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和隆隆的巨响飞了出来,其力道之大让梅莉站的地方都为之一震。在大家的眼中只看到一条白光一闪而过,这枝光箭直接射入了左手,丝毫没受到阻碍。也是在一瞬间这枝箭已经贯穿了左臂飞了出来,刚刚还坚硬如铁的人偶,此时它的左臂彻底的塌散下来,掉在地上成了零零散散的土块。
这一箭的威力如此之大,以至于让包括梅莉在内的所有人目瞪口呆,费薛尔也愣了一会才狂怒地操纵着人偶又向梅莉冲去。梅莉毫不犹豫地又射出了一箭,又是一道白光出现,瞬间人偶的右臂也被粉碎了,而冲击力之大又把它的身子击飞了出去。
形势现在已经逆转了,刚刚不可一世的费薛尔只剩下了一个没有手的人偶,就像个大木桩子戳在那。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发生的,变化之快让所有人都没完全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迪亚哥,他赶紧对梅莉叫道:
“它的要害是头部!”
话音刚停梅莉的又一枝光箭已经冲着人偶的头部飞了过去,但此时费薛尔也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梅莉肯定会攻击要害,所以迪亚哥话一出他就操纵人偶向一侧闪开,饶是这样箭也是擦着人偶的头部飞了过去。
此时迪亚哥和纽夫兰已站在梅莉的两边,而梅蒂娜也把埃德文搀了过来。
梅莉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所以她想劝一下费薛尔:
“费薛尔子爵,现在胜负已经很明显了,所以希望您再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不要打了,我们合起来想想现在该怎么办,万幸现在大伙还没有人受重伤或死亡,只要您就此打住我们保证既往不咎。”
迪亚哥三人听到梅莉竟然擅自作了这样的保证都很惊讶,像费薛尔这样的行为明显就是叛国嘛,这不是想原谅就原谅的。他们本想开口制止,但现在决定胜负的完全是梅莉的想法,无论别人的想法是什么最后还是要靠梅莉的嘴或她手里的箭。埃德文感激地看着梅莉,哽咽地喃喃道:
“谢谢,谢谢……”
“我答应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梅莉毫不犹豫地说道,她的眼神和表情都显示出她的自信,相信自己肯定能遵守诺言。
梅莉从性格上说并不是一个多要强的人,无论什么样的环境她都能逆来顺受,没有什么对目标的坚定,也正因为这样的性格才使她能够从之前的困境中走出来 ,但有一点却是自小而来的天性——守信,这一点并不是从谁那里学来或培养而成的。
历史上有很多守信和失信的例子,是否能守护住自己的诺言是一种考验,无数的人曾经陷入守信还是失信这样的困局,于是往往人们都认为守信是一种美德,只有真正高贵的人才能做到,它也是贵族必备的一种品质。梅莉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贵族,在面对困难时她也会退缩,面对危险时她也会害怕,面对诱惑使她也会犹豫,所以似乎守信并不像是她的风格,但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梅莉没有过一次食言。她之所以能做到这点就是——绝不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这个方法看似简单,但历史上很少有人能做到,好人面对自己做不到的事,为了正义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坏人面对自己做不到的是,为了利益他也会铤而走险,而梅莉的心中正义所占的比重并不太大,而诱惑对于梅莉那些小小的愿望也没有多大影响,所以她可以冷静地对待自己面对的事。
双方一直沉默着,看起来费薛尔好像是在思考,他随后喃喃自语道:
“不会输,不会输,不会输……杀了你们!!!!”
原本土黄色的人偶全身渐渐颤抖起来,颜色慢慢起了变化,最后变成了古铜色,原本是费薛尔融合处的头部五官渐渐消失,而梅莉感觉到费薛尔的气息也越来越小。
“怎,怎么回事?”梅蒂娜惊慌地问道。
“我的确听说过召唤咒语有失调的可能,但我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不过在以前仅有的几次历史记录上都记载着失调造成的巨大破坏,最后结局都是在场的人无论敌我都被干掉了。”纽夫兰解释道。
就在这时人偶疯狂地向他们冲过来,也不顾埃德文的安全一脚踩过来。梅莉见状赶紧又是一箭,呼啸而出的光箭以迅雷之势扑向人偶的胸部,只听到一声巨响,烟尘散尽之后人偶的脚毫无阻拦地还是踩了下来,而它的胸部竟然毫发无伤。
人偶的硬度又加强了,形势再度逆转!
每一个召唤兽都有自己鲜明的特点,而每一次的同化程度加深这个特点都会加强,而土系召唤兽的特点就是防御力极强,皮糙肉厚,而失调现象可以说是同化的最极端阶段,在牺牲召唤者的前提下将召唤兽的特点发挥至最大程度。
纽夫兰提醒大家费薛尔已经被吞噬了,所以只要一段时间后这个召唤人偶就会自己解体,于是大家纷纷跳到一边避开了人偶,而人偶在失去了人为控制后则只是狂乱地原地打转。
但还是有一个人慢慢向着人偶走去,是流着眼泪的埃德文,他又将剑握在了手里。
“埃德文,你疯了?快回来!”大家拼命叫着埃德文,但他好像没听到一样还是站到了人偶面前。
埃德文猛地一抬头,将剑举到胸前,虽然眼泪依然无法止住,但他还是坚定地嚷道:
“祖父大人!请让我……请让我,来捍卫你的荣誉吧!”
“我不会让这丑陋的东西来玷污您的灵魂!”
这时人偶突然停了下来,一种含混缓慢的声音传了出来:
“埃——德——文……我——的——孙——子…”
埃德文以为费薛尔恢复了意识,兴奋地连声答应着。
“我——的孙子……死——吧!”
