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颗星球被反物质的粒子均匀的涂抹之后,眼界到处,只能看见空无一物的巨大的爆炸留下的坑洞。此刻,在力场散开后,那些坑洞里沉积的泥土香气,正携带着清凉的,隐匿了多年的寒气,从厚重的大地里,蓬勃涌出。
这是无形却强大的力量。
“嘶,怎么变得这么冷。”,夜子抱着双臂,打了个颤,继续走在中古的英式大落地窗点缀的走廊里,冷风也恰巧钻过窗子的缝隙,透过脚下的泥土和缝制着中国花纹的地毯,渗透到夜子周身,在他滚烫的肉体旁跳跃着。
这冷,是来自地壳深处的冷,是泥土所特有的,我们一直不在意的深处隐匿的温度,更是地球千年来沉淀的温度。是历史的温度。
而这暖,则是一位少年的体温,人类,这一脆弱生命之代表的温度,更是生物万年来不断打破沉淀的温度。是未来的温度。
两种温度相遇了,在热量的转化中,夜子渐渐温暖着周身沉寂的寒气,而这寒气,却无法使夜子的体温降低一度。
恒温动物。是的,人是恒温的,只有出错的时候才会变温,做出调整。
夜子继续向前走着,但他此刻丝毫不在意冷了,“信笺”上不明所以然的内容,房间里诡异的文字和生物,那一段不知为何而言的莫名警告,图书馆死一样的安静,离奇力场的保护,坠落的反物质武器,中断的梁超远口中必须参加的比赛,梁超远的离开与他对自己前往ncs的推送,ncs无法攻破的量子通信,20年前的核爆......过往的似乎有联系的事情,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敲打着他深邃的灵魂,迫使他要想起什么,至今所有的经历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初衷极为简单的答案,而答案本身,却因为极为简单的念想而变得复杂。以至于没有人知道答案......哪怕是答案本身的制造者。
脚步声极为沉重,咚,咚的敲击着厚厚地毯下发声的古老木砖。夜子在通往楼上的阶梯攀爬着,艰难却又镇定但毫无目标。
他再一次掏出那块“信笺”,信笺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就像鱼儿接触到水一样,闪烁过后,输出了那一尘未变的句子:“ 在过往上,需等树熟;树熟,果落,是落果。”
这话无论怎么回想,都没有任何意义的吧,这么贵的三维投影,做这么没有目的的事,制作它的人该是怎么想的啊。树熟才能落果,有什么更多的含义吗,过往是指......曾经?等等,原因......为什么要留下我,如果说唯一一点特殊的话,那我只是能感知量子信息而已,但有什么意义吗,只留我一个,所有人都是已经死了吗,所有人......不,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对量子信息的敏感,NCS还没掌握量子通信的原理,停,好像有东西能做到,CNN!
对,可是问题还是原来的问题——有什么意义。现在我就要面临死亡了,会饥荒而死。但这不可能,只保留我的世界不会是对我而言无意义的,我是最后的观测者,他们保护我留到现在,就是一定为了我独有的东西。比我聪明的人会存在的,他们不会为了智商这虚拟的玩物而让我留下,但是,如果是我的话,那就一定是因为我可以感知量子信息了,那么......
有人知道这一切?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因为什么,他会是梁超远吗?
夜子感觉自己离答案越发接近。但就在他一边思考一边奔跑的时候,这念想却戛然而止了,因为在通往顶楼的楼梯间,他撞上了匆匆下楼的诺子。
“唔。”诺子刚好撞到夜子胸前的位置。
一种隐约有些熟悉的味道飘涌进嗅觉受体,最终撞击到嗅觉中枢上,她问到了一种男性身体独有的清香味,就像是香草捣碎再加一点盐和薰衣草的淡香味,但这种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却令诺子感到非常熟悉,可能是过于独特吧,夜子此刻的味道就像是在哪里闻到过一样。
“呼。。。呼。。。”两个人都喘着气退开一步,诺子低着头,看向一侧的下行楼梯。
夜子的视线却刚刚好搭在诺子侧到一旁的粉红的脸上。
“太美了!”,夜子加速跳动的心里,直观的做出评价,但又抿了下嘴唇试着转移了视线。
“可是”,他很快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出现的判断错误,也就是说——这世界现在还不是他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女孩子,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夜子来讲,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态可能远比他设想的还要严峻。
在这个新世界,有人故意只留下了我和诺子一男一女,如果说是为了“创世”,那他完全可以而且有时间留下更多的人,却偏偏只留下我们?但如果是为了找到什么,我一个人难道不够吗?那么,制造这一切的人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呢?
