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罗教派寺院的旧址位于城东一里地外附近,由于已经被定性为邪教,所以此处荒废了1300年了,但如果从如今的外观看,还是能想象出当时这座建筑物的宏大,而现在这里已经是小野兽们的家园了,附近的居民对此地避而远之,惟恐让别人看成是异教徒。
梅莉五人此刻站在已经倒塌的寺庙大门前。
梅莉对另外四个人说:
“都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保护好朵拉,所以我真的希望你们就待在这里,我一个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这不是什么责任不责任的问题,朵拉也是我们的朋友啊,怎可能袖手旁观呢。”纽夫兰打断了梅莉的话。
梅蒂娜伸出了手,然后是纽夫兰,迪亚哥,埃德文,梅莉也伸出了手,五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绝对!!”
五个人走进了废弃的寺庙。
此时在寺庙的下面,四通八达的隧道放射状的向四周发散,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洞壁上的苔藓发出微微的蓝光。在其中的一段,原本崎岖的石道变成了人工铺成的砖路,四周墙壁上的烛台发出让人感到安全的烛光,但站在这里的人却不会给人这种感觉,魔人正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一扇由厚厚的天鹅毛织成的门帘遮住了一道石门,在一边一个小姑娘正蹲在地上颤颤发抖。
玛丽西娜正在安慰朵拉,可显然造成了反效果,她沮丧地说:
“怎么回事?我还以为自己是属于亲和系大姐姐的类型呢。”
朵拉依旧缩在一角抱着头颤颤发抖。
谷有一些焦急了:
“我们必须赶快,想必对方的部队很快就会赶到了,干脆威胁威胁她……”谷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玛丽西娜冰冷的眼神。
范海德慢慢走到朵拉的面前,蹲了下来,轻轻地说:
“照我们刚才说的做吧,否则真的会杀了你。”虽然是平淡的语气,但还是让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总还有人在等你回去吧,在这死掉很不值吧。”
朵拉感觉到,那一瞬间,范海德的气息稍微变了一下,有些伤感,有些温柔,但一瞬间又消失了。
朵拉点了点头——因为她不想死,尽管害怕,但不想死。
玛丽西娜把朵拉推了过去,虽然还隔着厚厚的石壁,但所有人都尽量不向那个方向看,大家都在惧怕太阳石的光亮。
显然玛丽西娜此时有些激动,完全不像她平常的样子,玛丽西娜嘴里喃喃道:
“就要成功了……就要成功了!”
她随后疲倦地靠住了墙壁,好像用尽了力气一样,慢慢滑落到地下,范海德瞄了她一眼,无所谓地说:
“难道不嫌麻烦吗,为了那个无聊的理由。”
玛丽西娜没有发怒,她只是对范海德笑了一下,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只要能成功,让我再这样干一百回都没问题。”
“哼,无聊的信念!”
“我们彼此彼此。”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一个魔人冲过来报信:
“有人跨过了第一道魔法防御!”
玛丽西娜激动地站了起来:
“真是麻烦,一直这么纠缠着!”
随后狠狠瞪了范海德一眼,
“上次就应该杀了梅莉!”
范海德全然不在乎,此时他兴奋地有些颤抖了,
“太好了,太好了!这回终于能分胜负了!”
说完他就要提剑前去,但玛丽西娜制止了他:
“你怎么老是忘记自己在干什么?”
范海德狡黠地一笑:
“阻止敌人的破坏啊。”
谷冷眼看着一切,对他来说这样正和他意。不光可以保全他手下的性命,而且……发生意外的话,一个人总比两个人要容易对付。
范海德不顾玛丽西娜的劝阻,消失在了黑暗中。
玛丽西娜想阻止他,可现在她却无法脱身,权衡利弊,她还是决定留在这。
在此时此刻玛丽西娜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Z型项链
——这个麻烦终于要被我摆脱了。
她的心头又闪现出了以前曾听过无数遍的话:
“不要让它被遗忘!”
“不要让它被遗忘!”
“不要让它被遗忘!”
玛丽西娜一晃头,将这些话丢到了一边,她疲倦地抬起头:
“哼!真麻烦啊……”
此时此刻梅莉他们已经进入了洞穴,面对四通八达的通道还真是不知所措,但幸运的是在千年前这里并不是作为宝库而建造的,其实它是个可以让平民随意进出祷告的寺庙,所以隔一段就会有指示的石刻。
梅莉五人就这样摸索的向前行进,其间遇到过几个魔法陷阱,但由于过于简陋,被纽夫兰轻易地发现了,这也正说明对方也是匆匆准备的。
梅蒂娜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梅莉,她几次想张口,但都忍住了,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梅莉……”
“嗯?”
“如果,如果……如果是我被抓走了……你也会来救我吗?”
“在此之前应该多想想怎样保护自己。”梅莉语重心长地说,
“而且……也许在我之前就有其他人先冲上去了。”梅莉望了望在前方警戒的纽夫兰和迪亚哥。
“哈?”梅蒂娜完全不知道梅莉的意思。
“总之,我肯定会去救你的。”梅莉还是让梅蒂娜安了心。
两个女孩子好像只是来郊游一样,一边走一边说笑,连迪亚哥他们三个原本绷得紧紧的人都没办法地泻了劲。
突然五个人不约而同地警觉起来,然后立刻都闪开了,同时范海德的大刀已经砍了下来,一时间土块四溅。
“你,你是?”
此时范海德已经摘掉了头罩,大家都看清了,这个男人是博拉克亲王的卫士范海德.加林。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抓走了朵拉!”
“你差点就杀了梅莉,混蛋!”
范海德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惊讶和愤怒,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梅莉身上,随后他把大刀一立,大声说:
“梅莉,你要想通过只有先打倒我!”
