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最终时刻就要来临了。这场战争,即将迎来落幕。
在经历了漫长的研究后,先知罗德终于研究出了更为强大和稳定的炸药,并且将火药制成各种兵器。这种先进的技术,终于取代了传统战争中的投石机与攻城车。青木军的战士们在盾牌的掩护下,穿过箭雨,避开落石,将炸药安置在黑金王朝的城墙之下,再远程引爆。如此循环往复,再坚硬的城墙也最终千疮百孔,最终落入青木军的手中。
在数个北方大城市被接连攻克后,黑金王朝终于绝望了。他们撤回了所有的守城军,集中了所有残余的战车,全部部署在王城城郊,准备在这里和青木救世会一决死战。
救世会也集中了所有的力量,正在做最后的战争动员。我此时也置身与营帐中,周围的数千兵士,都是直接听我号令的特别行动队。
由于十人议会至今都在怀疑我的忠诚…又或者是对我的能力感到畏惧,他们至今没有将真正的大部队交给我来统辖。没人愿意把军队交给一个怪物。不过我倒乐得如此,我是兵器而不是将领,带兵打仗我一点都不感兴趣。至于十人议会对我的警惕,也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此时我们身处王城尚远,决战将于三日后开始。可在这个晚上,却没有一个人有所懈怠。火药营那里的人正在做炸药的调配。毕竟只是刚刚起步,罗德研制的炸药终究有缺陷。在这天气略显湿润的王城,破城炸药只能战前临时配置,否则就会因受潮而无法使用。而在军营中配制炸药,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后方起火的危险状况。
等等……火药营……
我突然眉头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随之颤抖了一下。一瞬间,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恐慌,一个接一个跑出营帐查看情况。
“走,去看看。”我招呼几个包括血魂在内的中队长,第一时间向火药营的方向冲去。
带我们赶到现场,形势已是极为混乱。
火场中有一股极为刺鼻的臭味,那是尸体被烤焦而发出的。急救队伍来来往往,担架上总是可以看到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他们有些还有力气哀嚎,有些已经没了声息。
“这里怎么回事?”我伸手拦住了一个匆匆路过的火药营军士。
“战、战神之子阁下,配置过程并没有出现纰漏,爆炸是从储藏室那里发生的……”
“阁下小心!”
我感到一股针刺般的杀意,抬头望去,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正向我所在的位置落下。
跟随我的中队长们提起盾牌,组成盾阵将我覆盖在盾牌下。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箭雨袭来的方向。保护上级是军队的准则,但就算这些箭真的落到了我的身上,也不会伤到我一根汗毛。
一支利箭从圆盾的缝隙中穿出,划伤了一名中队长的肩膀,小小的伤口甚至没让这个健壮的军官皱一下眉头。但是很快,中箭者突然浑身一僵,直愣愣倒在了地上。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一股难闻的臭气从口中溢出。
“苦杏仁味,不好,毒芩萃取物!”血魂脸色一变,赶紧把身子朝盾牌底缩了缩。没过多久,敌人的箭矢用尽,手持利刃向我们冲来。
“好了,忠心也表够了。让开。”
我推开当在我身前的中队长们,朝着这群黑衣士兵走去。
“怪物!去死吧!”为首的黑衣士兵口中发出一声暴喝,挥剑向我砍来。
这个称呼……有意思。救世会的士兵全被“战争之子”的虚名洗过脑。会称呼我“怪物”的,只有知道我真面目的人。.
十人议会,私军。
而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还敢对我动手的私军,其主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也好,省去了审问的麻烦。
看也不看当头的利刃,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脖颈,在他的下一句咒骂从口中蹦出前捏碎了他的颈骨。
“杀!”
