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当时我正在街边看报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那你要睡觉就回家里去睡啊。
“哦?当然注意到了,当时那好像是两点五十分,他当时还扛着锄头赶着牛。”
——那是下午两点五十分吧。
“哦哦哦!我亲眼到了!可是有四个呢,前面有一只猴子,中间一个还骑着白马......”
——你串情节了啊!!
“没见到,不过客官可否去我们的白房子玩玩?”
——不需要,谢谢。
天色渐黑,他们一连问了好几个路人,得到的答案基本上全是不知道。发现询问无果的五人只好继续讨论下一步的方案。
“苏双现在在哪里?该不会他已经逃了吧?”柴筱首先提出疑问。
巴顿摇摇头:“不,他昨晚一夜都没睡,现在正躺在警署里会客室的长椅上。”
“那他不正好就直接成了瓮中之鳖了?这样也好,省得我们还要到处去找他。”
“那可不然,”巴顿答道,“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比起马上逃跑,他这么做反而更加高明,可以直接打消部长和警方对他的怀疑和防备。所以除非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应该是不会信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现在已经没有更多能在大晚上还出来散步的人可以问了。”
法克“啧”了一声,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散步?我现在可没有这个兴致。”
“哦,埃文部长?这回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可是感到非常惊讶啊。”
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看到这个人,感到略有不快的巴顿扬起嘴角嘲讽道。
“行啦行啦,什么风不疯的,我只是出来买菜而已。等会回去警署那里,让大家好好吃一顿。”
埃文并没有响应巴顿的嘲讽,而是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随后提起右手的布袋,几棵直挺的白菜放在其中。
“昨天晚上我们整个警署的人通宵加班整理材料,一直整了一夜。到了早上好不容易能够吃上一顿午饭,谁知道你们又叫我过去帮忙调查那件匪夷所思的案子,真是没办法啊!”
他摇摇头,苦笑着说道。
“回归正题,刚才你们说的‘散步’又是什么?案子可有进展了?”
“如你所见,我们正在准备抓捕苏双。——他现在是不是还在警署里边?”
伊百这番话让埃文大吃一惊,他的两眼立马睁得如枣子一般大,而面部肌肉也像是肌肉痉挛了一般,浑身上下抽风地颤抖着,就连握着装着蔬菜的布袋的手也松了开来。布袋掉在了地上,几棵白菜从布袋口滚出。
“什么,苏双?!苏先生明明一直待在警署那里积极配合我们作笔录啊。而且别说作案动机了,就连作案时间都对不上,为什么会是他?”
看到部长的这一脸惊讶,巴顿皱起了眉头。
从埃文的语意以及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并不认为苏双具有嫌疑,甚至是根本就认为不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也就是说,他相信苏双了?亦或是说苏双运用了某种手段逼迫了他?
如果是前者倒还好,只需要用现今手头得到的证据说明一番,再利用埃文那部人所看到的案发现场的情况罗织一下,应该也能够让他对苏双的信任变成怀疑。
但要是后者可就不好了。如若是被苏双逼迫,那么苏双必然会用某种手段逼迫埃文装作买菜以此前来与他们周旋,而苏双本人会躲藏在附近的隐蔽处。
一处随时能够杀死埃文的位置。
一旦巴顿等人相信了埃文的话而改变调查方向的时候,苏双便能够出其不意用弩箭射杀埃文。到了那时,巴顿等人的注意力将会放到错误的方向上,苏双也可以逃之夭夭。
可埃文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周围的街道不论是到警署还是公会都太过开阔,根本就没有可以暗中射杀的地方。若苏双真要是作案者,他考虑了这点后哪里还会白费力气逼迫埃文去劝说巴顿他们。
问题就在这里。
“你们是怎么断定苏双那家伙就是作案者的?”
埃文收起了脸上的惊愕,捡起地上的白菜和袋子问道。
“是时间。苏双昨天晚上离开旅店之后,仅仅过了十五分钟又再回到了旅店里,与,他到达旅店时的时间是两点四十五分,农场主交代苏双到达农场是在五十三分,发现冰块时是三点......”
轰隆!
伊百还没回答完,巨大的爆炸声便从不远处响起,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爆炸的浓烟快速弥散,大半条街道一时间被笼罩在灰黑的烟雾里。
“咳咳咳!”
埃文咳嗽了几声,捂着口鼻向出现爆炸的方向看去,发现了爆炸的方向所在,突如其来的惊讶令他不由得再次睁大了双眼。
“不好!警署!”
* * *
与此同时,沙彼芝城河岸边的某处巷口猛地响起一声响亮的爆栗。
“死霍特!你是路痴吗!你刚才明明说张先生往东边走,为什么我跟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反而走到城西来了?!现在好了,我们到底要怎么回去啊啊啊啊!”
