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从深沉的黑暗中,睁开不知闭合了多久的眼睛,我看到的,是血、战场,和屠杀。
那时的我,还不能理解这些词汇中蕴含的恶意与残暴。我并不明白,这些由一个主干上,延伸出四个分支,正上方还生长着一个圆球的生物,为何要拿着一些形态各异的物品互相攻击。
他们手中的…武器,前段有一个空膛。随着他们扣下扳机,火药的轰鸣声就会伴随着极大的冲力,将金属制的弹丸喷射出来,然后穿透敌人的身体,带走他们的生机。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但是当我从那把,那把我苏醒前一直坐着的王座上,吃力地站起身时,混战中的一个生物发现了我。他似乎并没有把我当做友军,所以举起了他手里的武器,对着我扣下了扳机。
尖端锋利的金属弹头向我的胸膛飞速袭来。我眼看着它细长的身体,撞击在我的身体上,随着一阵令人不快的麻痒感的传来,逐渐挤压、变形,最终变成一个金属疙瘩,用尽了动能后掉落在地。
看见我在枪弹下毫发无损,面前生物的…那似乎称之为“头”的器官上,数量众多的小器官一起扭曲起来。根据残存在我记忆中的残像,这似乎是一种被称为“惊惧”的表情。
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我还是明白了,面前的这个生物试图杀死我。这是一种恶意行为,所以我决定反击。
我走上前去,摘下他手里的……似乎叫做火枪的东西。他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就在我要对着他的脑袋扣下扳机时,手中的武器突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大量的蓝光从我的身体中蔓延而出,涌向我手中的火枪,不断交织、碰撞,最后彻底改变了这把武器的形状,让其成为了一团模糊的金属影子。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从手心传来,我心念微微一动,这蓝色的光影就化为一把拥有完美流线型身躯的,枪膛内有着螺旋状膛线的长枪。不用扣动扳机,子弹随着心念微动喷射而出,将面前已经跪倒在地的士兵的头颅轰成碎块。
红白的液体溅在了我的身体上。我体表衣物一阵波动,将它们清理干净。
但我知道威胁还可能存在,就把目光放在了周围的战场上。刚刚那过于绚丽的光亮似乎吸引了周围正在缠斗的生物们极大的注意力。他们似乎分为了两派,就在我纠结于择其一而杀之还是全部消灭的时候,和那个被我杀死的生物有着相同装束的几个士兵就向我举起了枪。相对的,另外一派人冲了过来支援我。
在我心中,敌与友的概念终于形成。心念再次一动,手中火枪接连不停的开火,将那些身着青色制服的敌军消灭了十数名。
看见我的表现,之前处于不利地位的友军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而敌人似乎大范围地出现了恐惧的情绪,很快就撤退了。
我被那些身着红黑二色制服的己方士兵闻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我花了一些时间才理解他们的语言。
他们是“人类”,一个我闻所未闻的种族。
我被几名友军长官带到了他们的指挥中心。一个有着金黄色长发的女性人类接见了我。
“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她极为警惕地问道。
“问它吧。”我将那我苏醒之前一直坐着的王座甩到她的身前,然后转身离开。
对于那张我本应该极为熟悉的王座,我的潜意识中,却只有深深的厌恶和不祥感。
......
“这是我的儿子,威廉。他会告诉你一些常识。还望阁下多多支持我们革命军。”
我看着这个被丢到我身前的金发少年,不由得感到奇怪。
威廉?好耳熟的名字。
“你、你好。我叫威廉·布鲁洛特”颇为腼腆的少年有些羞涩地做了开场白,“内个…母上大人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当前的战事……”
我没有反应,就看着他在我面前不停地挠着头。
“嗯…怎么讲呢…从头讲的话,就要从青木帝国开始了吧。”威廉咳嗽一声,“三百年前,青木帝国击败了当时的黑金王朝。十人议会掌权后,以银狼为首的六人,很快排除异己,将已遇刺身亡的威廉将军…啊名字和我一样呢…关系较好的暴熊卡鲁、月姬凛华等三人用各种手段逐出了青木帝国的权力中心,然后银狼的儿子雅利安迎娶了威廉的遗女妮娜,获得了旧黑金王朝贵族的支持。银狼一脉一家独大,很快就架空了被称为‘先知’的罗德的权力。”
“这百年发展而来,银狼一脉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各种腐败的现象层出不穷。在各种地方,只要和‘银狼’一家扯得上关系的,都可以在寻常百姓家作威作福。”
“青木帝国名存实亡。我们民主革命军就是许多不堪银狼一脉势力压迫而组建起来的。我们一直不断地和青木帝国抗击。前几天,我们的根据地遭到了袭击,大部队全体转移,就到了这个地方来。这里据说是一处古文明遗迹,原本青木帝国对这里极为重视,但银狼家族为了打击我们革命军,把这里的守军调走了。我们趁虚而入,准备把这里建设成新的根据地。”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布鲁洛特家族这一代的长子……其实是独子呢。我们家族世代都是极为强大的枪手,也有人叫我们‘狙击手家族’…..但是我这方面却没有丝毫天赋呢…”说到这里,他有些垂头丧气起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总而言之,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来找我。那个…这是你的房间钥匙,就在隔壁。”
威廉有些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见我脸上没有丝毫不满之色,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来到隔壁的房间,将钥匙插入锁眼,轻轻一转,房门应声而开。房内已被布置得相当舒适,衣柜之类的家具一应俱全。
我在被称为“床”的大家具上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不知为何,少年威廉苦笑着向我解说的时候,我总感觉到一股隐隐的熟悉感和沉痛的丧失感。我索性躺在床上,身上的衣物也化为蓝光消失不见。然后拉过被褥,模仿人类每晚都会做的“睡眠”行为。
这似乎是一种恢复体力和精神力的有效方法。我也主动封闭了我的意识。
据说人类在睡眠是,会做一种叫做“梦”的光怪陆离的东西。不过我的睡眠中,只有无尽的、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