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露推倒石云天宫的大门时,一批全身红衣、头戴兜帽的人,也站在了漫长的石阶面前。他们将手指和眼睛用布料牢牢遮住,将动作和情绪都隐藏起来。
人数共十四名,十男四女。不过由于被红袍兜帽遮住,从外观看上去,他们的身材相差无几,根本无法分辨雌雄。
他们行动统一,也无交谈,开始了登石阶的漫长旅途。
说也奇怪,这些红袍使者的动作十分轻松,既不是跳跃也不是攀爬,而是普通地“行走”。仿佛鞋底带有吸力般,在与地面垂直的石面上轻松地漫步而上。
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团体,步伐统一,步步为营。领头之人不会随意加快速度,而殿后的人亦不会催促前排。十四人分成两列,分别从石阶的左右两侧前进,空出中间部分,似乎有意识地回避着什么。
他们的动作很迅速,转眼间已经爬过数千道石梯,也途径白露看到的枯骨;不过,这些家伙似乎对它们毫无兴趣,连生物天生就拥有的同族怜悯都不曾存在。
说也奇怪。如果是寻常人,即使拥有这种类似昆虫爬墙的特殊能力,体力也不会允许他们持续太长时间;而这十四名红衣使者,速度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逐步加快。
这登天之难,被红衣团体轻松跨越过去。很快,他们便来到石云天宫的大门之前,感受着周围的奇妙气氛。
完全没有语言交流的团队,终于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门破了。”
三个字不知是从谁的口中说出,音色不男不女,音调不高不低,也完全没有情感,像是机械模仿出来的人类声音。
“那正好。”另一名红衣人,用几乎相似却稍有不同的声线回答道:“我们走。”
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反驳道:“不行。”
然后,这位发出反对声音的人走出队列,踏前三步,似乎感受到与众不同的力量,嘴角缓缓挑起,“果真就是此处。”
他慢吞吞地朝前走去,也不管身后之人的想法,独自来到无数的雕像面前。兜帽之下的男人面无表情,右手从长袖当中伸出,慢慢摸向其中一座长着虎头的雕像。
“冰虎族,于大地裂变不久后离奇消失,此像铸明了它们灭亡寸前之不屈。由于是第一座纪念品,所以加持了许许多多的机关。将其关闭,可保去路畅通。”
男人缓缓念叨着,也不管身后一众红衣人能否听见;但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为团队开辟蹊径,省去了许多未来将会出现的麻烦。
随着几声咔擦、咔擦的轻响,大地忽强忽弱的重力变化缓缓消失不见。红衣使者们原本已经习惯了那混乱的规则,突然变得秩序起来,反倒有些无法承受。
“哼……”
男人察觉到身后红衣使者的反应,下意识露出轻蔑的表情。不过他很快收起自己的情绪,平淡地又走回队列之中,垂下脑袋,不再多说什么。
这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正式朝着轰塌的石门前进。越是靠近,他们身体承受的负担也就越大——不过这次,不再是重力,而是实体化的沉重怨念,不断增强、增强,压住入侵者的肩膀和后背,阻缓他们的脚步。
红衣使者团的其中一名女子,似乎无法忍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居然从袖口处甩出一把手枪,眼看着就要射向那些不顺眼的雕像。
“住手。”
在她行动的瞬间,其余人也纷纷同步动作起来。只不过,他们拿出武器的原因,并不是与女人相同地想要破坏雕像,而是纷纷指向她的头颅,用威胁的手段停止女人的愚蠢行为。
“这里的雕像,如果被破坏一只,就会引起巨大的怒火。”
方才解除机关的那个男人,将兜帽微微撩起。他用恐怖的眼神盯着女人,沉声道:“你想害死所有同伴吗。”
女人的愤怒中悄然衍生出几分胆怯。胆怯的情绪越来越强,逐渐弥漫到身体的各个角落,甚至连举枪的力量都被它所吞没。“啪嗒”一声脆响,女人的武器掉在了地面。
如果是寻常石头的话,那小手枪可能会受到些许外表的损伤;但这里的地面虽然是石头,却似云似棉,完全托住手枪不说,还印出相同的模子,甚是神奇。
威吓她的男人,重新戴好兜帽,弯腰捡起小手枪,枪口朝内,枪托向外,绅士地还给了女人。
“拿好你的武器。”他警告道:“没有命令,不要乱动。如若下次再犯,不管你来自何方、上司为谁,在我们这里,格杀勿论。”
