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耀在卡特兰王国的西北角的一个小山谷里,这里盛产橡木,村庄也因此得名。
白色的草地上,两组人正在对峙,一组人手持着弓弩和刀枪长剑等制式武器,身上也穿戴着不同来源的粗劣甲具,应该是附近哪位领主的私军;另一组则手持着草叉锄头等农具,身上穿的是污迹斑驳的粗布麻衣,应该是附近的农民。农夫们紧紧握住农具的手微微颤抖,引得草叉锄头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当当的声响,与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夹杂在一起,在空气中慢慢传播开来。
私军这组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一位骑在马上的骑士率先骑行出队伍来,朝聚集在一起的农夫们大喊“让你们村长雅克出来说话!”
农夫中挤出一个拄着拐杖的干瘦小老头,颤颤巍巍地说道:“这位老爷,我们村今年的税金在上个月已经补齐了,你们这是…”骑士一摆手,“你以为我们大晚上跑来是为了几个银币吗?快把你们村的宝贝交出来。”
“宝贝,我们哪有什么宝贝啊,今年粮食的收成养活村里这么多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补上领主大人的税金,村里哪有什么宝贝?”老头子说话显得有些絮絮叨叨,眼神显得有些慌乱。
“啰嗦!”骑士后边又跑出来一个骑着马的少年,亚麻色的短发,相貌寻常,皮肤是酒色过度的惨白,衣着却十分华丽,宽袍窄袖细细描着金边,是时下王城里贵族宴会时十分流行的款式,但现在这身骑在马上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你们村没有宝贝吗?我可是听说你们橡木村可是有柄精灵帝国时期的宝剑呢,你说是不是啊,杰劳德?”
“是的,培恩少爷,我亲眼见过那柄剑,就在橡木村没错。”私军队伍里走出一个全副武装的人,约十七八岁模样。
“杰劳德,是你吗?”痩老头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想借着火把的光线看清来人的模样。
“雅克叔叔,是我。”来人的声音很沉稳。
“是杰劳德!”瘦老头身后的农夫们发出一阵骚动。
“杰劳德,你是要背叛村子了吗?”农夫中有个胆大的出声问道。
“什么背叛,那柄剑本来就应该是我的,现在我要把它献给培恩少爷,又有什么错?”杰劳德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
“杰劳德,你应该知道这柄剑对我们村子意味着什么…”雅克气得直哆嗦,拄着拐杖的瘦小身体在寒风中不住打颤。
“不就是传家宝吗?这剑本来就是我家的,我父亲临死前让你代为村长保管这宝剑,你倒好,霸着村长的位置不让,现在连我家的传家宝都不肯还给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是我们村世代守护的信物,可不是某个家族的传家宝。”
“这剑在我家传了八九代了,就是我家的,你不肯还,怕是要传给你儿子吧!”
“你…”
“好了,你们的之间恩怨不要在这啰嗦,老头,你要是肯把宝剑交出来,我替老头子做个主,免你们村十年的税,怎么样?”培恩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村民之中小声议论起来,近几年粮食收成不好,有几个没见识的农夫认为如果能免掉税款,倒是可以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精灵帝国时期的宝剑,在市面上最普通的售价也要几百金币一柄,这还是大路货,若是精灵帝国时期的名家铸剑师之作,那没有上万枚金币,是不可能拿得下来的,橡木村十年的税款也不过几枚金币,相比之下,培恩这和白抢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不愿意吗?”培恩唰地抽出了佩剑,边上的私军也齐齐抽出了兵器,吓得对面的农夫齐齐退后了几步,慌乱间还摔倒了几个人,引得私军这边哄堂大笑起来。
“一群乡巴佬”培恩吐了口唾沫,“给我搜,谁搜到宝剑,我升他做小队副指挥,敢有反抗的,你们知道怎么做。”私军里大多是被领主收编的土匪,遇到这种打家劫舍的时候,都兴奋起来,一窝蜂朝远处的房屋冲了过去,遇到阻挠的农夫,都推到在地上。
“培恩少爷,这…”杰劳德有些犹豫,毕竟这是他生长的家乡。
“怎么,你还不去吗?一会我许给你的副指挥位置可要被人抢走了。”培恩对杰劳德的态度有些不满。杰劳德深呼吸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拔出腰间的长剑,“培恩少爷,我知道这老头的家在哪,你等我去给你取剑。”
