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第一句圣母的遗言,梅莉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弯月之弓——现在这把弓就是自己的,此时的梅莉像一个母亲保护着自己的孩子般握紧弯月之弓。
“一把弓有多强大?强大到圣母也无可奈何?这把弓的来历到底是什么?”
“要摧毁它,可明明说弯月之弓一直陪伴着圣母啊?”
“如果说这么喜欢这把弓的话,为什么要把它封印在莽原森林呢?”
“为什么圣父没有将它和神木葬在一起?”
“圣母为什么知道南大陆的情形,她去过吗?”
“为什么只有那个火山能摧毁弯月之弓?”
“为什么圣母有一只翅膀而不是一双?”
“圣父—布吕瑞克难道没有陪伴在圣母身边吗?”
“为什么有金银双瞳,圣母到底是不是人?”
人是有欲望的生物。
人是对未知有强烈欲望的生物。
人是会因为某种欲望而不计后果的生物。
人是永远不会“绝对不会XXX”的生物。
明明有那么多人仅仅是因为质疑了一下圣母的翅膀——甚至不是否定,仅是一句“为什么”就被活活烧死了。
明明有那么多人因为一句“为什么圣母XXX”的句式就被迫害致死。
明明对圣父圣母的质疑是绝不应该,绝不允许的。
但人的好奇却是的的确确挡不住的。
有多少人像梅莉一样由一个简单的疑问联系出无数的疑问?
有多少人在自己的心里闪出了那些被称为“禁忌”的疑问——即使是一瞬间?
有许多人,许多人会这么想。
但想完了之后呢?
所有活着的人都是继续沉默。而那些不打算沉默的人则是化为了灰烬。
不要谴责那些沉默的人,他们是普通人,支撑这个世界的是普通人,他们有自己要守护的事物。
不要过分的敬佩那些敢于说为什么的人!
大部分的人只是哗众取宠的鲁莽罢了,想要吸引眼球,却忘了这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有多少人在逞强之后,面对在自己脚下点燃的火焰留下了懦弱的眼泪,发出了乞求般的嘶鸣。
但仍有一些人,
很少,
很少很少很少的一些人,
他们知道为什么要说出“为什么”这句话。
他们想要的不是名誉、金钱、爱情、权力,
他们想要的是——答案。
这些人都有着惊人的执着,
近乎疯狂的执着,
甚至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执着,
历史上这样的疯子比比皆是。
总之,这些追求真相的人在历史上的定位大都是狂人、疯子之类的。
梅莉跟他们一样吗?
难道会寻求真相的都只是一些疯子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妄加推测。
这个世界上能随便决定她的命运的人已经太多。
我不想把自己归类的那种无聊的东西里去。
直到有一天梅莉能够畅所欲言时,
直到有一天梅莉不需要用武力要求别人给予自己应有的尊重时,
去问她自己吧。
“圣母的第二句话——”
“布吕瑞克,你究竟爱不爱我?!你也是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吗?”
“!!!!!”
“……”
“等等,这算是遗言吗?”
“这是在问我吗?”
“为什么问我?我怎么知道?!”
梅莉16岁,光听圣父与圣母的故事就有12年的时光,之前对着二人的印象虽然有些样板化,但有一点一直是深信不移的——
这两个人是满恩爱的一对。
……
……
现在梅莉有些动摇了。
什么是相爱?
梅莉只知道自己爱——
曾经爱过查克。
她知道恋爱的感觉,而其中有一点非常重要。
就是信任!
而从刚才圣母的话中我们却听出了怀疑。
一旦有了质疑也就意味着不信任,而不信任对方对自己的爱进而就会质疑自己的感情,因为这种对爱人的怀疑真正的源头多半是对自己感情的不确定。
也就是说因为自己不确定自己的感情了,所以才需要去确定对方的感情,来说服自己。
难道是圣母对圣父的爱开始动摇了?
怎么可能?
不应该这样的!
圣母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圣母竟然这样!
