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巴虎的视野被黑暗与赤红的混合所笼罩。石云天宫的空气中流动着不安稳的气息,它们化作有形的烟气,从一点当中喷射而出,弥漫在石云天宫外围;而气息的源泉,正是逐渐远去的赤雪。他扇动漆黑的双翼,朝着某座雕像的身后俯冲过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那副样子?”
“吼……”
黑豹一脸悲伤地看着南巴虎。它跳到男人的肩膀上,并用尾巴指向某个方向。南巴虎顺着黑豹的尾巴指向望去。
那可以说是一座不显眼的雕像。其它雕像的表情千奇百怪,但终究都表达了相同的主题:“恐惧”;然而这座雕像上的头颅是丹顶鹤,它高傲地抬起头,仿佛在临终最后的时候,仍然保持着不屈的傲骨。
“鹤,鹤长老,赤雪。”南巴虎很快就猜到其中关联,但又不敢相信,“难道说,那是赤雪的祖先,或者……?”
南巴虎逐渐沉默不语。与此同时,前方战事正酣。
双翼漆黑的赤雪,实力仿佛又上一层楼。
在面对无从回避的子弹时,赤雪忽然扫视到那座代表了仙鹤族的雕像上。雕像的头颅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正因为熟悉,所以才愤怒,才想找到仇家,将之碎尸万段。
——我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倒下?
怒火中烧的赤雪,连体内的鲜血都开始变色。充血的双臂开始发紫、发黑;衍化的双翼也跟着变得漆黑。
即使如此,愤怒也没有让他完全失去理智,反而像是最好的军师,帮助他突破六觉的极限。新锐的感觉,帮他寻找到敌人的位置;而涌现的力量,也能助他展开更强大的攻势。
对面是身着红色长袍的三人。由于兜帽盖住大部分颜面,只能通过体态特征来判断是两男一女。女人昏迷不醒,不为战力;余下两个男人,便是赤雪要击溃的对手:甲一号与战无疆。
当感觉到自己的第三段结晶子弹被弹开后,甲一号的表情便凝重起来。能登上这石云天宫,他们果真不是吃素的家伙;然而在凝重的同时,他的脸上也浮现出冰冷的笑容。
“你怎么了?”
“蝼蚁就应该乖乖被碾死……挣扎什么?”
不知何时,手指已经恢复原状。甲一号握了握拳头,感觉到那只呼扇翅膀的红发男人逐渐靠近,笑容越发讥讽。
“魔工盛典,展开——”
原本黄颜色的皮肤,在这句话以后,居然化作无数的颗粒,全部散在空中,露出了隐藏在皮层下方的机械装置。
“反射装甲(Reflective Armor)。”
空中的粒子,顺从甲一号的语言,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上,形成新的“皮层”。只不过,它不再是黄色的皮肤,而是能够反光的银灰色甲胄。
战无疆看着甲一号身体的变化,莫名地感受到悲伤。就算他真的是王兵,也不可能再回到“曾经的王兵”了吧。
想到这里,胃酸翻涌上来。在这紧急关头,多愁善感的战无疆因为“挚友”的变化,竟是要呕吐出来。
战斗,才没有富裕到给他呕吐空当。在反射装甲形成的下一秒,赤雪硕大的双翼便已经来到甲一号的视野之内。
漆黑的羽翼,扇出漆黑的罡风。赤雪崭新的力量的确强大,但自信的甲一号,仍对嗤之以鼻。
“无聊。”
用双臂撑接双翼无情的劈斩,用身体抵抗罡风所化的利刃。甲一号新生的皮层生出光芒,眨眼间,气势汹汹的赤雪,居然被弹得倒飞出去。
战无疆很是吃惊:“反弹?”在他的记忆中,即使是自己的保镖噬能者,也没有这种强大的特殊能力。
“哼,”也许是对手的攻击过于弱小,甲一号完全没有自豪的情绪:“我的反射装甲,能弹射这个世界上除神以外,所有的攻击。寻常废物,不可能越过这层护甲!”
