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空阔的废弃教堂之中，两人并没有多言，只是维持着那别扭的拥抱……
明明只是一个早上没有见到对方，两人的表现却仿佛已经离别了数年又重逢一般……
[……露娜……]
[咳咳……嗯……]
回应着菲比斯的拥抱，露娜努力地想要挪动自己的双手去回抱姐姐，但可惜即使是那样的力气她也无法压榨出来，只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艰难地在姐姐的耳边
喃喃道。
[抱歉露娜……我回来迟了……]
露娜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她知道，今天只不过是她自己醒来的更早了一些而已，并非是她姐姐的过错，但是……
[咳……没关……咳……系……]
她深知自己在姐姐的心中，就连成为“道歉的那一方”的能力都没有，因此她除了将姐姐的好意全盘接受以外，别无他选……
简单到几乎不能算是交谈的话语，其中却不知到底掩埋着属于各自的多少情感……
[啊……我抱得太紧了……弄疼你了吧……]
但是菲比斯却明显误解了露娜的表情，急急忙忙地放开了手，同时还仔细打量露娜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弄伤。
[没有……咳咳……]
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的露娜逞强地想要站起身，但是在她起身的时候头脑却突然一片空白，在起身的过程中失去了双腿支撑的身体扑进了菲比斯的怀里，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这倒是让露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论怎样菲比斯的拥抱都是温柔的，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向自己的姐姐证明，自己实际上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脆弱。
[呼……还好你没事……我送你回床上吧，躺着的话应该会稍微好受一些……]
[……嗯……]
这下，露娜彻底没有了反驳的理由，只好顺从地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菲比斯将她抱起，然后送回到自己花了近一个小时，拼命挪动身体才离开的床铺……
说是床铺，实际上也就是在两排对面并起的座椅上铺上了几层干草和棉絮罢了，但即便如此，对于这个村子而言也依旧找不到比它更“豪华”的床铺了。
[这样垫起来可以么，露娜？]
[咳……嗯……]
用堆起来的教典和一个枕头完成了靠背，菲比斯在将露娜安全地“摆放”回原处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尽管这让露娜稍稍苦笑了一下……
啾溜溜……（腹鸣声[塔罗：(*^▽^*)不就是……肚子饿了喵QvQ……]）
不过，露娜的肚子此时便很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引得她的小脸一阵通红。
[嗤……嗯——我去把食物端过来，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今天可是巴婶亲自下厨的呦。]
[……快……咳……去吧！]
菲比斯忍俊不禁地掩了一把脸，然后又迅速恢复原本的表情，当然这一切都在露娜的关注之下，所以她还是顶着自家妹妹的瞪视溜到了门口。
[呼……]
不过这倒是让露娜彻底放松了下来，原本为了表现出有活力的样子而强行瞪大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已经有些厚的眼袋也重新显露出来。
[姐姐……咳咳……真是了不起啊……]
啊啊……实际上是我太没用了而已吧……
露娜费力地把自己的手“拖回”面前，可是手臂却像是举着什么重物一般在微微颤抖着……
[……不咳……像我……今天咳也在这咳里……咳咳……浪费空气啊……]
明明自己只是一天到晚地躺在这里，但是肌肉的反馈却像是一刻不停地运动之后一般无力……就连自嘲的话语也因为喉管不由自主的收缩而变得零零散散……
她依稀地还记得，自从自己变成这种“染疾”的样子已经过去漫长的五年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先兆，也没有任何沾染的途径，只是在一个无比平凡的一天，自己就是这样突然衰弱了下来……
这幅像是沾染了不知名的病毒一般被逐渐蚕食的身体，哪怕是村里的医师也无能为力，除了吓走了曾经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熟悉的面孔，也在一点点地改变着自己最亲爱的姐姐的生活……
尽管很多人对自己姐姐都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但是她却知道一切都已经没法回到从前了……
[要是……咳……我一开始就……咳咳……不存在……该多好啊……咳咳咳……]
微微遮住自己的眼睛，露娜稍稍向上看着，不知是多少次有了这种念头，但是她能做到的，却只能努力地不让自己的眼泪能够溢出眼眶而已——难以一时之间处理好的泪痕只不过会徒增姐姐的担忧而已……
如果没有自己，姐姐就可以更好地融入村子的大家，不用被当做是潜藏的病原体提防着……
如果没有自己，姐姐就能像是以前一样作为村长的养女，在这个小村中享受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果没有自己，姐姐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忙自己的事，在那块小小的田地里，种她最喜欢的向日葵……
如果没有自己，姐姐就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逞强去学那些所谓的“剑术”，变得不讨村子里的男孩子们喜欢……
如果……
啊啊……这样的念头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啊……
如果……自己当真不存在的话……
那么……姐姐会感到……寂寞么……
如果……如果自己的这个“如果”真的能够存在的话……
那么……自己能不能奢求拥有一幅健康的身躯呢……
[咳咳咳！！！]
从泪腺中产生的那些无处可去的泪水，顺着泪管流入咽喉，却在下咽的时候随着由于胡思乱想而不合时宜的呼吸，演变成了震颤着整个身体的剧烈咳嗽……
[露娜！没事吧！]
听着自己的姐姐焦急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跑过来，露娜眼眶中的泪水此刻却不知是否是因为咳嗽的震动而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啊……生活之中根本就没有“如果”这种温柔的东西……
就像是科学推论里随着一道道公式推进着计算出来的东西，在得出了唯一的预测之后，却又在反证法的倒推之后，发现了一开始就错了……
泛黄的书页戛然合起，即便是在这座空旷的教堂之中，两姐妹也不会注意到来自穹顶彩绘玻璃上沙沙的书写声消失了……
没有人可以依靠……
那才不是属于她们的悲哀吧……
在教堂的顶梁之上，一双银灰色的眸子像是失去了兴趣一般离开了……
她们之间需要相互依靠……
那才是她们真正的悲哀吧……
徒留下一串银铃的响动回荡，却没有人看到那抹模糊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