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界本是温暖颜色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小承。”
“没有。”
“那为什么……？”
“我已经……已经很累了，这么长时间的萎靡和沉溺在悲伤之中，我不敢说自己学会了什么，或者说终于开窍，理解了什么，我只是……不想这么沉重地上路了。”
“能告诉我怎么这么突然吗？”
“因为……我邂逅了一个正紧跟我脚步的女孩，我觉得我有必要引领她。”
“可你要面对的……”
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再睁开，直视着有些困惑的一双黑白色眼眸，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的，父亲，是时候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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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姐姐招呼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吧，暮小姐，小叶子？”“您不和我们一起来吗？”我有些惊愕，看了看叶和编辑姐姐，后者不知道从那掏出一根口香糖，胡乱撕开包装撇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不去，我去了也帮不上啥忙……啊对了，要是小叶子开始想胡搞尽管给我打电话哦，保证随叫随到！”“诶……”“你够了编辑……”
叶扶额吐槽，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然后重新看向我。
“那我们走吧。”我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后钻进了车里。
……
“你们是兄妹俩吗，小伙子？”
司机师傅向叶搭话，少年只是摇了摇头。“这样啊……你这个衣服去那种地方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只是去道别的。”“这样……你倒也够坚强的。”
他的表情我看不出悲喜。
我有些担心地看向他，他侧过头微笑地看着我。“我没事，放心吧。”“嗯……”拼命找着话题……啊对了，这个怀表……
“叶……？”他点了下头，默不作声地拿了回去。
这是要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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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吧，小伙子，啊，钱的话你姐已经付了，别客气，我走了。”
简单地和司机道了别之后，我拉着少女停在墓园前。
“叶……这是……”“嗯。”
我深吸了一口气。
“……你以为现在还能阻挡得住我吗……”
白色的空间内，我看着敌视着我的少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有这个打算，要是知道的话……不，你自己都不愿意来这里的，为什么？”“我已经说过了，和父亲。”
突然狂风骤起，这次比以往的都要剧烈都要凶猛，我还是挪动身体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么激进，可能也会伤到那个女孩的，就不能慢慢来，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行吗？”
“你觉得呢？”
我直视着他，他低下头咬着唇，狂怒道：“你看了这个……也会这么问吗？”
风渐渐消失，我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身穿白色裙子的女孩，摇了摇头，然后走向男孩，给了他一拳。
“你……”
他惊讶地看着我。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
无言中，世界渐渐清晰了起来，我捂住胸口，看了看同样呆立在原地的少女，握紧了她的手。“啊……”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她迷茫地看向我，我半跪着抱住了她。“叶……”
去吧，叶承。
少年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我站起来，重新拉上少女，毅然决然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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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能这么清晰的体会到叶的心情。
为什么他能这么决然的不顾一切的走着。
为何狂风大作云也把天空压得这么黑暗？
现在是世界末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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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雪小姐就和妈妈隔了一个人，我松开少女，慢慢跪下，然后……
泪就这样毫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好久不见，妈妈，雪。”
不曾见过一面的亲人和念念不忘的人，你们好。
我原以为记着你们就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原以为你们就这样会好好陪着我，至少不会有天晚上突然惊醒想起你们，至少不用像是旧伤复发一样痛的要死。
但是这份负担却比我想象的要重很多。
我也曾一度把雪当成妈妈，因为这似乎能填补我内心的空虚，可这个大洞像是一直也填不满一样，雪消失了更是如此，甚至每到冬天雪花散落一地都不敢去踩……
即使这样，我也不想忘记你们，不想承认你们已经离开的事实，因为就算这让我再多不堪，你们也是我重要的人。
