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东西没有完全纯粹的单一,自然就没有完全的纯洁善良,显露的某一面越强烈,隐藏的另一面也就越强烈。
桃乐丝的父母给了她一个虚假的世界,而她同样也给了父母一个虚假的人格。
但另一面迟早会展现出来的。
从她第一次在露的胳膊上划出伤口开始,就预示着桃乐丝恐怖的一面展现端倪。
当然桃乐丝自然把所有她的行为都解释成——“善意的小惩罚”。
马戏表演在热烈的气氛下落幕了,后台的演员们还是兴奋不已,欢快地谈论着刚刚精彩的表演和观众热情的响应。
梅莉和埃德温也饶有兴趣的跟一个猫族少女谈论刚刚她的刀舞。
莉莉娅在马车里换完衣服,刚刚团长邀请大家去开庆功酒会,她正苦恼如何阻止亚力克酒后胡闹。
突然,五名警备队士兵持剑围住了她,莉莉娅还没来得及叫唤就被堵住嘴,绑起来塞进了麻袋里,同时他们威胁周围想上前的马戏团人员:
“谁敢上来?!我们是来抓小偷的,这个女孩是布伦顿侯爵市长大人亲自命令逮捕的!谁敢反对就是跟侯爵大人作对!就是反抗神!”
他们吓唬得其他人不敢上前。等亚力克和梅莉赶到时,他们早已走远了。
于是马戏团乱成了一锅粥。
亚力克带着几个小伙子拿上棍子就想进城去拼命,加洛团长死命拖住亚力克的脚,一边被他在地上拖着,一边眼泪鼻涕横流地劝阻亚力克: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那可是侯爵大人的命令,这关系到咱们整个马戏团的安危呀!冷静!冷静!”
“为什么抓走莉莉娅,即使是侯爵也不能随便抓人!不行,一定要把莉莉娅找回来!”
话音刚落,几个小伙子就把加洛团长拎起来扔给了旁边的女孩子们,然后跟着亚力克就冲了出去。
他们突然刹住了车——梅莉张开双手拦住了他们。
梅莉也焦急的说:
“镇静啊,亚力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们这么莽撞的前去,不光救不回莉莉娅,你们几个反而会有危险,大家现在应该……”
“闭嘴!到头来你和那些贵族都是一路货色!”
亚力克不听梅莉的解释,冲她嚷了起来,越说越生气。
亚力克猛地抡起棍子朝梅莉打去。
埃德温来不及阻止了,
梅莉没有制止他。
这一下力度着实大,打得梅莉一个趔趄,一时间头昏眼花,紧随而来的是剧痛。同时也惊住了其他人,甚至一些女孩都失声尖叫起来。
无论如何打一个女孩子是绝对错误的。
鲜血顺着梅莉的额头流了下来,埃德温赶紧将梅莉护住,而另一些人也赶紧下了亚力克的棍子,还怕他在冲动,两个人架住了他,而亚力克此时也知道自己干坏事了,耷拉下脑袋,没有了刚才怒气冲冲的气势。
“现在可以听我说说了吧?”
梅莉忍着疼,故作轻描淡写地抹去额头的血,说道。
“团长就先通过正式对外途径向当地治安官报案,看看他们的答复是什么。”
“埃德温,摆脱你再去一次豪森骑士同盟的联络点,看看他们私下能不能提供一些情报。”
“亚力克留在驻地,也许对方会有人来通知咱们,同时做好警戒工作,防止再有意外发生。”
“我去一趟当地的军营,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帮助,毕竟现在是军政分治,两套不同体系,多少可以抵消一下侯爵大人的影响力。”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事实上团长他们,甚至埃德温都是徒劳的,不说那些平民,埃德温虽然贵为子爵,但毕竟他要面对的是一名侯爵。
埃德温从联络点也算是得到了些情报——
这次抓人跟侯爵的独生女有关;
莉莉娅应该被送到了侯爵在城里的府邸。
埃德温早早的回来,一看团长的表情就知道也是无功而返。
对呀,身处他乡,对手又是当地的土皇帝。很晚梅莉才回来,她也无奈地摇摇头,然后默默地休息去了,而其他人则还在熬夜商讨办法。
然后是一夜徒劳的无眠。
一早,精神饱满的梅莉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跟埃德温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而埃德温现在所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在去联络点出看看。
又是无功的一上午,埃德温回来后无奈地冲团长摇摇头。
这时一个团员在加洛团长吧边耳语了几句,加洛立时就瘫软的坐在地上了。
上午亚力克带着人前往侯爵的府邸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
埃德温和加洛立刻赶往侯爵府邸。
也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能不能保住亚力克的小命。
果然,在官邸门口一片狼藉,更可怕的是还有血迹,万幸没看到什么尸体或残肢。明显门口的警卫很多,埃德温上前通报了自己的身份和情况,意外的是很快里面就给了回复——
进来说。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躺着遍体鳞伤的亚力克几人,被捆得结结实实的。
更让埃德温等人吃惊的是,托马斯侯爵亲自来见他们了。
托马斯侯爵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但看上去仍然是细皮嫩肉,完全不像一把年纪了,当然,大部分的贵族对保养都很在行,一把山羊胡,配上消瘦的脸庞,尤其是那种眼神,往往在贵族中居多——目空一切、自信、自豪。
侯爵完全没有向还在地上骂骂咧咧的亚力克看一眼,而是非常不耐烦的跟埃德温打招呼:
“你就是赫兰亚子爵?”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侯爵阁下。”埃德温
“行了!不用客套了,我很忙,这次这几个平民我也就简单教训教训就完了,你带回去后要严加管教,身为一个贵族怎么能这么放纵自己的下人呢?四处捣乱!”
