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称为多佛顿子爵的胖子慢悠悠地迈步走过来,马汉赶紧拖着伤脚靠过来恭敬地行了个礼说:
“阁下,他们竟然……”
啪!
还没等马汉说完,多佛顿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打得他顿时坐在了地上,有些糊涂地看着自己的雇主。
“没用的家伙!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多佛顿恨恨地说。
多佛顿转过脸又盯着梅莉他们。
对于多佛顿,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应该是——最差劲的贵族。几乎所有贵族的美德都没有,可几乎所有的贵族陋习都具备了,而这所有的特点只要和他待不了几分钟就全了解了。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自然多佛顿对梅莉等人没什么好脸色,可以说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好像要生吃人一样,而他的十几个随从也看透了自己主子的意思,恶狠狠地把梅莉等人围上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看你们好像有些教养的样子,不过竟然侮辱了我的骑士,还是不可原谅。”
“侮辱了马汉,也就是侮辱了我,贝亚子爵——多佛顿.凯奇,要让你们知道知道贵族的厉害!”
多佛顿忽然注意到梅莉和梅蒂娜两个美人,很快又发出了色狼般的奸笑,眼神像是要将她们俩脱光般的上下看着:
“不过我可以放过这两位小姐,嘿嘿,跟我去玩一段时间,我家的床很豪华哟,也许我一高兴会让你们当我的情人呢。”
可以说梅蒂娜现在恶心得想吐,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对付贵族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爵位比他高,尤其是对那种仗势欺人的贵族更是杀手锏,而身为奥兰加斯伯爵的梅蒂娜自然是有恃无恐。
对于平民来说对男爵和公爵的敬畏程度差不多,打个比方说男爵能杀死你一次而公爵能杀死你一千次,但在只有一条命的平民来说给他们的震撼都一样,而对于贵族来说对于比自己更尊贵的贵族是既敬畏又羡慕,高一级的尊敬是一个程度,高两级的尊敬又是另一个程度,公爵的命令就是比伯爵的命令强,皇帝的命令就是比公爵的命令强。经过了两千年的时间,克罗斯大陆已经形成了一套严谨的等级制度和等级观念。
刚才之所以梅蒂娜没说明身份,因为一是贵族的道德中就有一条不要任意宣扬自己的地位,二是这次行动也算是暗地进行的,不过既然现在找碴的是名贵族,自己亮明身份也就情有可原了。一想到自己亮明身份后多佛顿的脸,梅蒂娜就忍不住想笑。
其他几个人跟梅蒂娜想得一样,除了梅莉。
梅莉的眼中多佛顿的眼神就像是当初在山洞中那两个农夫一样,他们的形象突然出现在了梅莉的眼前,那相貌、神情、身形、声音,甚至身上的臭味好像都栩栩如生,在山洞中的经历如幻灯片一样从梅莉的脑中闪过。愤怒、羞愧、悔恨、恐惧、悲伤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最后都归结为了一种感情——对那时记忆的恐惧,无比的恐惧。
梅莉浑身发抖,双手搂住自己,慢慢向后退去,眼中充满了恐惧,嘴唇微微发颤,脸色像纸一样苍白,额头涔出一层细汗,也许她现在就要瘫在地上。
埃德文这时挡在了梅莉的身前,然后是迪亚哥。
梅莉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他人的后背了,他们像山一样挡在了梅莉和多佛顿之间。梅莉心里一松,腿突然一软就要往下倒,这时一双手搀住了她,是梅蒂娜,那双娇小的手此时还蛮有力的。
“梅莉,不用紧张,不过是个小贵族罢了。”梅蒂娜还以为梅莉是害怕多佛顿的权势,所以安慰她道。
马汉一瘸一拐地靠过来,献媚般地说:
“你们还不快向子爵阁下行礼!”