我之所以会对父亲生气，并不是因为他重新找了一个女伴，也不是担心后妈会不会不爱我，只是……那个时候……
如果父亲都走了的话，我真的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和医生祈求的，请让我离开，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可能是悲伤可能是绝望，但是从那开始我便不停地审视自己，甚至是雪肯定还在，这种暗示也一天强于一天。
我知道……你们已经离开了……
但是为何每次，每次，无论睡前还是弹琴前，无论写作前还是登上天台前，都会有你们的身影，都会有你们的气息？
我不想再让谁来填补我内心的空洞了。
对不起……
如果我就这样忘记你们的话……
能原谅我吗……
能原谅吗……
……
我第一次看到雪的碑文。
【我最重要的人们啊】
【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
不受控地伸出手，从指尖传来的感觉渐渐击溃了弥漫全身的麻木。
“……”
是这样啊。
我慢慢地站起身，松开了紧紧抓住胸口的手。
“再见了……”
我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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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提灯的少女就这样站在疾行的列车旁，仿佛一不小心就要坠落下去。
风渐渐大了起来，少女捂住胸口开始嘶吼着。
“有没有人——”
失去，原来是这么痛苦。
“能来——”
不如就这样跳下去吧，大概只会痛那么一瞬间。
“救——”
好冷……但是别害怕，就要结束了，就要……
咔嚓。
我渐渐看清了叶塞给我的东西，是一个上好发条的怀表。
“啊……”
他直接抱住了我。
“这次换我来救你，雪茹。”
少年从列车中摔了出来，环视一圈后奔向少女，微笑着又掏出一盏提灯。
那团火光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但是……
“啊啊……”我抱住他，大哭了起来。
“我好害怕啊……好害怕啊叶……要是爸爸就这样走了怎么办……要是……要是妈妈知道爸爸走了又该怎么办，要是你也走了……”
我泣不成声，他半蹲了下来，用手捏住脸比了一个笑。
“放心吧，雪茹。”
光透过云层照了下来，风也慢慢停下，他把长发捋了上去。
尽管他眼中仍然满是泪水，但是白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金黄色的光，是那样的温暖。
我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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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先生可以出院了。”
“好的，谢谢你，医生。”
“别客气，你的眼睛……”
我推了一下眼镜，微微一笑道：“这是天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哦，这样，行吧你们慢慢收拾，我该走了。”
……
“最近真是麻烦你了，小叶。”“没关系的叔，这也算互帮互助了，至少我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臭小子……”他敲了我一下，无奈地笑着说：“行吧，只要你能给她幸福……”“我没说雪茹的事情……”“你还敢不要咋地？”男人吹胡子瞪眼，一副要打我的样子，我哈哈一笑，边奉承着边和他上了车。
……
“这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哦。”才知道我家就在他家楼上，叔嗯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哪有……我当时是真不知道……”“我先信了你的鬼。”他拄着拐杖，不停地按着门铃。“来了来了，啊，小叶也来了啊，我这就去叫雪茹过来吃饭，你也来吃吧？”“不了阿姨，她是在天台吧，我去找她就好，您慢慢休息吧。”
她从我手中接过叔叔，男人立正，鞠了一躬。
“谢谢你了，叶承。”
“没事的……”对于男人这么突然的动作，我有些语无伦次。
“无论是雪茹还是我们俩，真的都很谢谢你。”
“……”
沉默之后，我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会直接在房间里像是解离一样成为植物人吗，还是会直接从天台上一跃而下……估计不是什么好下场。
“我才该谢谢你们。”我也鞠了一躬，起身微笑道：“那我去找她了？”“嗯。”
老两口好像还在品味我说的那句话，我直接摘下了眼镜，一片模糊中摸索着上了天台。
“啊，叶……”
地平线渐渐吞没了夕阳。
“喵——”突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蹦到了我的脖子上，我连忙蹲下，喊着面前少女的名字求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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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
看着叶狼狈不堪地和阿悠搏斗着，我忍不住笑着去帮他解围。
……
叶的眼睛是黑白色的。
我和怀里搂着猫的少年一同靠在门上，他侧过头看着我。
“这个发型才比较好看，能完全看到你的眼睛啊。”我小声说道。
“啊？啥？”“是呢，说了什么呢？”
我自顾自地走到他面前。
“但是……”
光透过了他浅色的眼睛，里面是赤色的云和我。
“啊对了……要来听听我自己编曲的作品嘛？”
像是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戴上眼镜逃也似的跑去扯开棚子。
“好呀。”“之前就在想这个曲子该怎样命名了却一直想不好，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此曲名曰——
世界本是温暖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