“阁下,其实我们都是为了一件事来请求您的,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可能慌了手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其实还是请求您的!”
“你们要找的人就在我这,是我叫人把她带来的。”
!!
托马斯侯爵非常痛快地就承认了。
加洛团长这时非常心急:
“大人!斗胆问——我家的女孩子在什么地方冒犯了您?”
“如、如果只是欣赏我们的表演或是喜欢…啊,不!是对这个女孩感兴趣,那是我们的荣幸……”
托马斯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对埃德温说:
“那个平民叫什么……莉莉娅,她做了不可原谅的事!”
“她让我的女儿不高兴了。”
连生气都不算不上!仅仅是不高兴!
这就是在大部分贵族眼中,平民的地位。
埃德温眼前的托马斯侯爵——
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贵族,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贵族都是这样的。
他之前遇到的那些贵族——查克、加娜、法蒂丝……以及他自己,很不幸,让他忽视了——
他们这样的贵族在这个世界上是少数。
真正的贵族是什么样呢?
最根本的——
与平民的差距,和平民的差别。
否则还要有什么贵族平民之分呢?
同时,在下面的地牢内,露再一次用热铁条向莉莉娅的的后背捅去。
“露,已经不热了,再放到火上一会儿,否则没什么用。”爱丽丝背着身,尽量不往露和莉莉娅这边看——她“受不了”如此残酷的场面,因此只能通过声音来“指导”露。
烧得通红的铁条狠狠地按在莉莉娅的后背上。
和之前一样,莉莉娅出乎意料的硬骨头,还是一声不出。已经上刑很长时间了,而莉莉娅竟是一声没有发过,让爱丽丝甚至认为露没有好好干。
平常看起来是很柔弱的莉莉娅,
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事实上都很平凡的莉莉娅,
身上的皮肉脱落了,
牙齿被打掉了,
一只眼睛肿得老高,完全被封起来了,
一句讨饶的话,一句话都没说。
“露,你到底干没干活?!”
“可,可小姐,她实在是……”
桃乐丝忍住恶心的感觉,偷偷往这边瞄了一眼,恰巧与莉莉娅的目光对上了——
那目光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恐惧,
没有悲哀,
没有桃乐丝大小姐,
没有对生死和制度身份的敬畏。
莉莉娅根本上就是个小人物,小女人。她畏惧强权,厌恶暴力,能忍则忍,如果说被统治,她是最容易卖弄的人民。
但都是有例外——
如果遵守了生存规则,还是要被说出局了,
如果仅仅因为“看着讨厌”之类的理由而遭受惩罚,
如果拿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金钱、自由之后,还要上缴自己的爱情,
即使你能让我跪下,让我痛楚,让我死去,
但——
我还有我的心,不会让你夺走,还有我的意志,不会向你下跪。
桃乐丝把莉莉娅逼到了这种程度,无论她多么不明世事,但莉莉娅眼神里透出的东西还是会让她慌乱。
慌乱之后便是恼羞成怒。
是呀,还有什么比蔑视一个贵族的权威更让人无法接受的呢?
“闭上眼!”
“……”
“闭上眼!!”
“……”
“我叫你闭上眼!!!”
“……”
“别看了,别看了!!”
桃乐丝害怕了,好像她无论躲到哪,莉莉娅的目光都在追着她。
“不要看我了!不要看我了!!”
桃乐丝无法忍受这种她“感觉到”的目光了。
“别看,别看!!救我,露,救我!!!!”
桃乐丝随手抄起火边的一根铁签子,向前方乱捅,好像在驱赶什么怪物似的。
“小姐!!”
露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铁签子好像一枝弓箭,寻找到了靶心……
“啊!!!!!!!!!!!”
莉莉娅终于发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