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我没那么做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而我也不会失去一辈子守候在她身边的资格。
我很后悔,比我想象中还要后悔千倍万倍。
——但是,我知道后悔没有用。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活着的人们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带着死去之人的意志及信念努力活下去。
虽然这个过程必定伴随着无尽的痛苦与煎熬,却能让一个人的身心状态发生蜕变,也就是所谓的「成长」。
很不幸的是,我的身心状态早已不知不觉地往负面情绪靠拢,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我并非毫无所获。
经历过那一次的打击,我发现自己更加理解到了「人际」的本质。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错综复杂且自相矛盾的存在。
不管是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这些基本上离不开「立场」,还有「观念」,甚至是引发「争执」。
事先声明,这并不是什么客观性观点,纯粹只是根据大众所闻所见解读出来的结果,也就是所谓的「不负责任发言」。
换句话来说,我压根不认为任何一段人际关系能够持久,至少比相互利用的利益关系还要薄弱。
即便从小到大一直被那个女人灌输「我为人人」的和平思想,但我打从心底里对此嗤之以鼻,不如说是厌恶至极。哪怕这世上真有类似这种人的存在,我也无法强迫自己去认同对方。
无关乎原则,仅仅只是因为「不喜欢」而已。
“喂,夕奇。你怎么又在发呆了啊?”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恶魔之声打断我的思绪。我多么希望天使能在这种时候对我伸出援手,但我知道这种想法简直有病,所以当下唯有妥协一途。
唉,心情莫名沉重。
“发呆归发呆,我姑且还是有在认真听你说话的好吗……”
我耸耸肩以万般无奈的语气回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睁眼说瞎话」吧?某种意义上我还真厉害呢。
“嗯哼~,是这样子吗?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刚才讲到哪里了呢?”
薛洺摆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反问我,该死的恶魔,居然想趁机将我逼入绝境吗?!
呵呵,好在这次我早有准备,才不会让你轻易得逞,只能说你这恶魔还「Too Young Too Simple」了。
“这还不简单,你刚才讲到你跟妹妹之间的Girl's Talk那里。对不对?”
“了不起,算你厉害。不过,你从哪里学会Girl's Talk这个词语的啊?明明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读书人呢。”
对于我近乎正解的回答,薛洺露出佩服的表情频频点头……我差点就信了,如果没有那后半段那句的话。
“唉,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读书人,也没读过多少书。这个词语只是很久以前我从某个人身上偷学过来罢了。”
我一边叹息一边说出了这番话,至于那个某人是谁,本人表示「黑历史」不可轻易向他人透露,否则到最后害人害己啊(刺痛)。
“某人——?……男的还是女的?”
出乎意料的是,薛洺似乎对我随口提及的黑历史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对此感到莫名恶寒。
“……呃,那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因为你说的那个某人就连我都不知道是谁耶,这能不重要吗?”
“你的脑回路真的很与众不同,关注点从来不是放在正常的地方上。”
“我脑回路正不正常不用你管。所以,那个某人到底是谁?男的还是女的啊?”
喂,没人告诉你穷追不舍的女孩子很容易惹人厌吗?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这种小事情啊?理解不能啊理解不能。
“女的,她是我以前初中时期的同班同学。那时候她为了赶着去跟其他姐妹Girl's Talk,硬是撇下我一个人打扫整间课室。而那个词语纯粹是当时我觉得听上去很帅气所以就默默记在心里了。就这么简单,没有内幕也没有需要隐瞒的暧昧关系。”
“……抱、抱歉,问了你不该问的问题。”
听完我说的话,薛洺立刻别开脸看向他处,说话语调听起来有点断断续续的。结合她肩膀时不时抖动的状况,我敢肯定这恶魔正在偷笑。真没人性,最恶劣的行为了。
“你这道歉是我见过最没诚意的了。”
为了不让我的小心灵继续受到难以预计的伤害,我决定默默打消掉刨根究底的念头。
“是吗?那我下次就没必要道歉了。对了,今天早上我接到了学长发给我的简讯。你猜猜看他都说了些什么?”
薛洺好似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她提起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意图,真让人头疼。
“嘛,大概是向你提出复合的请求吧,一般来说都是这种套路没跑。”
“唔……虽然被你完全说中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到莫名不爽,这到底是什么感受?早知道不应该让你猜的,毁了我难得的好心情。”
毁了你的好心情还真是对不起了呢,虽说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就是了。当然,画个圈圈诅咒你什么的,我是没少做过。
“干嘛,你打算跟那位像驱赶蚊子一样甩了你一次的学长复合了吗?”
“怎么,就连你也想要阻止我吗?”