曾经的王兵虽然傲气十足,但绝不会轻易贬低他尚未交手过的对手。现在,他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仅嘴脸难看,话语中的轻蔑也让战无疆感到厌恶。
很显然,赤雪也听到了甲一号的自吹自擂。他不相信对方的鬼话,但也收起完全进攻的态势。
刚才的攻击,的确被全额反弹回来——赤雪甚至能感受到,宛若钢铁切割的羽毛,划在自己皮肤上的撕裂之痛。很显然,对方的皮肤并没有刀刃,只可能是自己的攻击回弹,才会有这样的痛觉。
既然尚未寻得破解之法,他就要攻守兼备,甚至以守势为先。毕竟眼前站着的男人,虽然他那臭烘烘的态度犹如喷粪,但说到底,并不是自己的“仇敌”,而只是“敌人”。
“不论你是这里的守护者还是入侵者,若是让开,便无它事。”
赤雪的声音都变得混乱不清。尖锐与嘶哑浑浊一堂,高低音变化杂乱,完全不像是正常的语言。他知道,这是由于身体内部无法控制暴怒产生的灵魂凌乱,但现在也没有闲暇心情去管调理。
“让开?呵。”
甲一号站在战无疆身前,用下巴当眼睛,看着双翼漆黑的男人,“我管你是嫁接出的黑翅膀还是人**配的狗杂种,现在立刻从我面前消失,滚出石云天宫外围。”
用语言彻底激怒对方,虽然可能会把潜能也激发出来,但理智也会相应地消失;再通过反射装甲的力量,将强大的攻击一一反弹,便可轻松获得胜利。
他的算盘,很快就要打成了。听到他这番话的赤雪,浑身都开始泛红,血液仿佛要从皮肤的毛孔当中冒出来。
——赤雪!
关键时刻,还是鹤长老站出来,强行将男人的怒火压制下去。处在狂暴的灵魂乱流当中,鹤老头的声音若有若无,极其虚弱。
——你……不……中他……圈……
你不能中他的圈套。赤雪大概明白这个臭老头子的意思。在从他口中得知母亲与父亲的事情以后,赤雪对鹤老头的看法有了巨大的转变,变得想要信任他,依赖他的智慧。
不过,他的态度,仍然像鸭子嘴那般坚硬:“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他可是在辱骂我的双亲!”
“那不是常有的事情嘛,在人类社会当中。”
赤雪身后出现了南巴虎的声音,“只是一种口头的垃圾话而已,如果用这种没有营养的话语都能激怒对手,自然是最便宜的事情。”
黑豹则是回到地面,四足绷紧,身体弓曲,双目死死盯住甲一号的身体,对它充满了敌意。
“原来废物不仅有杂种,还有跪舔杂种的人与兽。”甲一号双手摊开,用羡慕的语气嘲笑道,“真是个欢天喜地的大家族呢。”
他在进行三段偷袭的时候,肯定已经弄清楚了南巴虎小队的信息;故意在这里装作初见,目的也只是用最小的代价尝试激怒对手。
“喂喂,别这么说嘛。”
赤雪不会应对垃圾话,但南巴虎却是身经百战。
曾经,在刀场生死对决前夕,大家都会在街上大肆宣传对手的丑闻,不论真假,总会有一批不明真相的群众附和。在那时,南巴虎可谓是南征北战,跟父亲骂断天涯路,完全不虚任何对手。
“看你浑身涂着这么丑的灰色屎尿,我就知道你将来必成大器。”他不假思索,张口就来,“再看看你这件红色的长袍,哇哦,拖沓又难看,你的主子把你打扮成这副模样,他是不是眼瞎耳朵聋,审美观拱了猪?”
南巴虎不愧是骂坛高手,一眼就看穿了甲一号的死穴。被提及主人的他,原本摊开的双手瞬间紧攥,热腾腾的雾气从头顶冒出——那是极力压制愤怒情绪而产生的额外做工。
“这种废话谁都会说,有用吗?欺负尚未踏足过人类社会的对手,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软蛋。”
南巴虎反手握刀,已经从骂战脱身到实战中来,“小贼,你若厉害,便用真功夫打败我们;若是怕死,就滚出我们的视野!”
战无疆看着这场滑稽的战斗,不免有些想笑。他身前这位噬能者,似乎在骂战当中吃尽苦头;也许接下来,就会是真刀真枪的对决也说不定。
“我也来——”
战无疆想要帮助甲一号,他刚开口,就被冷脸男人完全拒绝。
“你特么带着你的妹妹给我滚进去。”
甲一号的声音让战无疆浑身恶寒。眼前的噬能者,好像将所有人都当成敌对者,就连战无疆和战小云都不例外。
在战无疆抱起妹妹,退走二十米外之后,他又转身,呵呵一笑,“你们不偷袭我,还真有君子风度。魔工盛典……全开。”
那看似平静的笑容,转眼间已经变成了残忍的诡笑,“现在,我就要让你们为自己的风度付出代价!”
南巴虎、赤雪、黑豹,也都做好了相应的战斗准备。可是,三者都感受得到,对面的力量,远远超越他们现有的水准。
——就连我得到新的力量以后,也无法触及到这男人的脚踝!
——何等可怕的力量!难道说他甚至能和白露一较高下?
赤雪与南巴虎的心中各有思绪,而黑豹则强行没有退缩。它原本弓住的身体,由于甲一号的气势,已经支撑不住;而绷紧的四足,也因为甲一号的气场而逐渐松弛。
再怎么拥有智慧的野兽,也会被本能所左右。而现在,本能告诉它:敌人仿佛变身成黑豹,而自己,反而更像是毫无还手之力的羚羊。
这场一对三的不公平战斗——这实力相差过大的不公平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