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炎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车窗外已经换了一副景色,不再是连绵的群山,而是乡间的田野。
这次换妹妹齐然倚靠在齐炎的肩膀上睡着了,精致的脸庞,可爱的侧颜,还有冒着冷汗的掌心,微微颤抖的香肩,一定在重复地做着噩梦吧!所以才如此讨厌睡觉。
但是现在,齐炎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妹妹,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看来快要到了,东穗镇。”齐炎喃喃自语说道,东穗镇是他和妹妹幼年生活的小镇,直至他上了初中后才到省会的城市生活,居住在外婆暂借给父母的房子中。
不过现在,在省会的房子已经被外婆一家收了回去,而齐炎决定回到这座小镇,除了适合妹妹养病之外,还因为他在整理父母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张租房证明,正是他幼年时居住过的屋子,而期限居然是二十年,是打从他出生那一年起就开始租的屋子,离到期还有一年的时间。
齐炎连夜打了电话过去,对面并没有因为人去楼空就把屋子再次租了出去,也没有刁难齐炎,不再增加房租的钱,唯一的缺点就是屋子一年才进行一次大扫除,多半会很脏,不过这一些对齐炎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有能和妹妹一起居住的家就不错了。
明天的方向,未来的路,这一些齐炎全都不知道,也无从考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各位旅客,东穗站快要到了,下车的旅客朋友请带好自己的物品,在车厢两端或指定下车端等候下车,东穗站快要到了……”
随着第三遍报站,距离东穗站,也就是说齐炎的目的地只剩下五分钟了。
齐炎轻轻地掐着齐然白皙的脸蛋,叫道:“是时候该起床,小然,小然……”
几乎是一瞬之间,齐然睁开了泪光朦胧的双眼,将头埋在齐炎的怀中,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角。
“没事的,没事的,不用怕,哥哥就在这里,就在你身边。”齐炎轻抚着齐然的后背,安慰说道。
肯定又做了噩梦了吧……
列车缓缓驶进站台,齐炎推着轮椅上的齐然,带着轻便的行李下车,没有人来迎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小镇上,他们没有任何亲朋好友,不,就连这个世界上,他们能依靠的大概也只有对方而已。
站台比想象中的还要萧条一点,值班人员还在晚夏的余热下打着瞌睡,除了春运期间,这个三天才有一班火车停靠的火车站大概永远都不会热闹起来吧!
脚下不再是印象中那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而是焕然一新的柏油路,看来东穗镇也并没有停滞不前,正以它的脚步发展着。
时值下午两点钟,九月天,夏日的燥热还未全部褪去,烈日悬空,刺眼的太阳照得齐炎睁不开眼睛,犹如身处火炉一般炽热。
齐然高举起小洋伞,想要让哥哥齐炎也一起遮阳,但是却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
“你一个人撑伞就够了……这点阳光……哈……我还是能扛得住的,要是你被晒伤就糟糕了。”
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的齐炎说的话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但是齐然还是听话地把伞檐放低,她多半也明白现在的她光是保护自己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不自量力地去保护哥哥只会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增加哥哥的负担。
“东穗镇的变化还真大,以前记得这里都没这么多高楼和小别墅的,看来东穗镇的有钱人也变多了。”
“不知道学校变化大吗?应该扩建了很多次吧!”
“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去买白糖冰棒的那家小卖铺吗?不知道还在不在啊!真怀念……”
齐炎自言自语地说着脑海中关于这个小镇的记忆,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缓解妹妹心中的不安,以及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哥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齐炎说得口干舌燥,看了一眼手头上凭自身印象和房东言语描述随意涂鸦的地图,离目的地却还有很大一段路程,虽然房东也建议要来东穗站接他们兄妹俩。
但是齐炎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作祟,好言拒绝了,不能接受他人过多的好意和施舍,否则当他们停止施舍,自己就变得一无所有,正如外婆对自己家一样,当她收回了屋子,齐炎才知道自己连家都没得回,寒暑假期间只能死皮赖脸地住在学校宿舍。
咯吱咯吱——
除了脚步声和轮椅声,再没有其他声响,这也是齐炎和齐然兄妹间最常见的日常。
身后忽然传来“嘎啦嘎啦”的响声,就像是硬生生地插入他们兄妹之间的声音,齐炎不禁回头一看,然而除了澄澈的天空和连绵不绝的群山外,就只有一栋栋并排着的小别墅。
也是,这种大热天有谁会闲着没事干出门呢?齐炎自哂一笑。
但是那种奇怪的响声又再次在耳边奏鸣响起,就好像是推行自行车时,链条发出的金属响声。
齐炎再次回头,还是相同的景色,没有人影,更没有自行车。
齐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是自己太累了产生幻听了吗?明明在火车上已经睡得够饱了。
妹妹也没有多余的反应,看来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再加把劲,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离目的地只剩几步之遥了。
齐炎给自己加油鼓劲,继续推着妹妹前行。
“呵呵……终于回来了呢……他和她……”
不知从何处飘来了悠久而轻扬的笑声,然而早已经走远的齐炎自然是听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