又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士兵提剑向我砍来。不过…他的战吼不仅有些无力,就连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我伸手格开他的剑,反手插进他的肚腹,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
再也没有人愿意和我白刃相接。就算这样,那些身经百战的中队长,还是轻易收拾掉了这些私军。我站在一地的尸体中间,眯着眼思考起来。
在火药营周围,距离最近的是我和威廉的队伍。按照威廉那雷厉风行的性格,听见这么大的动静,到场应该比我还早才对。可是现在纷乱都已经结束了,现场却丝毫不见威廉和他亲兵的身影。
“威廉呢?”我发觉事情不对,也不管这里一地狼藉,带着人向威廉的辖区飞奔而去。
“啧。”我暗骂一声。因为以为这次决战十拿九稳,威廉耐不住妮娜的一阵磨,就把她带上了前线。可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威廉说不定已经出了事,而妮娜又和他待在一起,我的心不由得有些乱了起来。
刚刚靠近将军营帐,刀剑相交的声音就让所有中队长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我冲进威廉的辖区,发现到处都有亲兵在和黑衣私军交战,地上更是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尸体。
“你们几个,去帮忙。威廉那里交给我。”我飞快地下达了命令,孤身一人前往威廉的大帐。
一个亲兵正从大帐里冲出来,我伸手将他拦住:“威廉呢?”
“阁下,你来了!将军有救了!”亲兵的脸上全是血污,看到来者是我,眼神顿时激动起来,“将军遇刺了,现在和妮娜小姐在大帐里。他们身旁还有一些兄弟在护着。您快去吧,这里有我们!”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浪费时间,径直朝大将军帐走去。
一路上都有厮杀着的士兵。随手解决了一些麻烦后,刚刚到大帐前,我就听见了妮娜撕心裂肺的哭号声。
心里一急,我不顾找入口,手掌蓝光一闪,直接在熟牛皮蒙着的帐面上划开了一个口子。前脚刚踏进帐内,就看见一群亲兵用刀剑指着我。看到来者不是敌人,他们才微微放松警惕。而透过亲兵队的缝隙,我看到他们身后躺在地上的威廉,和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妮娜。
“是我。”表明了身份,亲兵们收回刀剑。我大步走到妮娜身边,看着倒地不起的威廉。
妮娜已经哭得不成人样了,我伸手在威廉手臂上的一处伤口上沾了沾,放到鼻尖一闻,一股苦杏仁味扑鼻而来。
这下我紧皱的眉尖就再也化不开了。毒芩萃取物见血封喉,根本不是能以人类的体质能化解的。我低头看了眼威廉,却发现他还支撑着一口气,眼神中写满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不甘,和对女儿的宠溺。
这个男人是靠什么支撑着他本该告终的生命呢?人类……明明没有这样的力量。
“阁下…”威廉的嗓音依旧雄伟有力,但在我的感知中,他每说一句话,极少的生气便会不断地逸散,“您能出现在这里,我也算安心了……此番刺杀我的幕后凶手是……”
我看了一眼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妮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压住了威廉的嘴。
“我知道。”我这么说着,另一只手在他手心里写下一个“狼”字。
“我只是没想到,他动手会这么快,也这么不合理。”我轻叹了一口气,“我没料到他竟然会在决战开始前就将作为主帅的您除掉,是我的失策。”
威廉的脸上突然冒起一丝红光:“未卜先知,阁下果然有通天彻地之能。我虽身死,但黑金必亡,算是去得没有遗憾了。只是小女身在军中已不再安全,还请先生……”
“不用你说,我也会带她离开的。”
“那……还请阁下阻止娜儿为我复仇。这孩子……”
“不会的,我会自己动手。”
“……如此甚好。劳烦您了。”
说完这句话,威廉的脸色就彻底灰败下来,一股苦杏仁味随着他最后一口气吐了出来。
“爸爸!”妮娜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扑到了威廉尚且温热的尸体上,泪水转眼间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又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营帐外传来了极为不妙的声音。
“快,大人有令,将军之女要抓活的!”
