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昼换上衣服,从浴室里走出。她走到床前,转了个身,随即猛然躺倒在上面,大床上柔软的被子使她感到相当的舒适,好像一天因为长途奔跑和奔波的劳累都烟消云散。
她看着自己纤细的双手,回想起自与身为周阑的自己分别后,身为顾昼的自己接下来一天的经历。
搭乘张世平商队的马车抵达沙彼芝城后,顾昼便和法克一行人分离。在公会的支部办理了相关手续,并在道具店用背包里的钱——在当初分配物品给身为顾昼的自己的时候,钱多给她分了一些——购买了必备的物品后,为了尽快与身为周阑的自己会合,她随即奔向沙彼芝城的驿站,想询问是否有往栏森海尔去的马车时,得到的结果令她大失所望。
但现在周阑那边又陷入了极其危险的事件之中,使得顾昼不禁焦急万分,她稍微考虑了一下包括步行在内的其他方式,可沙彼芝城毕竟不是弗尔瑟特森林,即使是体力稍好的派恩,之前从这里也都走了两个星期才抵达,更何况现在自己纤弱的女性身体。
虽然最后那个金发人并没有发起攻击,但是周阑那边整个下午都要帮酒馆老板修缮店内,顾昼这边暂时又无事可做。于是她便根据从柴筱那里听来的方法学着女生在街上逛了一下午,把各种需要的物品都给买了一些。
傍晚的时候,为了在周阑那边的战斗集中精神,顾昼找了家旅馆住下休息。不知是什么缘故,明明刚入四月的天气,且易斯特诺弗公国全境的地理位置都是在大陆北端,可只是做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已是汗流遍体。
于是她不得不洗澡——可在这个问题上她又犯难了,毕竟是女性身体,之前光是受到惊吓时拍拍胸口都能感到全身热血沸腾,要是真要洗澡的话自己还不喷鼻血喷死。而周阑从小起对这事就有了明确的认识,所以这事必须要好好斟酌。
于是她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坚决不做出任何侵犯型行为,就这么继续坐着,管它什么出汗不出汗的坚决保住自己“正人君子”的地位;二,当成是自己的身体,心如止水,洗个澡好好放松一下,绝对不能亏待自己。
——但是不都是自己的吗?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停不下来了。
——不过这么想想自己现在也真够悲催的……
顾昼不禁回忆起,身为周阑的自己自从考入学院一直到毕业,又从毕业一直到现在,其感情经历依然是可怜的零——以至于要沦落到连碰一下自己都要心潮澎湃的程度了。
确实,一直到刚才为止,周阑和顾昼的互相触碰也仅限于一开始的互相捏脸,就连整个路上顾昼也没有尝试去熟悉一下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熟悉自己的身体,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嘛。
——但这似乎不能成为一个合理的理由才对……
顾昼还是陷入了纠结当中。汗水一点一滴地顺着长发滑落在脸上,使她感到极不舒服,而周阑那边的战斗又渐渐陷入僵局,使得原本并不多的汗滴开始频繁了起来。
——到底得怎么办才好……
——难道要我全程捂着眼睛洗澡吗?!
——等等?
这个念头忽然使顾昼灵光一闪,她马上从椅子上弹起来,拿起衣服就冲进了浴室。
用浴巾裹住关键部位后,优良的遮挡效果令她感到十分满意。待这些都准备好了之后,顾昼便开始搓洗起来。
至于这中间的过程,用她的话来说则是不可描述的。唯一可以间接证明它是令顾昼感到心情舒畅的一点就是周阑那边如火山喷发的前兆般滚烫的鼻腔——以至于顾昼还有些担心另一个自己会不会在被马贼活捉之前就因喷血而死。
“呼哈——”
洗好了澡的顾昼顺手捏了捏头顶的呆毛,然后转身就要走出浴室。
可谁知当初她洗澡前裹浴巾裹得并不稳,这下又来一个转身,原先身上的浴巾便像是羽毛一样直接掉下了一大半。——正巧的是,顾昼刚好面对着浴室的落地镜。
“哇啊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在鼻血冒出之前,顾昼连忙捂住了双眼。幸好她对一心双体的操控也已经开始变得非常熟练,这才没有发生另一边周阑捂住眼睛的尴尬。
——那么,现在只要把浴巾弄上来遮盖住……应该就可以了吧。
她腾出右手去抓浴巾,但由于看不见,所以全是在她所认为浴巾可能在的地方胡乱摸索着。
但因为浴巾在顾昼两手捂住眼时即已经掉落在地,所以现在根本抓不到。
“这个位置……应该是了?”