埃德文不紧不慢地走到马汉面前,在他面前展开一张羊皮卷,上面有委任埃德文为三级骑士的文字和豪森骑士同盟的魔法徽印。
马汉的眼睛立刻就直了,嘴一张一合地却说不出什么,慢慢退到了多佛顿的身后,而多佛顿则不屑地说:
“不过是个高级佣兵罢了有什么可炫耀的,我可是子爵……”说到这多佛顿说不下去了。
梅蒂娜此时已经举起了一枚家族徽章,这种附有魔法的徽章发出不同于大自然中的七彩光芒,这种魔法全都来自于克罗斯法师联盟的总学院——瓦里格斯,是一般人无法仿制的。
梅蒂娜的徽章上是一轮银色的弯月,这轮弯月上有着一道明显的裂痕,最下端竖立着三把剑,表示伯爵的阶级。
多佛顿看着这徽章,结结巴巴地念叨:
“李,李斯特家族……伯,伯爵!”
“我是北昂达大公——查克.李斯特的女儿,奥兰加斯伯爵——梅蒂娜.李斯特。”
迪亚哥亮出了他的徽章,一只栖息在山岩上的雄鹰,下端竖立着一把剑:
“东昂达公国王储,金斯兰亚男爵——迪亚哥.安.梵扬。”
埃德文随后也拿出了自己的徽章,也就是继承自他爷爷的徽章,一棵结果的水兰花:
“豪森骑士同盟三级骑士,赫兰亚子爵——埃德文.冯.布雷斯。”
现在多佛顿面前的三个年轻人,都是有爵位的贵族,而且其中两个的家族可是大名鼎鼎,位高权重,称霸一方的诸侯,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是个伯爵!而且是查克大公的女儿!
多佛顿的头上此时立刻就见了汗,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没有人扶他,因为他的那些随从也都腿软得倒下了。其实本不应该夸张到这地步,即使是当初东莱特村民也没这么害怕,关键是多佛顿众人刚才对梅蒂娜等人的态度,对上级贵族的不敬可是重罪,受冒犯的上级贵族完全可以在不经审判的情况下处死相关人士。
多佛顿一想到刚刚自己的态度和言语,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而一旁的马汉则早已躺倒装死了。
经过手下一翻抢救之后,清醒过来的多佛顿痛哭流涕地跪在了梅蒂娜等人的面前乞求原谅:
“伯,伯爵阁下,请,请原谅我吧,小人听信了谗言犯了大不敬之罪,实在是情有可原,我,我见过查克大公……今天不该出门……您的衣服真合身……”
说着说着多佛顿就语无伦次了,平常好吃懒做,到了关键时刻脑子一片空白。梅蒂娜也不想惹出太大的麻烦,所以就想赶紧把多佛顿打发了,可又不甘心这么放过他,于是转念一想,有了个主意。她扳起脸严肃地说:
“我现在完全可以就地处决你。”
听了这句话多佛顿只觉得胯下一股暖流汹涌而出,就又要晕过去。梅蒂娜的话头一转: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噌的一下多佛顿和马汉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说:
“为了神,为了圣父,为了伯爵阁下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梅蒂娜接着说:
“我们发现了魔人的一个大阴谋,他们将一个恐怖的东西埋在了三棵白杨的下面,我们必须找到它,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请问那三棵白杨在哪?”
“不知道。”
“那请问埋的是什么?”
“不知道。”
“……”
“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如果到时还找不到,你就自我了断吧。”
多佛顿和马汉像得到大赦般,流着眼泪感谢着梅蒂娜的开恩,就这样一步一鞠躬地逃了。
迪亚哥望着多佛顿远去的背影,竟然产生了一股对贵族的厌恶感,但很快就变为了对多佛顿的愤怒,他低声自语道:
“让这样的人作为贵族,神和圣父会原谅我们吗?”
那个小男孩此时还呆若木鸡的蹲在角落里,梅莉把他拽起来,弹了弹土,纽夫兰叉着腰说:
“现在怎么办?”
其他四人吃了一惊,梅蒂娜奇怪地问道:
“纽夫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才。”
“刚才什么时候?”
“刚刚你们大败这个大块头的时候。”
“瞎说!肯定早就龟缩在一角看笑话呢,对吧?”
“……”
“你为什么不伸把手?”
“咱们先把孩子送回家吧。”
“喂,不要转移话题!”