巨大的脚踩了下来,已经没有人能救埃德文,他离人偶太近了以至于根本无法赶过去。
一声巨响之后,脚已经踩下来了,一时间尘土飞扬,梅蒂娜等人一闭眼,实在不忍心看到血腥的场面。
尘土散尽之后,地上只是人偶的脚,没有血肉,没有血腥的气味,不远处一个人将埃德文紧紧抱在怀里。
那是个人就是梅莉,她竟然瞬间就冲到了埃德文面前,把他救了起来,她的速度已经可以和飞箭相媲美了。
但大家很快就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她是梅莉吗?
这个女孩右眼是红瞳!
那红瞳是这样的深邃,好像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可这个人的确是梅莉啊!拥有这相貌、这感觉的,决不会有第二人。
梅莉放下同样在吃惊的埃德文,举起了弓箭。她现在努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战斗上,尽量不去注意其他人的表情,她很清楚此时旁人都是以什么样的眼光在看自己,但刚刚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有什么保留了,梅莉只有借助体内的魔血之力才能救得了埃德文。
这真是讽刺啊,原本毁灭世界的力量,现在却被用来救人。
就在梅莉放出自己的红瞳的那一霎那,魔血之力如潮水般的汹涌而出,梅莉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了,但就在梅莉担心魔力可能失控时,这股魔力好像是江水找到了河道般涌入了梅莉手中的弓。这把弓白色的光弦变成了血红色,好像梅莉的红瞳。
梅莉拉开了弓,一枝血红的光箭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闪耀着炙眼的红光,好像它还在不停汲取着力量。
梅莉瞄准了钢铁人偶的头部,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说了句话:
“埃德文……永远不要把剑对准自己的亲人,无论他做了什么。”
“所以请让我来代替你!”
“救赎他的灵魂!”
“可以吗?”
“……”
“可以吗?”
“……”
人偶的脚已经向梅莉踩下来了,但她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梅蒂娜三人拼命地叫喊,向这里冲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埃德文!这是你该做的决定,你有决定的权利!”
“……”
“埃德文!”
“拜,拜托你了!!!!”
埃德文此时已经站在了梅莉的身边,完全不在乎自上而下的巨脚。
梅莉射出了箭。
“安息吧,爷爷。”
埃德文闭上了眼。
与刚刚那种雷霆万钧般的出箭不同,这枝红色的光箭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只是带出了微微的风声,扬起了些许的尘土。一道红光闪过之后,它已经穿过了人偶的脑袋消失在了天际,箭像没有受到丝毫阻碍般,完全没有刚刚那种剧烈的爆炸,留下了只是人偶脑袋上的那个空洞。人偶的身体此时立刻散了下来,而就在梅莉头上的脚也变成碎土散落下来,她们二人赶紧闪开。
梅莉喃喃道:
“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一时间整个草地都寂静了下来,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大家都还需要理理思路。
埃德文抓起一把散落的土,这就是他的爷爷的“遗骸”。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他的爷爷费薛尔由一个受人尊敬的长辈,贵族的楷模,变成了人类的叛徒,又变成了丑陋的召唤兽,最后变成了这把把的尘土。不知为什么埃德文此时并不是特别伤心,而是暗暗地感到庆幸:
“幸好祖父没有再犯更大的错误,起码没有杀人。”
“幸好不是我……结束了他的生命。”
“请安息吧爷爷,不用担心我,现在,我又找到了值得我追随一身的人。”
此时在他看来梅莉的那只红瞳——美丽得让人沉醉。
梅蒂娜三人围了上来,原本此时应该充斥着胜利的欢呼,但事实上大家尴尬地沉默着,大家都有意无意地让视线避开梅莉的那只红瞳。梅莉很清楚大家心里在想些什么,在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难道我要离开现在这个村子吗?”梅莉禁不住想。
第一个开口的是迪亚哥:
“你究竟是什么人?”
“……”
“不过不管你是谁,万幸你站在我们这一边。”迪亚哥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真厉害啊!”
迪亚哥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马上大家都活跃了起来,围着梅莉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布列加尼亚境内有你这么厉害的人以前竟然不知道。”
“你是隐姓埋名的贵族吧?”
“我第一眼看到梅莉时就觉得她很不一般。”
“你那只红瞳好有魅力呀,挺配你的!”
“你是神的使者吧?”
大家的态度大大出乎了梅莉的预料,所有人对这只红瞳都没有一点抵触,与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完全的不同。
要想看清一个人,还得从他的所作所为看起。无论梅莉的外貌如何,她之前的作为,她的人品,都得到了众人足够的信赖,完全可以忽视世间的固有观念。
梅莉欣慰地环顾的众人,虽然嘴里只能笨拙地重复“我只是个猎人,只是猎人……”但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却落了地,说实在的梅莉很难再承受一次以往的颠沛流离,刚刚弥平的心灵创伤还经不起再次的一刀。
“无论如何封印已经打开了,下一步该怎么做我们回去再商量吧,别忘了还有受伤的孩子呢。”迪亚哥提醒众人道。
大家纷纷准备出发,迪亚哥把那四个孩子带了过来。梅莉这时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这把弓,突然她注意到在白色的弓身上有一行小字,刚刚没有注意到,是用克罗斯通用文字写上的——
弯月之弓 贝特琳.艾文
这竟然是圣母曾经用过的弓!
圣母用过的弓竟然被圣父封印了!
竟然被说成是魔鬼的一部分!
两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会有一大堆的问题,内心的那道自幼便形成的固有理念会产生裂缝,人会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
而梅莉此时想到的却是:
原来这个封印是圣父用来怀念自己爱妻的凭吊地啊!
虽然她也会有些与他人同样的问题,但因为对她来说这已是两千年前的故事了,所以她根本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