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遭遇战对双方来说都很出人意料,因此一上来就是乱哄哄的。
要说为什么遭遇了,梅莉也说不清楚,她只不过奉命来砍树罢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梅莉,而是她身边的一名普通士兵。他略一迟疑,便立刻挥刀砍过去,随后大家都清醒过来,一场不平衡的战斗就开始了。
梅莉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看大家都拼上以后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冲上去帮手,是不是打扰了双方的雅兴。
但很快,当她射出第一箭后,感觉就上来了。
无须多言,这些魔人随着身边同伴一个个倒在箭下,便不自觉地忽视了那些兀自挥刀乱砍的新兵蛋子,渐渐形成了一个对梅莉的包围。
可几乎没有能够近身的。
梅莉一箭射穿了一个魔人的同时,身后有两个便扑了上来,一个看似冷酷但却异常完美的三角进攻。
梅莉立刻回身,又是一箭射穿了一个。
“好,中招了!”
另一个魔人没有为死去的战友感到悲伤,而是因即将杀死强敌而感到兴奋。
他似乎已经看见梅莉人头分家的画面了。
可惜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梅莉冷漠的眼神,
洁白的弯月之弓与钢剑迸发出火花,随后这个魔人的尸首与他的断剑像陀螺一样翻滚着飞了出去。
在很轻松的击杀了这个魔人之后,梅莉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没有像之前那样感到害怕了?
为什么在看到这些魔人的尸体时,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没有恶心,没有哭。
……
也许剩下那么丝丝的怜悯,但也被飞溅的鲜血掩盖了。
甚至、甚至
梅莉甚至有了一点点,
对,一点点的兴奋!
在不是红瞳的情况下!
……
也许人——
是会变的?
这就是此时此刻充满梅莉心里的念头。
以及随之而来的沉重的罪恶感。
但,事实上,这正是一个人在战场上的正确感觉。
坚持自己的意志,但同时又不放弃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人性。
人不能让行为去控制自己的思想。
梅莉不认为杀人是可以原谅的,无论什么理由!
“对于死者,我会去地狱赎罪的。”
梅莉至今仍记得当初与范海德的那场对话中的那句话。
这场战斗只进行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民团方面仅仅有4个人轻伤,而这一个小队的魔人,一共22人,全部战死,整个战斗中他们似乎便已经抱定了战斗到死的信念,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逃走。
其中14名魔人都是死于梅莉的箭下。
在没有露出红瞳的情况下。
矗立在战场上,虽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梅莉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抬头看看天空。
湛蓝的天空渐渐被几片云彩所笼罩,这些云没来由的越发显得黯淡,
宛如暴风雨前的征兆般。
虽然很轻松的赢了头一仗,但这个消息在大本营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这些魔人出现的地方太诡异了——
是帝国军的正后方!
大本营设在拉斯拉克防线上的最大据点——黑石碉堡。
整个攻略军的总指挥是莫洛亚.冯.萨德扬元帅,副指挥是卡桑德拉.冯.麦德勒元帅。
此刻,大本营参谋部里正在发生激烈的争论。
争论——是比较客气的说法。
由于都是贵族,所以没有用什么更加激烈的言辞,但事实上就是在吵。
主要是卡桑德拉向莫洛亚的抱怨。
“现在就必须终止这个愚蠢的计划!”
“……”
“在后方出现魔人的情报已经说明了我们的计划暴露了!”
“……”
“他们能渗透过来20人,也就能渗透过来200人!2000人!”
“那里可是峡谷啊!前后一断,这8万人就在劫难逃了!”
“我的‘影子’猎兵团已经潜入了,现在怎么办?”
“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
“……”
“皇帝陛下从一开始就反对这个计划,仁慈的他绝不想让自己的士兵白白死掉!”
“两位亲王殿下在想什么?!苏利曼亚亲王殿下在想什么?!”
面对卡桑德拉连珠炮般的质问,莫洛亚只是轻松地看着地图,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还有,为什么到现在集结完毕的只有我的第一军团和您的第二军团,还有一些民团,其它那几个军团呢?”
“卡桑德拉元帅!”
“请不要忘记,我是总指挥,这些该是我问你的!!!”
莫洛亚像是被惊醒一样,一下发起火来,让卡桑德拉着实吃了一惊。
但卡桑德拉很快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
无论如何,计划还是要进行下去。
无论有没有圈套,无论有没有足够的部队。
各支部队开始按计划进行部署。
玛多历2148年5月22日负责“驱散闲杂人等”的库尔班克民团又碰上了第二拨来自玛丽堡的人。
这拨人不是来要账的,是来要人的。
这是梅莉等人才得知,10天前的那些讨账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到玛丽堡。
这绝不是什么迷路,或是什么携款潜逃。
因为这是一支1000人的队伍!
