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7月,各路的佣兵终于到达完毕了,埃德温和欧文忙得四脚朝天,现在的库尔班克自治都市基本上是梅莉说了算,本来就是个偏远的城市,如今一个正规野战军的联队驻扎在这里,可想而知他们的地位在这里会有多高。
而且梅莉因为拉斯拉克峡谷一战在当地获得了一个足以让婴儿停止半夜啼哭的绰号——“血巫女”。
巫女将自己的身心献给了魔鬼,通过血祭的仪式获得青春与美丽。这大概就是现在当地人对梅莉的印象。
“梅莉,你不能一直不出屋子,明天的建军仪式你一定要出席!”埃德温对将头埋在书里面的梅莉说道。
“大人,子爵说的没错,您已经半个月没有跟其他人见过面了,现在外面的谣言越来越离谱了,说什么您,您……”
“欧文先生,您想说什么?没事,直接说吧,我大概能猜到。”梅莉轻描淡写地问道,好像全然不在乎似的。
可是欧文实在是说不出口,就在那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外边说你在拉斯拉克峡谷用了邪术,现在已经变成了半人半妖,整日在公馆里,做,做那些色色的事,然后再将那些男人的血喝掉。”倒是萨莎很干脆地说出来了,虽然在说“色色”的事情时有些结巴。
“哦……”
大家都看到了,虽然梅莉口气平淡,但身子刚刚就是一颤,肯定是心里不好受吧。
“总之,梅莉,先想想明天打算讲些什么吧。”埃德温说道,
“啊,还有,军务省让咱们赶紧把联队的旗帜图样赶紧上报,咱们这里有会画画的么?”
所有人都摇摇头,
“没关系,我们只需要交草案,到时候有宫廷的画师来做精细化的制作,这样吧,联队的指挥官是梅莉,所有就让梅莉来负责旗帜的设计吧。”埃德温希望用这件事来分散分散梅莉的注意力,放松一下。
欧文和埃德温统计出了目前第31联队的兵力情况。
总兵力2810人,其中佣兵2200人,半精灵500人,而库尔班克民团的原有人员仅剩了当时留守的110人。
多亏了加娜提供的资金,梅莉能够以佣兵为主体组建部队,这就使整个联队的装备和素质都要好于一般的野战军,而半精灵的加入更是在侦查和特种作战方面助了第31联队一臂之力。
但是现在还有最大的问题困扰着所有人——
我们是在谁的领导下?
拉斯拉克峡谷战役让梅莉的名称迅速传播开来,虽然说谁给钱,就给谁卖命,但是“血巫女”的称号仍然让整个部队的气氛始终躁动不安着。
明天也许梅莉的现身,能让大家感到安心,埃德温相信梅莉有这样的能力。
有种人天生能够成为众人的中心,去吸引其他人,那是性格的原因。
但是想想以前梅莉在达达斯时的境遇——
偏见和误解是梅莉最大的敌人了。
晚上,埃德温仍旧在检查明天的流程安排,已经是午夜了,埃德温在走廊里踱了踱步,舒活舒活筋骨,这是他才发现梅莉的房间里灯还亮着。
梆梆!
“可以进来吗?”埃德温敲敲门问道。
“请进吧。”
此时的梅莉已经松开了头发,又见到她长发垂下的样子,一身黄色的睡衣贴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在灯光的映衬下腰际的线条显得格外明显,雪白的裸足玲珑有致,梅莉就这样双腿放在身子一侧横坐在床上,正一针一线的绣着一面旗帜。
摇曳的烛光中,埃德温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幅画……
“这面旗子先要对你保密哟,明天在大会上,大家要一块看到这面旗子,然后由大家来决定是不是用它来当我们的联队旗。”
这么多天来,梅莉第一次嘴边带着微笑在说话。
埃德温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嘱咐梅莉早些睡以后自己便回到屋子去了。
今天埃德温睡得格外香甜。
7月12日的上午,阳光明媚。
在库尔班克市中心的广场上,2810名士兵盔明甲亮,整齐的站在广场中央,各色服装但武装到牙齿的佣兵,每个人的脸上无论是伤疤还是那种彪悍的表情都告诉人们他们的战火生涯;以弗历和萨莎为首,身着短衣猎装,身背弓箭的半精灵,每个人隽秀的面容让人感觉好像在童话说中一样。周围起码也围了两三千的当地居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广场正北方的大舞台上,包括埃德温、欧文、加洛、胡克长老、库尔班克市长、商会的会长等等都已经落座。
可是只有所有人目光中的焦点却是一个空座——
梅莉还没有到。
尽管梅莉已经再三向大家保证会来,但是现在埃德温众人还是不由得担心起来,虽然只是晚了几分钟,可更愿意猜测梅莉不会来了。
的确,在一众人的眼里都已经是“血巫女”了,来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让大家再看看“血巫女”的真面目么?
让“血巫女”在这里挑选下一批用来做“色色的事情”的精壮男子么?
这么一想,梅莉怎可能在这种时候出来呀?!
不过,埃德温一想到昨天晚上梅莉那样的微笑——
梅莉一定会来的!!
还好各界人士不疼不痒的讲话可以拖出足够长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场上场下的人都已经昏昏欲睡了。
“总之要促进当地旅游业的发展,驻军的作用是必不可少的……”商会会长这时反倒越说越上瘾,吐沫星子横飞。
台下的大头兵们斜着头,叉着腰,一脸茫然着——
台上这出哑剧啥时候能完?