听到这句话,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一旁在默默掉泪的威廉亲兵瞬间杀气腾腾地拔出了刀剑。我眉头微皱,正想着如何把情绪已经失控的妮娜带走。可我刚伸手拉她,她就主动伏在了我的背上。她竟然抑制住了自己的眼泪,但时而的抽泣却暴露了她心底的悲伤。
将军亲兵们已红着眼冲了出去,刀剑相交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背起妮娜,将她那双比我长的多的双腿盘在腰间,右手手心蓝光氤氲,遍布了我们的身体。转眼间,一套大了整整两号的蓝光重铠就将我和妮娜都覆盖在内,连面部都有极厚的面甲覆盖,已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型堡垒。
战铠的双臂捡起掉落在地的一把双手重剑。那本是威廉的佩剑。我不管不顾周围的打杀声,直接朝着暴熊卡鲁的营帐走去。刚出大帐,大量的黑衣士兵就发现了我。刹那间,无数的带毒箭矢就招呼向我来。我看都不看这些刚刚将威廉置于死地的凶器,箭矢落在战铠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悉数弹开。有几个不开眼的黑衣者,妄图用刀斧劈开战铠。没等他们走到两米内,铠甲上暴起的利刺和飞舞的重剑,就将他们从死士变成了真正的死人。
“妮娜,跟我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铠甲内,我轻柔的声音响起。
“…”
“……?”
“叫我一声…娜儿吧。妈妈走了…爸爸走了…再也没有人,会叫我娜儿了。”
“……好。”
屏障之外,血肉肢体漫天飞舞。屏障之内,少年少女在低声呓语。
就在我们靠近暴熊卡鲁的驻扎队伍时,卡鲁手持一柄双手大斧,带着一队人马,气势腾腾地就杀了过来。
看到蓝光形成的铠甲,卡鲁已经认出了我的身份。“阁下,威廉他在哪?”
这个足足有两米多高的壮汉,此刻脸上写满了焦急。看他神色,不似作伪。
在他急切的注视下,我摇了摇头。这巨人般的壮汉,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阁下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我的面甲上浮现了一个“狼”字,顺便发出强烈的蓝光,暂时屏蔽了周围士兵的视线,只让卡鲁一个人看见。
“好,果然是这小娘皮。这笔账,我卡鲁记下了!”他握斧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小妮娜呢?有没有看见她?”
“娜儿和我在一起。我要带她离开。救世会不再安全了。”
“好,我相信以阁下之能,小妮娜是没有危险的。你们骑上我的坐骑吧,它就在我的主帐旁边。”
我微微点头致意,背着妮娜离开了。卡鲁则是带着他那一队人,向那些黑衣兵士杀去。
靠近了卡鲁的主帐,我把气势稍稍外放,被称为小红的稀世宝马就极为温顺的靠了过来。
我跨上马背,把妮娜放在身前。蓝光战铠继续延伸,直至将小红也覆盖在内为止。我不仅给它留出了视线,这身没有重量的铠甲也丝毫不影响它矫健的奔跃。
“去,去鲁西尼亚村。”
小红嘶鸣一声,四只铁蹄飞扬起来。一路上踏碎了任何障碍,包括帐篷,和拦路的黑衣士兵。
但当我冲到救世会驻扎地的最外围,看到那些两米多高的拒马,和手持铁丝绳索的黑衣士兵,心顿时一凛。
就在我打算下马迎敌的时候,突然杀出一个头戴红色翎羽的勇士。他挥舞着手斧,将那些反应不及的黑甲士兵悉数砍倒在地。然后他捡起一把双手重锤,将那拒马砸成碎木。
“血魂!”我看清来者,正是跟随我数年,忠心耿耿的中队长血魂。
“阁下,您先走吧。”血魂的身上到处是翻卷的伤口,但似乎很幸运的没有中毒,“您和威廉将军,为救世会立下了无数大功,不该就这么死在这该死的内乱里。”
“……跟我走吧,救世会不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救世会了。”
血魂憨厚的一笑,那天我在鲁西尼亚见过的坚毅神情又跃然脸上:“没有亲手把黑金王朝灭亡,在下的心是不会平静的。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没有幸福的权利了。可是阁下,您不应该这么活着。您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听到他的话,我有些恍然失神。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了黑衣士兵的追杀声。血魂握紧了手中战锤,对我说道:“别说了,您快走吧。我血魂命硬,不会死在这里的。”
我没有犹豫,策马前冲。就在掠过血魂身边时,我轻声说道:
“要是下次还能再见,不要叫我阁下了。”
“明白,阿克小哥。”
面甲下的我微微一笑,驾驭着小红,向远方那无尽的黑暗和荒野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