女人原本就被吓得畏畏缩缩,再听到这番话,更是吓得轻轻叫了一声。冷汗从她兜帽遮盖的额头处淌下来,划过尖尖的下巴,滴在地上。
“行动,进入石云天宫。”
走在最前列的人,并没有参与这场小插曲,而是在问题解决以后,命令众人继续前进。于是,这些神秘的红衣人再无沟通,默默地踏入了石云天宫当中。
…………
……
就在红衣使者团到达不久之后,赤雪、黑豹、南巴虎小队也来到了相同的位置。被火神消灭的石头巨人没有重生,巨大的石阶仍然保持着纹丝不动的态势,等待下批入侵者进行挑战。
“这、这是何等壮观的构造。”
南巴虎由衷地感叹道:“石云天宫不愧是模糊之地,就凭这巨大的天梯,足以卡住无数来访者的脚步了。”
赤雪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工程。这些石头不仅仅方方正正,大小还别无二致,更重要的是,每块石头的接缝没有任何错位挪移之处,都是边对着边,稍微地靠在一起;整个石梯悬浮直上,若真是天然形成的景象,那可真是鬼斧神工。
他抚摸着怀中黑豹的脑袋,说道:“即使是擅长利用矿石的鬼族或者矮人族,它们的基地与眼前比起来,也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但这并不能阻止三者的登天旅途。在短暂的交流后,赤雪再度发挥出他的能力,双手化作两片巨大的羽翼,将南巴虎正面抱起,让黑豹站在肩头,双脚蹬地,居然想要依靠飞行冲到顶峰。
“就算你能顶住空气稀薄的压力,体能也无法支撑下去吧?”
南巴虎还是不相信赤雪的实力。他以为,赤雪的飞行能力与临时长出翅膀的鹤长老差不多,都是那种起飞迅速,无法持久的类型;于是,半信半疑的南巴虎,想要挣脱这个年轻男人的怀抱,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劲。
不是对方裹得太紧,而是人类天生的恐高,让南巴虎在双脚悬空的情况下无法用力。他发现,自己早已经看不到地面,冰冷的云层不住地刮蹭着脸颊,寒流冲击得南巴虎瑟瑟发抖。
——这家伙,转眼间已经飞得如此高了?
赤雪在保持高速升空的过程中,根本没有搭理南巴虎说的话。他必须专心致志地向上冲锋,一鼓作气地到达顶端;否则就会再而衰、三而竭,最终被重力无情地拽回地面,带着一人一兽粉身碎骨。
肩上的黑豹早已感知到,赤雪的力量正高速流失。如果是独立飞行还好,现在他负重太多,又被冷空气团团包围,冰点之下的温度正不断抽取其体内的热量。
这个要强的男人虽然未曾开口,但他惨白的脸色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保持着高速的飞行,只能说是用坚忍不拔的意念支撑;然而钢铁般的意志,也无法战胜生理上的极限。
见状,黑豹开始行动起来,用自己长满倒刺、充斥着唾液的舌头,“哧溜哧溜”地朝赤雪的颈部舔来舔去。
一般来说,这种液体留在身上,被冷风吹过,只会感到更刺骨的寒冷;但黑豹的唾液却有神奇的功效,居然让赤雪感到几股微弱的热流在体内周转,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感谢的话无法在现在说出口。但赤雪的面色明显比刚才红润许多,翅膀的挥动频率也开始加快。
南巴虎看到黑豹对赤雪的“鼓舞”,心中的疑惑也在逐渐消失。这位拨云见日的野武士,终于也将自己的性命与灵魂,与身旁的两位怪胎系在一处。
他开始积蓄力量,但不再是用来挣脱赤雪的怀抱,而是潜心感受气流的涌动。眨眼间,刀出刀回,用极小的动作使出单次正手拔刀术,居然将阻挡在前的激流一刀两断。
“你就可劲儿飞吧,前面的荆棘由我来斩断!”
可能是心境大变,南巴虎的声音也逐渐变得自信起来。虽然他的实力可能不及这名叫赤雪的年轻人,但在他无法发挥时,自己便要发光法热,哪怕极为弱小,也是一份力量。
不断地正手拔刀,不断地利用瞬间斩击劈开迎头撞来的冷空气流。最开始时,还会被翅膀的轨迹所干扰,下手有所顾忌;但逐渐地,赤雪也认可了南巴虎的刀法,开始有意识地协调飞行动作,还半打开怀抱,让南巴虎能够更轻松地握刀。
黑豹的热量维持,南巴虎的披荆斩棘,赤雪的冲天飞行。看似凑不到一块儿的三名存在,却在此时形成了配合有序的完美队伍。
此时此刻,南巴虎的心情激动无比。原本已经超越视野的那个白袍背影,慢慢地又回到了他的视线当中。
——白露,你等着吧,我们现在就追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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