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与花叔的战斗,已经达到了某种无法诉清的领域。远方正在观战的人、以及白露身上的众神,都有点看不懂这个层次的你来我往。
现在,白露浑身没有任何借力点,却莫名地定在半空中,没有任何动作;而花叔,坚实地踩在地面,双目迸发出无数血丝,狠狠地瞪着空中的死敌。
两人都没有身体上的移动,但是很明显,他们都在承受相应的伤害,皮肤上青紫相间,几乎已经看不到正常的肤色了。
空气中弥漫着噼里啪啦的撞击声。那是肉体与肉体之间凶猛的冲撞。从手肘到膝盖,从额头到脚背,不断地进行着攻防。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最终甚至达到了耳朵都听不到的超高频率。
突然间,大地尘埃四起。花叔似乎优先变了招数,他不再执着于对白露的肉搏,而是召唤出无数连见都没有见过的超级植物,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决胜负。
白露见状,也是见招拆招,从半空跳到更上空的位置,双手汇聚力量,并将它们握成两个空心圆,叠在一起。
那些凶恶的植物不断生长。它们的花瓣之间隐藏着足以吞噬巨象的嘴巴,不断地朝着上空撕咬;而在它们身边的叶片,也像是自动瞄准的炮弹,纷纷对着敌人的身体,旋转着破碎虚空,斩向白露。
如果只是前方受敌,白露还不需要过于担心;关键是,在她身后不足二十米的距离,一棵参天古树已经扎根伫立于此。它的树叉上长着鲜红的果实,可它们却隐秘着极为恶劣的究极波动,也许随时都能在身后爆炸,造成巨大的直接伤害。
“既然如此,那就先清理前面的吧。”
白露并没有被这幅大场面吓到。她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就差那些形同敢死队的植物生长到一定的高度——然后,空心拳当中倏地发出一道激光。
那居然是暗杀者协会、东方阅会长引以为傲的绝招,“归尘”。不过,在白露的手中,这招归尘却进步许多,除了引导死与终结的力量之外,还加入了独特的“生”之力。
以生为死,二者相互转换。那些由花叔召唤出来的异界植物,在受到这次光线冲击以后,纷纷蔫了下去,居然已经是完全枯萎,失去了战斗能力。
“还没完呢——”
身后忽然传来花叔的吼声。他双臂甚至,整个人形成十字形,稳稳地站在巨木的顶端。这棵古树比现在白露的位置还要高,花叔居高临下地扫视众生,任何小把戏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你倒是有点能耐啊!那这招如何?”
他开始引动的同时,这片战场都开始沸腾起来。地面、天空,以及古树本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空间整体都在摇曳,甚至连白露也无法脱离这强大的抖动。
“这、这是什么啊?!”
水神的声音都开始随着空间的摇曳而颤抖起来。神明也做不到的事情,那个从高次元降临的男人居然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她与其余的神明不得不再度感叹,次元之间的差距实在是不可想象。
她无法打断花叔的引导。他站得位置相当高,如果白露选择继续奋勇向上,可能会被从天而降的震慑力打回原形,所以她不得不回到地面,尽量稳住自己的重心。
“山崩……地裂!!”
整个鬼城都随着花叔的声音开始崩塌。
好像要连同这片空间一同湮灭似的,花叔的实力终于被白露激发到了极致。这一招,直接将鬼城当中绝大部分族人灭杀殆尽,就连化身巨大蜈蚣的魍领主,也因为无法承受从天而来的压力,被晃得神魂飞散。鬼族的四大领主当中,只剩下魅领主独自一人,苦苦支撑。
远处,早已清醒过来的风神与小玉都想要抽身离开,却发现她们甚至连外部的能量层都无法击穿。花叔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凝实,即使是整个招式的边缘力量,也有不输给中心地带的密度。
而且,鬼族人释放的弑神气息并没有丝毫减弱。只要风神接近边缘地带,就会痛不欲生、哀嚎着退回原地。
“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啊?!”
她们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同时,白露更是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这种超大范围的攻击方式,好像似曾相识。
她脑海中封存的记忆忽然有些松动。好像……在十年前,自己就是被这种力量压制得失去意识、同时也丧失了宝贵的记忆力。
“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战胜、我?”
