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宫大厅里，一堆卫兵用刀枪指着的包围圈里。我不知为何的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小孩子时发生的事情来。
或许是因为单亲家庭重组，又或许是因为我和妹妹，都非常不合群。我们经常被其他小孩排挤。被自己的同学欺负。
嘲笑，殴打，校园欺凌，是真真正正发生在我们身上的。那时的场景，就有点像是现在一样。一群高大的人，围着一个弱小的我。
我几乎什么都做不到……连自保……都别想，只能跪着挨打……
如果是我一个人，或许能转身跑掉。但是身边跟着一个妹妹……我却不能跑。我是哥哥，我得挡在妹妹面前……
所以……为了保护妹妹，有时候我会被那些人……打得遍体鳞伤。摔倒在阴暗的街角爬不起来。
无奈，无法，无能为力。这是当时最切身的感受。
而那时的妹妹，还很小。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把摔倒的我扶起来都做不到。她就只能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再悄悄的来到我身旁。趴在那儿哀哀的抽泣。
“哥哥……以后等我长大了……也会保护你的。”
当时趴在旁边哭的妹妹这么说。
“…………好啦好啦。我没事……等长大之后，谁也没法欺负我们。”
我这么随意的应付道。
那时候，我却只当是小女孩难过时说的傻话。但是一转眼，妹妹就已经真的长大了。
从审判厅里的众人对峙，到化妆间旁的层层士兵。妹妹真的挡在我面前了。真的拼尽一切都想要保护我了……
就算是到了这种绝境，她也没有放弃。依然挣扎着，想要保护我……
我听着妹妹这样的声音，眼眶一下就湿润了。隔着一层兵器，隔着一层泪水迷雾。我竟然更看不清妹妹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疼。就像是有人用尖刀，不停的戳进我的胸口里一样。
妹妹她已经什么都做了……却还是停在了这最后一步。
最后的，最难以跨越的一步……
所以我的生命，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姚夜神官……”听着妹妹语无伦次的辩解，这位王的表情和话语也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冰冷了起来。他甚至不再亲切的叫妹妹“小姚夜”。而是公事公办的，换了一种更有距离，也更危险的称呼。这似乎是在表示他对这件事的决心。
也似乎是在警告着妹妹什么。一边轻飘飘的用目光划过场上杯盘狼藉的地毯，王一边面无表情的说：“法令是不能随便改的……就算是神官也是一样。”
“…………”
虽然王说话时，什么表情也没有。语气里也像是没有任何感情。但那种冰寒的气氛，一下抓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种残酷的，铁血一般的气味。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已经被判了死刑一样。
法令不容更改……是真的不容更改吗……？
法令是这位王定下的，如果他想要更改，当然是能够通融的……
所以这句话，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在说……
王的意志。不容更改。
就算是妹妹，也是一样的。如果妹妹再继续顶撞下去的话……可能出事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了。
这浓浓的警告意味，带着危险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厅里。连远处那些旁观的侍女，都不禁有些发起抖来。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王生气了，是很可怕的。
而现在王已经下定决心，妹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闭口不言。让我自生自灭了。
心中的情绪不停的涌动。但脑海里的思维却格外清楚。我明白了目前的局势，也清楚的知道，我应该是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但奇怪的是，我心里居然没有任何害怕。反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就像一直吊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一直紧张的事情，终于有了个结局一样。
虽然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结局。但我也不算特别遗憾。
在死前……我见到了妹妹。知道她在这个世界过的还算不错。我也就不会死不瞑目了……
这样就好。我有些阿Q的安慰着自己。
死得安心，总好过之前死在大坑边上，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我已经连累了妹妹很多事了。死到临头，就不要给妹妹添麻烦了吧。
想到这里，我透过那些卫兵厚厚的盔甲，从缝隙中给了妹妹一个还算完整的微笑。如果她能读懂这个微笑的话，她应该能明白。
我是在说……不用求情了……已经结束了……什么都不用做了。就这样吧……
“…………”
然后，我看到了妹妹瞪大的眼睛。一瞬间，妹妹所有的哀求都卡在了嗓子眼里。看着我，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她长大了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哗啦啦的不停往下流着。一滴一滴，划过脸颊，滴在了厚重的地毯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滩。
对这位王的哀求，已经没有用了。这一点，我和妹妹都清楚。只是妹妹还不肯相信而已。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呼吸声隐约的响在四周。
不远处，王一边踱步，一边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你知道三等贱民的下场是什么吧？”
明明是疑问句，但王说出口的，却是一个陈述句。
又是一句明知故问的话。忘得语气看起来随意，实际上却是不容置疑。这是一步一步的逼着妹妹。让妹妹一点点的放弃自己的念想。
“…………”妹妹抬起头来。眼里的所有光彩，正在逐渐一点一点的熄灭。最后变成一片黯淡的空洞。就像是夜色中的海洋一样。里面只有黑暗，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妹妹张了张嘴巴，声音沙哑的小声回答：“死刑，立即执行……”
我：“…………”
听到这里……我无声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表示妹妹总算是想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