房屋燃烧的火光、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惨叫声加上私兵狰狞的笑声一起充斥了整个山谷。
能俯看整个橡木村的山顶山,有一座已经成为废墟的教堂,依然耸立的钟楼仿佛诉说着昔日的繁华。废墟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位披着斗篷的少女,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件麻布包裹的长条器物,山下传来的叫喊声让少女的身体在秋季夜晚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失去了母兽的小鹿。
“她一个女孩子,带着东西在晚上是走不了多远的,我们一定会追上她的。”稍远处传来杰劳德气急败坏的喊叫和私军嘈杂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女尝试躲入了墙角的阴影中,紧张地屏住呼吸,然而火把的亮光还是将她的身形照得清清楚楚,少女从来没有这么讨厌光。
“在这!”一个私军看到少女叫喊起来。
“哇,杰劳德,想不到你们村子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啊,比下面那些村姑强多了。”私军里发出猥琐的声音,不少人两眼直直地盯着少女。“芙萝拉,你过来,把剑交给我,我保证你没事。”杰劳德努力摆出和善的笑容,但配上脸上还未擦干的血迹,显得分外狰狞。
“杰劳德哥哥,爷爷他们…”叫芙萝拉的少女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要不听哥哥的话了么?”杰拉德看到了少女的拒绝立即露出狰狞的表情,试图向前靠近芙萝拉。
“不,你别过来…”芙萝拉靠着墙壁往边上退,想要拉远和杰劳德的距离,杰劳德不紧不慢地向她靠近,试图将他逼进墙角。杰劳德背后的私军们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就像在看一场猎狗与兔子的博弈。
少女移动到墙壁中间靠近破损的神像时,突然一步踩空,像是跌入陷阱一样往地下摔去,引起边上覆盖的石砖也纷纷陷落,扬起的灰尘让杰劳德和一众私军都很难看清发生了什么,纷纷咳嗽起来,等到灰尘散开,才发现教堂中间靠近墙壁的地上露出了一个大洞。
“这是?”望着黑洞洞的洞口,私军们面面相觑。有个有见识的私军仔细看了看教堂残破的遗迹,断言道“这应该是这所教堂的墓地,这座教堂精灵有精灵时代的建筑风格,墓地入口是在教堂内的。”
“墓地吗?”私军们犹豫起来了,杀人放火他们在行,可这下墓道和尸骸、骨头架子打交道,谁都心里没底,加上这所教堂看起来已经废弃几百年了,底下有什么怪物谁也说不好。
“都怕了吗,那功劳都是我一个人的了。”杰劳德叫了一声,拎着火把自顾自跳进洞里去了,几个胆大的私军的也跟着跳了下去。
芙萝拉沿着墓道一路往下,对两侧封闭的墓室视而不见,墓道顶上不知道镶嵌着什么宝石,微微地发着光,不至于让她摔倒,刚才从地面上摔下来,也幸好只是一点擦伤,对她的行动没有造成影响,后面传来瓶罐摔碎的声音,应该后面跟着的私军在收集值钱的陪葬品,远处传来杰劳德的声音有些不满,毕竟这里面很可能安葬的是他的先祖。
越往下坡度越缓和,应该靠近山的中腹,地面渐渐变得凹凸不平起来,墓道顶部的宝石也渐渐稀少起来,再下一段坡度后已经是一片漆黑。芙萝拉摸索进一间未完工的墓室,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起村子里可能已经遭难的亲人,不由得轻声抽泣起来,对于一位十六岁的少女来说,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过沉重了。
“亲爱的父神啊,请聆听我的祈祷…”芙萝拉仰躺在墓室墙壁里一个开凿好的洞窟中,轻声祷告起来。
“这里可真黑!”突然一个声音在漆黑中的墓室中炸响,吓得芙萝拉紧紧缩成一团,用手紧紧捂着口鼻,深怕引起注意,只是她急剧加速的心跳在她自己听来却好像兽人在擂战鼓一般咚咚作响。是被闯入者惊醒的亡灵,还是地底穴居的魔物?芙萝拉来不及细想,因为轻轻的声音表示那个声音的主人在慢慢向她靠近。
“你怎么不说话了?”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向芙萝拉发问,芙萝拉依然紧紧捂住口鼻,连呼吸也屏住了,在漆黑中瞪大了双眼,努力想要看清声音的来源。
突然墓室里亮起了一道光,芙萝拉僵硬的身躯和怪异的姿势被一览无余,芙萝拉眨了眨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亮光,也看清了声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