梅莉立刻报告了比灵顿伯爵。
但结果可想而知——
“这是警备队的工作,去找他们。”
说简单点,就是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甚至比灵顿觉得他们这帮平民死了才解气。
梅莉很犹豫,她不好意思当着玛丽堡的来人,便把埃德温拉到一边:
“你能不能很友善地向他们说我们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的梅莉更在意的是这1000名民团士兵的安全。
对,她此时此刻唯一在意的只有她的部队。
埃德温没有任何的异议,按照梅莉说的,向玛丽堡的来人说明了情况。
当看到那些人眼中透露出的绝望与无助时,梅莉赶紧返回了帐篷。
她受不了那种目光。
她现在只要在乎自己的部队就行了。
当晚,帐篷中的烛火摇曳着,梅莉坐在桌前,就是看着那摇曳的火光。
梅莉散开了自己的头发。
从来没有注意过,梅莉的头发已经长至腰间,如乌云般的长发披散在她的后背,火光下现出黑色丝绸般的亮光。
拿着一把小木梳,梅莉在烛光前,仔细的梳着头发,就好像这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时间到了5月23日的零点。
梅莉站起了身,简单的挽起了刚刚还在保养的头发,
脱下了一直穿的那身军装——
那么,现在就让我,梅莉.丹吉尔,作为一个普通人,去做一件普通人不会去做的事情。
如果这时有谁路过梅莉的帐篷,那么他看到的身影,也许将终身刻在他的脑海里。
玲珑的曲线,在火光的映衬下,甚至只是映出的影子也显得如此的光滑,仿佛让人们看到那身体的线条也如火焰般在跃动,即使是心如死水的人似乎也会因被勾起的欲望之火,使内心沸腾。
梅莉穿上了一套新的猎人服。
曾经的皮革小胸甲换成了有内嵌秘银片的护胸,由于重量的问题,仅是在腹胸部位嵌入了秘银片,而肩膀及手臂则是用收紧的整张水鼠皮缝制的。
梅莉在制作猎服前吸取了之前的尴尬,特地跟裁缝叮嘱了一定不要让领口开得太过分,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裁缝的确修饰了领口——
加了一个领扣。
于是在领扣和梅莉的护胸甲之间形成了一个心形的……
而且这件护胸的收腰稍微紧了一点,
而且似乎在给梅莉量胸围的时候走了一点神,量小了一点,
于是这片心形园地,就成了男人们的理想乡……
所以梅莉到现在一直都没穿过。
手上梅莉的手套也从原来的水鼠皮变成了浸泡过毛蛇血的耐火剑鲨皮长手套。
这双手套特意在腕部以上用毛蛇血浸泡过,使得表面极其耐火,但也使材质变得非常光滑,不得不特意在手套的上臂部位加了个固定用的绑扣用来系紧手套。
原先那种普通的皮革短裙也升级成了有12片的牛骨嵌秘银片套在外面的鲸皮短裙,上面每一片秘银片都经过玛丽堡大教堂祝福并刻有圣母侧影像。虽然除了硬度和韧度外没有其它功效,但各种细节还是能看出穿戴者的地位。
依旧是水鼠皮的短裤,但由于当地较为干燥的缘故,使得水鼠皮很容易就失去弹性变得松垮,所以梅莉从原来穿的小水牛皮长靴改为了浸过鱼油的老牛皮及膝长靴,这样也就把短裤也顺势收紧了。
这才发现,梅莉成熟了。
当梅莉走出帐篷,月光下的一个背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梅莉,现出了那淡淡的,无人察觉的羞涩和略略上翘的嘴角。
埃德温,这位挚友,不出所料,总是与梅莉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梅莉此刻难得一见,露出了点点的狡黠和小小的任性,她走到埃德温身后,探过脑袋,调皮地问道:
“咦?前面这位大人是谁?”
“你也睡不着么,要不要一块散散步呢?”
月光下,梅莉看清楚了。
埃德温一脸严肃地看着月亮,但最明显的还是在月光下格外明显的——
鼻血。
梅莉略一发呆,然后看看自己的胸部,顿时满脸通红起来,本想笼住胸口却又因为担心埃德温太过尴尬,一时间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就那样僵僵地定在胸前。
刚刚那一点任性狡黠的大小姐气息一扫而光,又变成了梅莉自始至终带有的——
单纯的羞涩,
天然的单纯,
体贴的温柔,
以及因为种种遭遇而带来的软弱。
埃德温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为他真的看见了一些……
当然只是梅莉的后背,然后他强制着自己转回身,看着月亮,想那些战场上的峥嵘岁月。
但鼻血仍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还让梅莉看见了。
而梅莉还露出那种表情。
“我干脆去死吧!”埃德温想。
不自觉地,埃德温觉得眼睛有些酸——
一块手帕,
柔软的,温暖的,带有淡淡的水兰香气,
轻轻的几次拂过他的唇边。
梅莉收起手帕,虽然还有些脸红,也故意将视线移开:
“没,没事吧……”
“恩…..”
“那,那……我们”
“!!对!我们走,走吧!”
“希望那支商队平安无事,还有,谢谢你陪我。”
好像第一次约会的少男少女一样,梅莉和埃德温跃入了拉斯拉克峡谷的黑暗中。
玛多历2148年5月23日,距离和谐同盟的“救赎计划”启动还有2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