与此同时,躲在刘酩身后的元匚刺中了周阑,袭来的阵阵痛感令顾昼不由得一惊,摸索着的右手手掌猛地抓紧。
“唔嗯!”
——这个柔软的感觉……
顾昼瞥了一眼自己右手的位置,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里正抓着一个不可名状之物。另一边,周阑的鼻孔随即变得如同熔岩一般滚烫,当中炽热的鼻血立即喷涌而出。
最后足足过了十几分钟,顾昼才换好衣服躺倒在床上。
周阑那边似乎已经睡着,不过在酒馆的长桌椅上靠着两个兄弟睡觉,总的来说还是比在旅馆柔软的大床上一个人舒舒服服地睡一觉要难受的多就是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回栏森海尔,长久地呆在这里定然没什么好处。
——不过乘坐马车过去未必是可行的,现在这城镇不知抽什么风,连班马车都没有。而且在这里我又没什么熟人,想要赶到栏森海尔看来只能自己步行过去。
——那明天还是起得早一点吧,早早买了必备的物资以后立马就起程——可前万不要再出什么问题来啊。
至于从此之后的安排,顾昼也已经决定好了。
明天一早她就马上去打听马车的情况。如果没有马车,就算是骑猪也要到那里去,势必要用任何能想到的方法到达栏森海尔那边。
当然,如果周阑那边没有什么紧要事情的话,也可以一早就去把地图弄到手——只要价格不会太离谱——然后立即过来这边。身为周阑的自己体力可是高的多,而且也不会受到恶意的侵犯。
要是可以的话,那么派恩和奈弗尔也可以一起跟过来,三个人协作总比一个人强。
不过顾昼和周阑的关系应该如何解释,这可就令顾昼为难了。说是兄妹或者姐弟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就算她演技再好,一旦露了马脚,事情也会变得非常麻烦;要是只说是认识的话,凭奈弗尔那异于常人的脑回路难免会歪曲事实。
——算了,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总之到那时再看情况吧……大不了说是男女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嘛。
* * *
清晨,天刚蒙蒙亮,顾昼就飞似的冲出旅馆跑到驿站,果然令她再次大失所望——今天又是没有马车。虽然可以考虑能不能跟着几个商队搭个顺风车,但是她并不敢担保自己的脸皮足够厚。
顾昼无计可施,只好转身回旅馆准备收拾东西,然后长途步行。可她还没走出几十米远,一块黄色的肥皂突然掉在她面前。
——肥皂?
“千万不要动它!”喊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顾昼一看,一个路人从不远处飞快跑来,他长得并不高大,一顶堪比桌子大小的棕灰色帽子将他的上半身和脸遮得严严实实,可以看到的只有他背后背着的一柄木制法杖,还有法杖上镶着的那颗在阳光下显得尤为耀眼的蓝色水晶。
“麻烦让开,我现在要把它捡起来。”那路人掀开宽大的帽檐对顾昼说道,他的眼神里写满了认真,后者倒也不含糊,一退就退了几十米。
——捡块肥皂罢了,你用得着这样么?!
——等等,硕大的棕灰色帽子?那不是......
顾昼忽然想起了派恩的那句话。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路人走过来,他头戴着煞笔一样的硕大棕灰色帽子,指着我问我在这里干什么。”
她上下打量了这个奇怪的路人,他正弯下腰,想要将掉落在地上的那块肥皂捡起,他那表情怕不是要穷哭了。
顾昼尝试着想象“这样一个家伙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然后被派恩硬生生拽起来”的情景,竟然出乎意料的和派恩的描述相贴切。
“难道说......就是你啊?!”
——看来我不想被卷入事件都不行了......
顾昼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