她怎么能背叛圣父!?
一般人的最后都会产生这样的答案吧。
反正圣父不会出错,与他相比,圣母……
顶多算是个搭配物,这样说可能很粗俗,但这应该是目前一般人内心的正常心态。
这个世界曾经出过女皇、女大公、女主教,但这里仍是个男人的天下,这里的女性大部分仍然是在家里相夫教子。
看来性别的差异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梅莉还是要问:
“这是她的第二句遗言?”
“圣母希望你告诉她,是不是真的?”
“什么?!”
“布吕瑞克到底爱不爱她?”
“希望你能告诉她。”
……
……眼泪,
咦?眼泪?
梅莉留下了眼泪。
梅莉为那名被世人崇拜,被神宠爱的圣母留下了眼泪,同情的眼泪。
感同身受
一个人只有在最无奈的时候才会去求助别人,更何况是无所不能的圣母。
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事莫过于我爱他而他不爱我,
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我爱他却不知他爱何人。
纵使能够扫灭三军,也无法看透人心。
看来圣母直到最后一刻仍然疑惑着,带着这个疑惑永远的走了。
但是她想知道啊,
但是圣父也已经去世千年了,还有谁能为你答惑?
“我——也好想问问查克这个问题。”
好像梅莉比圣母的境遇更好一些,起码查克还活着,还有机会。
而圣母与圣父……
“我可以告诉她什么?”
“我能为她回答这个问题吗?”
但怎样做是一回事,而去不去做是另一回事。
梅莉还是点了头:
“我,尽力而为吧。”
眼前的这个贝特琳听到梅莉的回答后露出了欣慰地目光与微笑,但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梅莉明白自己说了句模凌两可的话,但——
她不敢答应的那么肯定,因为这又是一份沉重无比的责任!
责任对一些人来说根本没有!
但对其他一些人来说却是要命的沉重!
其实如今梅莉的肩头已经压上了太重的责任了,
压在一个十六岁女孩的肩头上。
而即使这样,梅莉仍然点了头,又承担了一份自己完全不应该承担的责任。
因此没有人有资格去指责她什么模凌两可,什么犹豫!
即使是圣母也不能!
连那些读到这段历史的人也不能!
看来梅莉又接受了一个看似无法完成的请求。
但梅莉不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说过了——
做不到的事情她不会去承诺什么的。
当然很多次她都违反了这条原则,但起码这次不是。
梅莉想到了应该去哪里找答案了。
过去的事情自然无法听到当事人的口述,但并不代表我们找不到文字的记录。
银月帝国首都布吕瑞克宫廷档案馆1室——《索德林笔记》原件的保管地,还有那最后一个章节的魔法加密,这些都在指引梅莉。
所以并非没有真相。
“那么圣母的第三句话?”
“我的故乡——捷克林德,我希望被葬在我的家乡,我母亲的身边。”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
梅莉仍记得——
捷克林德,加娜的封地。
“圣母的遗体在哪里?”
“我只是个魔法人形,我怎么知道,你得自己去找。”
并不是梅莉无知,她也知道圣父的遗体在托尼亚神圣国的首都圣丘城,但她实在是不知道圣母遗体在哪里。
因为根据《索德林笔记》的记载——
圣父于玛多历18年12月2日去世。
圣母于玛多历17年11月4日失踪。
后来在圣丘城的圣父陵寝旁的确修了一个圣母的陪陵,但谁都直到,连教会都承认,这是圣母的衣冠冢。
对于圣母的去向,教会给出的解释是——
被神召返归天,甚至还宣称有人目击了圣母升天的过程。
当然除了笨蛋和疯狂的信徒外没有人会相信。
“可以,我答应你。”梅莉点了头。
可以去《索德林笔记》中找!梅莉知道在哪里找到答案。
“第四句话,我在这个世上留下了七个封印,请帮我将第七个封印毁掉,那里封印着南大陆的希望。”
教义上提到过,这个世上的封印从第一到第十二,其中有七个是圣母封印的,五个是圣父封印的,里面具体是什么大都语焉不详,但统统被称为魔鬼的一部分。
至于南大陆,众所周知,是魔人的天下。
让梅莉去毁掉自己做的封印,去给敌人的故乡带来希望——
这真的是圣母留下的话吗?
