐藤明贤。
“不可能!”
发现能力失效的佐藤明贤睁大了眼,意识到威胁的他加大了重力的施加,盘踞在他身体里的力量开始喷涌,强大的立场将地面撼动,随着力量的堆积,撼动的范围越来越大……
“你还不知道吧?亚人类的力量其实是可以互相影响的,但是这要有一个前提。”
俞商陆将黑刀举起,面无表情。
“那就是那个亚人类要足够强,要强大到超越所有人的认知,而不是在强行激活体内的力量后妄称神。”
“不可能,我是嘴强的!”
佐藤明贤怒吼着,他不再控制身体里的力量,而是任由力量从四周喷涌而出,强大的力量如同被压缩后突然解压的气体涌出,竟形成了肉体可见的白雾。
几乎是同时,在数百米开外的高道年察觉到了危险。
“是崩溃!”
三十年前的大崩溃历历在目,高道年知道如果这里发生崩溃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如果那个目标真的引发了崩溃的话,这里将会变成地狱。
“阻止他,俞商陆!”
数百米的距离在高道年的眼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当他来到现场时却发现俞商陆的黑色长刀已经砍向了目标。
“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怒意从胸腔内涌出,俞商陆的怒吼撕心裂肺,可银色的眼眸却流露不出任何表情。在决定接受这份力量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作为【人】的权利。
“啊——!”
黑色长刀切入佐藤明贤的身体,红色的鲜血喷溅而出,与红色鲜血一同涌出的还有红色的光芒,红色的光线将俞商陆和佐藤明贤吞没,在两人即将消失在光线里的瞬间,一发银色的子弹从不远处射向两人,将俞商陆面前的佐藤明贤推了出去。。
接着红光四射,地面开始剧烈地抖动,红色的耀眼光线将一公里范围内的空间全部吞没,紧接着,整个大阪市发生了一场强烈的地震,建筑崩塌,地面撕裂,如同世界的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