“没办法呀,毕竟多佛顿是我们请来的客人,我要是一出手,作为政府的人员参与其中,那就是国家纠纷了,而且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咱们的对手,少我一个也没事。”
梅蒂娜和纽夫兰为这件事吵了一路,他们按照小男孩的指引走到了贫民区。
所谓的贫民区其实是一些农村破产农民的聚居地,由于天灾人祸丧失了土地的农民可以说是威胁共和国稳定的一大重要因素,为了保障他们的生存和加以控制,政府在国内各个大城市的边缘地区建立的大量的简易房,免费提供给破产农民居住,以便于他们在城市寻找工作,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这些地段就形成了庞大的住民社区。
近十年来由于矿山的数量呈几何数字增长,造成破产农民涌入的人数过于庞大,完全超出了政府的承受范围,这就造成了贫民区的基础设施严重不足。这些地方道路拥挤,垃圾遍地,治安混乱,与布列加尼亚的那些新兴城市的整体环境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甚至比一般的农村还糟糕。
梅蒂娜捏着鼻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小男孩,他们一行人随着小男孩走了好长时间到了贫民区。一进到贫民区这一行人就引起了居民们的注意,可以想象这一群天之骄子般的少男少女们与这个区域的反差有多大,人们躲在窗后,躲在门里,让到路边,盯着这群人窃窃私语。
小男孩在一幢破旧的平房前停了下来,在梅莉等人的眼里,这幢房子和周围的房子没有一点区别,如果不是长期住在这的话根本不可能分辨得清。小男孩推开根本没有锁的门,跑了进去,边跑边喊道:
“姐姐,姐姐,我回来了。”
梅莉等人随着进了屋,出乎大家的预料,屋子里出奇的干净,与外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在窗边放着一盆水兰,使整个小屋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屋子的一边放着一张上下铺的单人床,下铺似乎躺着个人,小男孩跑过去把那个人扶了起来,抱歉地说:
“姐姐,对不起回来晚了,我带了水果回来。”
“瑞斯,你回来啦,饭我搁在桌上了。”
这个女子边说边站起来,手里柱着根盲杖,她是个盲人。梅莉一看她就吃了一惊——这个人她认识!
梅莉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当初把从异空间出来后昏迷的她救回村子的那个盲女——朵拉.里夫,在当初那段时间照顾梅莉的就是她,让梅莉知道自己有红瞳也是在她家,由此开始梅莉承受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梅莉吃惊地站立着,其他人还没有发现,此时朵拉走了过来,
“瑞斯,你带客人来了吗?”
“这几位贵族大人刚刚救了我。”
“原来几位是贵族大人呀,失礼了。”朵拉边说边行了屈膝礼,显得很慌张。
“谢谢几位救了我的弟弟,家里这么脏真是太……”
“朵拉!?”
梅莉终于出了声,而朵拉则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几秒钟后,就像碰到了魔鬼一样,面露惊恐,甚至手里的盲杖也撒手了,她慌忙地向后退去,一不小心跌倒在地,瑞斯上前想扶助她却被她死死地抱在怀里,瑟瑟地发抖。
梅莉向前迈了一步,但而后就停了下来。梅莉现在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感情,朵拉当初救了她,那几天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可以说是她除查克等人以外交的第一个朋友,经过了如此许许多多的事,再次见到朵拉本应是欣喜的激动。
但是,
所有的一切苦难也都是从朵拉那里开始的,在那里梅莉知道了自己的红瞳,在那里梅莉第一次受到世人的唾弃和痛恨,而后不久梅莉就失去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客观的说这些事跟朵拉几乎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虽说当时朵拉没有伸出援手,但对于一个16岁的小女孩来说当时根本不可能为一个“魔人”那样做。
可梅莉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暗暗地怨恨过朵拉,梅莉不是个机器,虽说这些事情谁对谁错她很清楚,但她的感情却无法接受。如果朵拉是个陌生人,也许梅莉反而不会这么激动,但正因为她把朵拉看作自己的好友,所以她无法原谅朵拉,所以她可以把所有的怨气都倾注在朵拉的身上。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些事,纷纷围拢上去,不清楚这个盲女在害怕什么。此时梅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一切。
慢慢地朵拉停止了慌张,她沉默了一会儿,嘴张了张,大家都静下来想听听朵拉想说什么。
“梅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