梅莉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她仍然说:
“可以,我答应你。”
《索德林笔记》中一定有真相!
很神奇,梅莉始终对眼前的这个圣母的幻像有着超乎寻常的认同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似乎是一种超越善恶的……亲和感。
“那么最后一句话是?”
“魔人……迟早要融入这个社会的,南大陆迟早会与克罗斯大陆连通的,到时请不要拒绝他们,因为你们是留着同样血脉的兄弟。”
拒绝?
圣母大人哟,的确,魔人来了,我们没有拒绝他们。
反而很害怕,他们并没有融入我们,而是想彻底的灭绝我们。
我们不是同样的血脉,
兄弟间不会相残到这种地步。
现在的确南大陆重现了,可惜那里的居民不是想加入我们,而是想赶走我们。
“这不可能,那些是魔人啊,即使是我们的兄弟也……”
“兄弟???”
梅莉这是才注意到,圣母的话中最让人吃惊的并不是什么融不融入社会,不是什么连不连通,不是什么拒不拒绝,而是兄弟这两个字。
人类与魔人的关系是——
兄弟?
……
!!!!
多么震惊的话语!颠覆了以往的观念!
梅莉已经经历太多颠覆性的事件了,但这仍是最让她吃惊的一件事。
如果圣母不是随口一说的话——
从这句话的口气来看,不像是比喻,的确像是一个母亲对待两兄弟的语气。
自古以来的常识是:
人类是神的宠儿,魔人是魔鬼的信徒,怎么可能是兄弟?
可是这话从圣母嘴里出来——
即使是最虔诚的信徒心里也会打鼓。
不愧是圣母,这五句话都是重量级的震撼啊。
可惜,最后一句话已经超出了梅莉的能力,她沉默片刻,抬起头了很平静地说:
“我不能答应你的最后一个请求。”
“看你一脸孤苦伶仃的样子,就知道你办不到。”贝特琳的这张嘴又开始肆无忌惮地跑火车。
“呃……请说我是个小人物就行了,说我孤苦伶仃实在是……”
“算了,我只不过是负责传个话,我没有义务强迫你答应。”贝特琳轻松地说着,然后打个个响指,整个身体随着响指开始飘雪般地四散——毕竟它只不过是个幻想。
梅莉默默注视着贝特琳的消逝。
在贝特琳最后的一刻,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梅莉,你知道吗?我的一点儿个人看法——你跟圣母蛮像的。”
“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
“跟你说吧,圣母虽然没有与圣父的血肉,但是——”
“她有孩子。”
!!!!
……
不怎么吃惊了,梅莉今天知道的奇事已经够多了,现在有点麻木。
不过梅莉没有为这件事烦恼,毕竟很可能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与自己的父母见面了,所以梅莉的祖先是谁,她也不太可能知道。
梅莉看着最后一缕碎片飘向天际,握紧了手里的弯月之弓——看来还是会有说再见的一天,转身向着人群走去。
一闪之间,一道人影从人群中隐去,萨莎警觉地回头一看,只看到了那人的一头金发。
“没想到啊,没想到,怎么到哪里都能碰见她,这是太巧了!”金发女人说道。
“……”她身旁的男人沉默着。
“岩鳌竟然最后落到了她手里,到底她得到什么秘密了?真想知道啊。”
“……她有什么资格?”
“嗯?”
“她有什么资格与圣母对话!?”
“你嫉妒她?”
“我身上流着圣母的血!自然这些遗言都是属于我的!!!”男人终于发狂了,忍不住用自己的巨剑向地上猛劈一刀,生生劈裂了大地。
原来是我们的老熟人——玛丽西娜.穆鲁克和范海德.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