“你是?”夜子小心的发问。
“诶?嗯...我...我”少女有些震惊,这声音对于她来说,太过于熟悉了,和刚刚电话里那个人完全一样,和自己脑海里被抹去的那个“他”的声音完全一样,只是透过长长的电话线,那声音无法像现在这样直接敲击在自己身体和意识里罢了。
“我...是诺琳珊,你...你就是刚刚叫我过来的人吗?”诺子摇摇头,缓慢的说道,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却又难掩呼吸的局促和紧张。
“你说——叫你过来?不,不是我啊。”夜子略微有些惊讶。
“怎么会,明明就是你的,就是你的声音,不会有错的。”
“我吗?刚刚还在比赛,怎么会叫你呢?”夜子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东西,但他连轮廓也看不清,只好任凭那些一闪而过的印象离开。
这样的过程让夜子看起来有些痛苦。
诺子沉默了一小会:“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为什么要保护我啊?明明这里只剩下我们了,外面的世界是毁掉了一样!让我来这里究竟要干什么啊?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我...”夜子看向诺子的脸畔,珍珠大的眼泪在诺子的眉间跳跃着,越过长而细的睫毛,在顶端一弹,像跳水运动员一样越下,在平静如海的大地上收回了涟漪。
夜子不再说什么,他的头比刚刚更加疼痛了,涌进来的不知什么东西越来越多,开始刺痛他的神经。
“回答我啊,你究竟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诺子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似乎在经历和夜子一样的痛苦。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如果真的说有人把你叫来的话,那我们可能就在一个早有准备的计划里了...这是设计好的故事啊......”夜子把嘴角一翘,看得出来很僵硬而且无奈。
不过......我倒是确实一直都想记起什么,那个人会是她吗?夜子心里想着。
“还有,我叫夜子幻行。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肯定叫你来的人是我......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如果你真切的肯定听到的是我声音,我在想,这会是计划的一部分吗?”看诺子迟迟不回话,夜子接着说到。
“夜子......幻行......”,诺子低下头,若有所思的重复着他的名字。
“嗯,多多关照。”
“那...我们”诺子抬起头,她通红的眼瞳与我交汇,却因为不好意思又稍微向后收了回去。
“现在该怎么办呢?”她先于夜子发问道。
“先找找线索吧。对了,这小部件给你看看”夜子掏出闪着微弱蓝光的“信笺”,递给了诺子,随后就带着诺子准备上楼去。
在接触到诺子细嫩的手的上表层皮肤油脂的那一刻,信笺突然闪起光亮,投影再次出现,不过出现的,不再是那句意义不明的话,而是这个三维投影仪自己的名字——[信笺]
蓝色的投影漂浮在空气尘埃之中,幽幽的发着光,照亮了楼梯间黯淡的墙角。
“信笺?”
“信笺!”
诺子和夜子同时说道,然而“信笺”上的字还在继续闪烁着。
“你好,诺琳珊小姐,夜子幻行先生,想必此刻,你们已经到一起了吧。”
“那么——我是信笺,这是第一次向你们问好。”
“我知道有很多问题正在等待我解答,但是......我是不会在现在就回答那些问题的。”
“我只是个留言一样的载体,只会在固定的时候说些固定好的话,所以,万万不要在意。”
“不过对于你们新的开始,我倒是等待好久了,真的很久很久,这次还会一样吗?”
“救世主一般的人,赌上自己全部的妄想,简直就是疯子一样的计划,他们这样评价到。”
“所以,请加油啊!你们。哦......我应该说,请加油吧,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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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呢,烦请去楼顶了,我记得夜先生挺喜欢《道德经》,甚至都全部刻印在脑海里了呢。”
“所以,重看一遍如何呢?书就在楼顶的书架上,是墨印的还原本,很有味道的,久没人翻阅罢了。”
夜子和诺子屏息看着“信笺”上面扫过的“留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是啊,短短的半周时间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又被灌输这么多看似无趣,没什么动人之处的,甚至连故事都不是的东西。谁会好奇那些已经成舟的木头啊!
“对了”
“信笺”再次闪烁起来。
“一定要快快乐乐的啊,别试着找什么答案了,愉快的生活吧,就这样,要开始了哦!”
“QvQ”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一个表情上面,看起来与这破败的世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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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诺琳珊是吗?”
夜子磁性的声音敲碎了这沉寂。随后便是诺子百灵一样的一声轻音:
“...嗯!”
“不错的名字呢......嗯...听过《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吧——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测。说的就是这信笺真正的主人啊。”
夜子透过窗子折射的光,将视线投向远方。遇到玻璃偏转的光,在空荡荡的大气层飞快的前行着。
诺子听完却笑道:“噗,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还不如这句来的贴切。”
“哈哈,这话倒也不错。真不知道他给我准备了怎样的新《道德经》呢。”
夜子拍了拍刚刚被撞褶皱的衣服,挥了挥手:
“走吧!”
“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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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