大家不约而同举起了手里的武器,而梅莉出奇地冷静,她冷冷地说:
“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当然是战胜你。”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是在杀人呀,是想要杀死无数的人呀,神不会原谅你们的行径的!”梅蒂娜痛斥范海德。
范海德轻蔑地一笑:
“我们的行径?是呀,是在杀人,那又怎么样?我有这样的力量,我能干我想干的,我能决定他人的生死,在这方面我要比你们的神有效率。”
“你难道就不怕报应吗?难道你就没感到一丝的自责吗?”迪亚哥问道。
“自责?凭什么只有我要自责?难道这里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人杀过人吗?”
纽夫兰和埃德文微微一愣,但又立刻恢复了镇静,的确,他们亲眼见过杀人,但自己的确没有沾过人血,现在只是又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对啊,我们没杀过人,我们都是正义的好人!”梅蒂娜理直气壮地说。
“没杀过人?可笑,梅莉,那你今天早上杀掉的是什么?”
梅莉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两具鲜血淋淋的尸体,就是那两个被她射死的魔人,她慌张地说:
“我,我只是……射死过……几个魔人……”
“他们是谁?”
“魔,魔人呀。”
“魔人是什么?”
“魔人是魔鬼的……”
“别说那种恶心人的话,魔人也有感情。”
“!!!”
“魔人也有家人、爱人。”
“!!!”
“他们也有恨,也有爱,也有恐惧,也有慈悲。”
“!!!”
“魔人是人!”
梅莉颤声说:
“你,你胡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很清楚吧。”
一瞬间无数的画面闪过梅莉的心头。
那一张张黝黑的脸和血红的双瞳,
那一具具鲜血淋淋的尸体,
谷曾经说过的话——
“这场战斗无论谁死谁活,希望活着的人能记住死者的名字。”
对啊,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啊!正因为如此,现在对这些人梅莉还能记忆如新,还能记起他们的脸,他们的话。
自己杀过人!
自己杀过许许多多的人!
太可怕了!
梅莉第一个念头就是恐惧——对杀人的恐惧,紧接着是厌恶——对自己的厌恶,甚至现在梅莉都无法感到悲伤了。
恶心!对自己感到恶心!
恐惧!对自己感到恐惧!
强烈的情绪刺激着梅莉,她感觉到一阵反胃,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吐,好像要把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
其他人的反应就没有梅莉这么严重,埃德文赶紧扶住了梅莉,迪亚哥指挥大家站好了位置。
“我们要速战速决,埃德文,你……”
“等一下!”
梅莉突然伸手制止住了大家,尽管她仍然低着头,但声音明显镇静多了:
“你说过只是来找我的吧?”
“对。”
“那就让他们过去吧。”
梅莉的话让大家都吃惊不已,梅蒂娜说:
“梅莉,你说什么啊?我们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战斗的!”
“我们的目的只是救出朵拉,而且越快越好,在这么狭窄的洞穴中,人多不是优势,所以请快走吧。”
梅蒂娜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被迪亚哥一把拉住,迪亚哥对梅莉说:
“我们会在前头留下标记。”
“嗯。”
“打不过的话……就往回跑,不要管我们。”
“……”
埃德文正要说跟梅莉在一起,梅莉轻声对他说:
“快走。”
原本已经拿定的主意,可在梅莉的一句话下,埃德文还是没法抗拒,因为他听出了一种不容动摇的态度。
四个人急速向前跑去,包括梅莉在内,大家都密切注意着范海德的一举一动。四个人从他的身边通过,他没有任何反应,梅蒂娜四人就这样消失在了通道尽头。
埃德文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梅莉,
“保重呀。”
范海德的眼睛一直盯着梅莉,同样梅莉也这样盯着范海德。
相当长一段时间,二人都在沉默着,范海德先开了口:
“已经调整好了吗?对杀人这件事?”
“……”
“能够接受现实的人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继续杀人。”
“我,不喜欢杀人,也不想杀。”
“知道吗,你跟我很像呢。”
“在我年轻时,跟你的想法一样。”
“但无论当时的自己多不情愿,为了活下去就必须不停地杀人,这种宿命在你第一次杀人时就已经决定了。而免于内心受折磨的方法只有将杀人变为爱好这一种途径,像正义、权力、金钱之类的借口,随着手上的鲜血越来越多,变得根本没用。”
梅莉像受了很大打击一样,又低下了头,范海德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可以不用生死相搏的,只要你加入……”
“不一样!”
“恩??”
“我和你根本不一样。”梅莉抬起头来,
“即使我杀过人……即使我将来还必须杀人……”
“我不会逃避内心的谴责的,更不会懦弱到要靠任何的借口来洗净身上的血。”
“所有的痛苦都是应该的,这是对死去的人的赎罪,即使是那些应该死的人,因为除了神以外,没有谁有权利夺取别人的生命,而这样做了的话理应受到惩罚。”
“你是受虐狂吗?因杀人而痛苦,可是又不会放弃杀人,又不会抛下这些痛苦,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范海德已经有些愤怒了,他实在无法赞同梅莉的想法。
“我不喜欢痛苦,但人注定要承受一些东西,不是吗?”
“只要内心痛苦就可以被原谅吗?!如果你因此而内疚的话,为什么不发誓不再杀人呢?”范海德经不住大声吼道。
“我无法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我有要保护的东西,我有自己的愿望,我有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会竭尽全力活下去。”
“因为你的这种自私理由死去的人该怎么办?”范海德已经举起了剑。
“让我死后再去赎罪吧。”
范海德爆起,持剑向梅莉冲去,而梅莉此时也睁开了红眼,光箭随之而出,剧烈的撞击伴随着巨响,二人淹没在了烟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