面对我的调侃,薛洺回以一个冰冷的眼神。坦白讲我有点吓到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超可怕的。
“小姐,你自我意识过剩了吧?我阻止你干嘛?你要是能交到男朋友的话,那么也就不用每天跑来这里打扰我了,这样多好啊。话说你赶紧回个电话答应那位学长好了,谁知道他现在会不会正在后悔来着。”
“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还有我干嘛一定要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啊?况且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复合。”
“不复合?那你怎么不主动拒绝啊?还是说你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嗯?你不知道吗?我这个人其实挺记仇的。”
“好吧,我懂了。”
这种时候不懂也必须装懂了。毕竟那恶魔的言下之意实在是太过骇人了,我可不想成为什么目标、祭品之类的东西。
“总而言之,我今天是来告诉你晓桦明天打算跟你见一面,地点就定在这里。以防万一,我先警告你一句,你要是敢落跑就死定了!听见没有!”
也就是说对方终于忍不住当面对质了吗?
啊啊,真麻烦,好想就这么静悄悄地落跑,但那个恶魔不会善罢甘休的吧?而且也没地方可去了。
「你就尽管放心吧。我就算是想落跑也没地方可以去了。」
「没地方?什么叫没地方?」
薛洺似乎不太能理解我的言语,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看我。
「没什么,只是我这几年行乞已经走过了想去的地方,现在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
「那为什么不努力一下?」
「努力?努力什么?是去找份工作赚钱养活自己的意思吗?」
「你看上去不像是没有那种能力的人。而且你有手有脚,体力活应该也不在话下。」
「别说笑了,我自己有几分斤两我清楚得很。再说了,我行乞是为了完成某个人的遗愿。」
「遗愿——?……你指的是你的姐姐吗?」
「你从你妹妹口中打听到不少事嘛。」
——关系真好。
这句话我没能说出口,因为即便是关系再好的亲人,最终也难以在维持各自的立场上相互理解。
「这不是重点,回答我的问题。」
「喂喂喂,你那么紧张干嘛啊?说到底这件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没必要……不,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吧?」
说实话,薛洺的表情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急切」、「迫切」这样的感觉?果然很难理解她这种人。
沉闷压抑的气氛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我和薛洺两人。薛洺在我拒绝回答她的问题之后,整个人变得有些异常?准确来说就是散发着一种分割感?或者是违和感之类的气息。
不知为何,我心里感到很不安,毫无缘由的。
「——是不是因为她临死之前所说的话?」
临死?她——薛洺刚刚说了「临死之前」!?
怎么一回事?是胡言乱语吗?还是说她妹妹知道些什么?这到底是……
我突然有点混乱了,大脑一时之间运转不过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做不了任何思考,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薛洺。
「你的姐姐……她是一个坏人你知道吗?」
我原本开口打算问她话,但喉咙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阻塞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她是一个自私自利,又不肯轻言放弃的大坏蛋。她明明可以选择不去伤害别人,却因为沉浸在幸福快乐中而不惜一切代价去伤害其他人。」
闭嘴!不懂就别给我乱说!况且你这样说有什么依据?没有的话就给我闭上嘴听到没有!
「没错,她原来的梦想确实是想成为一个人人爱戴的大好人,可是这个梦想早在她遇见某个人的瞬间起,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从那时候开始,她变得再也不认识自己,但是她一点都不讨厌这样子的自己,以至于后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意。」
够了!别再说了!拜托,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在内心呐喊,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我觉得很难受,前所未有的难受,心脏就好像被人用钉子敲击无数次一样扎痛。
这种感觉,跟上一次那个女人死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很讨厌的感觉,我以为这一辈子不会有机会再体会第二次了。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再也无法回头。她不是笨蛋,她比谁都清楚喜欢一个不能喜欢的人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她不后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着想。」
「我说,可以了吧……一个人自话自说也给我有个限度。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鬼话吗?」
拼尽全力终于如愿以偿说出了这席话,但是最后仅存的一丝勇气也随着消失不见。
「……也是呢。抱歉,我今天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了,所以才会说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听到我的发言,薛洺眼神明显黯淡下来,脸上写满了哀伤。她那副模样让我很有负罪感,我只能选择回避她的眼神。
你没做错任何事,一切的错在于我。
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往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依旧背负着「报应」,而那个女人仍然带着「美好」死去。
即便成为一个不被他人理解的人渣,我也必须遵守约定。哪怕那个约定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唯有这样,我才能永远得不到任何人的救赎。
「我走了,明天……明天见。」
我没有办法鼓起勇气抬头看薛洺,但我大概能猜得到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恐怕是失望吧?除此之外,应该也没有别的了。
厌恶感、无力感,还有自卑感,这些情绪就好像是挥之不去的记忆一样,不停地索绕在我的心头。
啊,原来这个就是所谓的「百感交集」吗……可以的话,真不想体会第三次。
「睡觉吧。只要睡一觉就能忘记所有的事情,就像以前一样……」
这么想着的同时,我无意识地躺下,后背传来一阵熟悉的触感,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就这么想象着过去的事情,缓缓地闭上双眼,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