少女指着远处西沉的落日怒吼道,全身上下气得仿佛烧开水的茶壶一样抖个不停。
“不是啊,我明明是看准了太阳的方向......”
少年捂着头上的大包低着头欲哭无泪地说道。他眼角有几滴眼泪滴落在地上,仿佛是接下来将要来临的滂沱暴雨的前兆。
而霍特面前的少女见到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原先那冲破天际的火气顿时跌到了低谷,连忙摸摸他的头安慰几声。
“哎哎哎,别哭啦,古话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现在我虽然说是这样,但是如果你走的就是正确路线呢?换个方面去想,即使走错了,我们不也......不也相当于锻炼了一番吗?”
“那好,继续出发!桫椤!”
霍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锐气仿佛想要否认刚才那些稀疏泪水的存在似的,他迈开腿就要向前跑去,但全然不注意前方路况的他刚踏出一步便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行人。虽然说对方没被撞倒,但霍特自己却坐倒在了地上。
“哇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霍特连忙就要跪下道歉,他原本以为对方绝对不会像桫椤那样轻易便原谅他,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把他扶了起来。
“小兄弟,你没受伤吧?”
这名身着灰色风衣的行人十分关切地问道。由于头脸都被兜帽遮盖,以至于完全无法看见他的长相,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通过体型看出他是一名男性。
看着眼前这名形迹可疑的男子,桫椤皱起了眉头。
“冒昧地问一下,请问先生您这身打扮是......”
“哦,”灰衣男子指着自己头戴的兜帽说道,“今早我从村里来沙彼芝城办点事,结果路上突然刮起了沙尘暴——反正等会回去还会有,现在干脆一直就这样披着了。”
灰衣男子的这番话倒是卸下了两人的怀疑,他摆摆手正要与两人告别,但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知道张世平先生住在哪儿吗?”
* * *
沙彼芝城警署的规模并不大,整体范围只有一圈围墙和围墙中心一栋仅仅两层的主体楼。当六人赶到警署门口的时候,主体楼已经有一大半被炸弹炸塌,碎开的墙砖散落在地上。楼里楼外都燃起了大火,整个场面一片狼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埃文望着熊熊燃烧的警署楼颤抖,忽然双膝跪地,握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捶打着地面。
“警长......”
几名蓬头垢面的警员走到埃文身边。
“刚才二楼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发生了爆炸,然后整栋楼就烧了起来。幸好我们当时大多数人所处的位置都比较安全,在火势蔓延之前把大部分的卷宗和资料都给抢救了出来。现在正在灭火,估计需要一些时间。”
“......有多少人员伤亡?”
“没有,所有人员都撤了出来。还好当时警署里面只有一名非警署人员在场......”
未等那名警员把话说完,埃文便猛地站起,发现他要找的人正好就在撤出的警员当中,正在被两名警员搀扶着走过来。
“果然就是你吧!!苏双!”
埃文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领,眼睛里恨不得要喷出火焰把对方烧成灰烬,不由分说就用右拳狠狠向他脸上砸去。
“真是厉害啊,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胆大到躲到警署里来了!还把警署给炸塌了!你知道毁掉了什么吗?!”
狂怒到几乎要失去神志的埃文将拳头不断砸在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苏双脸上,把商人给打得满脸是血。拳头每砸一下,苏双的鼻孔里,嘴里都喷出一股血来,向周围飞溅。
“那是我十七年以来的精神支柱!”
埃文对苏双咆哮着,泪水从眼角流下。
自从他三十一岁在这间警署入职到现在,从警员一直到警长,一直都是这间警署陪伴着他度过了十七年的岁月。
之前每当遇到了难以破解的疑案,都正是这个地方给了埃文继续调查下去的动力;也正是这里,在埃文的经营下使得整个沙彼芝城十多年来没有任何重大的犯罪案件发生。
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疲劳的晚上,每一股立案调查的兴奋,每一次整理文件的无奈,埃文都记得清清楚楚。
长久以来,他甚至把这个警署当成了家。
而现在,这陪伴了他十七年岁月的伙伴便随着爆炸的火焰付之一炬。
“你这个混蛋倒是给我死透啊!!”
似乎是发现对方还留有一丝呼吸,暴怒的埃文伸手拔出腰间鞘里的短刀,挥刀就要砍向苏双,被巴顿一把拉住。
“冷静!部长先生,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啊!”
“给我滚!”
埃文想要推开巴顿,可后者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埃文一怒之下,手里的短刀刚要向巴顿刺去,手臂又被一把拉住。
“等一下。”
“张世平?!”
巴顿和埃文显然有些惊讶。而张世平见到埃文有要放下短刀的样子,随即松开了右手。
“部长先生,我以我的性命担保,苏双绝对不是作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