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仍旧是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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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和你讲讲好了。”哈拂爽快的答应。
“你听说过有关大脑的理论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据说人如果遭受了什么非常有冲击性的事件,大脑就会发生永久的微小变化,将这个事件刻印下来,改变某些大脑内成分的分泌,从而改变这个人的性格。”他不紧不慢的讲述着。
“按照这种说法,也就证明了某个人对自身经历过的某些事件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大脑内这些留下来的刻印。”
“我本来也应该是像正常人一样的,因为这些大脑内有关记忆的刻印而发生改变,而不是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对那些事情淡忘了。”
他伸手在怀里摸索,拿出一条银质的项链,项链上串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是她第一次醒来时看见的那条项链。
她看着那条项链,觉得那上面闪烁的光芒刺眼。
他拿着链条的一端,将项链从手中放下,好让她能仔细的看清楚这条项链的样子。
“而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早就死去。”
“当然,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什么死尸或者幽灵,我说的早已死去的自己,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我。”
摩天轮即将升到最高处。
她感觉挂仓在摇晃着,高处与低处上下颠倒,心中觉得疑惑不解,但又莫名恐惧,意识到眼前话题的诡异,但好奇心却又控制不住的继续膨胀。
“那,哈拂现在的你到底是,什么?”
终究无可救药的问出来。
他仍旧微笑着说话。
“也是哈拂呀,从皮肤到肌肉,从血管到神经,从脊髓到大脑,全都是。”“是完美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这都是拜这个东西所赐。”他看向那个十字架。
“我其实是个很没有天份的人,但好在我的老师给了我这个。”
是那个叫昭的人……,她想起了那天在灰麻花晚上的那通电话。
“每当我的肢体缺损的时候都可以通过这个东西作为媒介复制出一份几乎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对我缺损的肢体进行替换,每天限200次。”
“所以你那次在教会后山被我打穿了胸口的时候,还有转角市那天晚上,都是因为这个……吗?”
“是的,如你所说。”哈拂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可……,哈拂你只是替换了肢体,应该不至于说会让以前的记忆都记不清吧。”
哈拂笑出了声来,从座位上起身,在这摇摇晃晃的高空中,自上而下的向她身上投下自身高大的阴影。
“我觉得这种事情,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他的笑容已然消失,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将项链放回怀中,倒退回去,坐回座位上。
两人所坐着的挂仓在摩天轮上升到了最高点。
赵远柏坐在位子上,直直的看着哈拂,她终于理解了这个男人为什么遇上所有事情都那样淡然轻松,又为什么对待自己的过去就好像看待别人的故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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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很自然的,大脑也是属于肢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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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已经死去了多少次?十次?百次?甚至说是千次?!对于这样的他而言,他曾经的记忆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自已是在和什么相处着?
此时夕阳正快速的沉入云海,天空中的亮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世界正由白天转换至黑夜,而随后,夕阳最后的一道余辉照射在代特加市那高高在上,划分天空的建筑下部,让所有人看清那建筑惊人的纯白色。
哈拂看她表情僵硬着,顿时觉得自己这次说的有些太多了。
其实只是想吓吓她。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远柏,你别想太多了。”他开口说道“你现在想的那些事,我早就想了不知道多少次。”
“比如像我现在到底算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也曾经苦恼过我一段时间。”
“后来我明白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我虽然对以前的记忆失去了那种共感,但我还是活着,我以前认识的人也并不会消失。我仍旧要继续向自己的目标进发,也还是要吃饭,还是要喝水。”
赵远柏听着他说话,突然哭了,出于不知怎样的微妙心情。
哈拂赶紧起身,低下身子,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在游乐园怎么能哭呢。你快看外面,多漂亮的风景,等一下这个挂仓下去了可就看不到了!”
她用两只手抹去眼泪,向外面看去。
黑夜之下,城市的灯光犹如星海。
摩天轮上突然亮起了彩色的霓虹灯,以摩天轮为中心,整个游乐园放出了梦幻的光彩。
“别哭了,好吗?”
她确实的感觉到了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大而温暖。
从最高处向下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