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白露的声音当然也不会流畅。然而,她的眼睛里却闪着好斗的争胜之光,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当年的我没有承受住这种压力,可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女孩儿已经将这句话亲口说给了对手,可他还是没有认清现实!
只见白露食指分开,双掌降临,“啪”地一声,同时狠狠地拍在地面。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四足骆驼,背部隆起,手脚着地,背上仿佛驮着无数行李,沉重地压住整个身体。
如果说,花叔的力量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从天空直坠,降临在这座城市;那么,白露便是搬山的人,直接将它背在身后!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抖动与重压,都不能阻止白露重新站起。她的身体原本就青紫交加,现在又充斥着无数鲜红的颜色,那是血管爆裂的后果。
金色的长发,被从毛发之间流出来的血液染成了橙红色;长袍也已经被滚烫而湿热的鲜血浸得发紫。但是,白露仍然在坚持,她背负的似乎不仅是花叔召唤的无形之山,还有她身上十分沉重的使命。
这位矮小的少女,先是挺直脊梁、两腿微微分开、双腿逐渐打直;然后,像是做俯卧撑一般,沉重的手臂慢慢上抬;最终,她突然发力,在鲜血洋溢空中的同时,猛地用脚掌贴近地面、脚趾狠狠地抓住大地完全站了起来。
花叔的无形大山,就被白露用生命、鲜血与毅力,硬生生地给抬了起来!
“还、还给……你……”
快要失去意识的少女,用她最后的意志,对着满脸不可置信、惊恐无比的花叔,露出胜者的笑容:“我……赢……”
可惜的是,她身上的负重,在下一秒就悄然消失不见。花叔的身形不断下沉,他乘坐的那棵巨木,生长出的果实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而巨木那些茂密的树叉越来越少、树干也逐渐由粗变细、由高变短,最终居然彻底地逆生长成了花叔手中的一枚种子。
“对,你是赢了。但那又如何呢?”
将最终力量爆发出来的花叔,也是气喘吁吁,但他的状态仍然比白露好上百倍,至少没有那血人儿的模样。
白露原本想将这股力量丢向那颗大树,连同花叔一起彻底地砸向地面,砸出个无底深渊;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这个正面冲撞的男人居然选择了诡诈地收招。
“你把力量都用在保护别人上面,还怎么和我过招呢,小女孩儿?”
“……”
白露已经没有回答花叔的力气。她这么做,确实是为了保护其余神明,以及那个龙幼女小玉,不让他们被巨大的压力直接压成肉饼。
“所以说,过度自信,终将害己嘛。”
花叔得寸进尺,大摇大摆地靠近白露,同时使劲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道,露出陶醉的神情,“啊,血的味道,好久都没有闻过了。”
这也难怪。他现在是整个战场当中的最强音。白露虽然觉醒,却被自己的意气所害,陷入花叔设计的圈套当中。
就像两个互相拔河的人,在最较劲的瞬间,一方却突然收力,另一方就只能因为惯性摔个四仰八叉。
“那么现在,我应该从哪一部分开始下手呢?”
花叔的手中莫名其妙地多了餐叉与割肉刀。谁都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这个次元的神,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力量,但它们的气息总归是高次元给予的。”
他看着白露的身体,居然有些忍不住口水,不过却不是因为那犯规的身材,而是她身上的气息,“这可是盛宴啊,盛宴!”
这个男人太想家了。这些神明都有着他熟悉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它们作为美餐,足以让花叔流下回忆的泪水。而且,吃掉神的气息并不影响他的使命,只要神核还在,他便能将它们带回高次元,完成女王大人交给自己的任务。
花叔一步步接近白露,却不是完全掉以轻心,而是不断卖出破绽,试探对方。
对方虽然已经成了血人儿,但他也很难保证,这种级别的敌人不会突然发难;毕竟他最终的绝招,也被这小丫头给硬生生地扛下来。
在确认白露真的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以后,花叔才兴高采烈地加快脚步。只要将她身上的神核统统扒下来,白露就是个毫无意义的躯壳,随便花叔如何残杀了。
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的等待、策划、谋取,在这一天,圆满了!
“终于,这就是真正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