埃德温终于看到梅莉了,紧跟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台下的人也是议论纷纷,向着台上众人投出目光的方向看去。
几名当地的青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这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声音:
“对不起,请让一让。”梅莉抱着一个大包裹在向里面张望。
这几个人离着梅莉如此近,一时间入了迷,不知是梅莉的容貌还是香气迷住了他们,
“对不起,请让一让。”梅莉的第二声,才让他们意识到。
这不是“血巫女”吗?!
刷的一下,众人自觉地分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这就是“血巫女”吗?在场更多的人只是听过名字,从没见过她本人,包括这些佣兵。
梅莉作为第31联队的指挥官,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的色狼视线从她的部队中汹涌着向她扑过来。
“这个小美女就是我们的指挥官,走运呀!”
“到时候战场上立功我就不要钱了,让咱们的长官陪我一宿就够了,哈哈!”
“喂喂,要是这样的话,美女一天要送多少次奖赏呀,我宁愿要钱去妓院,也差不了多少的,起码不是你这样胡思乱想。”
“人家可是‘血巫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上我呢,我随后都可以付出我的精气呀。”
诸如此类的黄色笑话,飘进了梅莉和众人的耳朵里。
“肃静!!!”欧文一声怒吼道。
这是广场上才稍显安静,众人注视着梅莉跃上主席台,众人也注意到了她手里的一卷东西,像是旗子之类的。
梅莉只是冲在台上的众位点了点头,便径直地走到了主席台的前边,她平静地说到:
“我做了一面旗子,我想用它作为第31联队的联队旗。”声音平和,但是字字让广场内外的人都听得清楚。
究竟是什么样的旗子呢?一万个人有一万种猜想。
埃德温想,会不会是一只沾着露水的水兰呢?
欧文想,会不会是一只展翅的雄鹰呢?
萨莎想,会不会是用骷髅堆砌的山丘呢?
梅莉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将手一抖,长长的旗帜像有生命的流水一样流淌出去,将自己蜿蜒的身躯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只紧闭的眼睛,
一只流着泪紧闭的眼睛,
一只流着血泪紧闭的眼睛。
金线绣出的眼睛和用凤仙花汁浸泡而成的红线绣出的眼泪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那红色真的不是用鲜血染成的吗?
给人所带来的震撼,无法言语描述。
相信每个人心中更多的是对这只眼睛的恐惧吧——
因为它流出的是血。
更是因为,做出这幅旗帜的人是那个拉斯拉克峡谷的“血巫女”。
在场只有五个人知道这面旗帜上的图案是什么。
埃德温、萨莎、加洛、弗历、乔妮娅
这只眼睛就是在拉斯拉克峡谷里梅莉那只流着血的右眼!
全场鸦雀无声,所以梅莉轻柔的话语能够清晰的飘进每个人耳朵里:
“我希望大家,我希望第31联队能够永远的记住一个感情——”
“悲伤”
“对自己死去战友的悲伤,对那些被自己杀死的敌人的悲伤,对自己注定要战死的宿命的悲伤。”
“悲伤能够让我们知道,自己还有心。”
“我们作为一名士兵之前首先是一名拥有心的人,可惜的是当人们在战场上都会忘掉这点。”
“因为我不杀死别人就无法活下去,因为大家都在杀人所以我不必心有余悸,这就是大家觉得作为一名士兵应该的心态。”
“但难道夺取别人的性命不是一件很痛苦很悲伤的事情么?”
“没有人会愉快的杀人吧?没有人会在烧掉地方的房子、听着平民百姓的哭喊时会感到高兴吧?”
“悲伤不是什么好的感情,就像战争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休闲项目一样。”
“我不是希望大家能够去饶恕战场上的敌人,我也不是希望大家每次开战前都要抱着什么悲伤的感情,这不现实,也不公平。”
“我只是希望,日后有一天,诸位能想起某一个死在自己眼前的敌人,能够在那一瞬间感到悲伤就够了。”
“我害怕在一次次的杀人之后,我会变得麻木,变得不会伤心悲痛,当一个人不再悲痛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当我们和自己心爱的人相拥时我们的心也许就不会剧烈的跳动。”
“这样的人生了然无趣,这不是大家应该度过的人生。”
“因为我们知道什么才是痛哭,所以我们会更加珍惜幸福吧。”
……
广场上一片沉默,刚刚那些还在调笑梅莉的大汉们此时张大了嘴巴,有些目瞪口呆。
“噗——哈哈哈哈哈”随后广场上便是爆出了一片笑声。
“什么呀,这个小女孩说的是什么呀,太好笑了,就像个十几岁的孩子说的话。”
哄堂大笑持续了很久,即使是埃德温和欧文也制止不住,反倒是梅莉不为所动,举着旗子就站在那里。
笑声持续着,也越来越小,神奇的是最后竟然是鸦雀无声。
“虽然很好笑……但是,但是,也许说得有点对吧。”不少人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也许,做个软弱的好人,是这些长期以来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们最深的秘密吧。
许多人看着这只流血的眼睛出神,也有很多人看着梅莉出神。
当然,梅莉很漂亮,但是大家看着她出神的原因却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
成为一名帝国军队的将领,
成为一名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这么说的话,也许在她的手下,打仗会很有趣吧。”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是在用自己的性命赌博,这个女孩说得实在太荒唐了,我还想在战场上活命呢!!”
士兵们不是那种满怀幻想的少男少女,他们不会被这种充满“幼稚”的话所吸引。
但是的确被这个“幼稚”的女孩所吸引。
在众人的默认下,这幅被称为“滴血”的旗帜成为了第31联队的联队旗。
就在众人乱哄哄地开始散去时,一袭黄衣的骑士纵马直跃进广场,这身衣服就可以看出,此人是皇家信使。
大家都知道,最快的信息渠道是魔法和多云鸟,可是帝国为什么还要一直坚持人和马的信件传送呢?
银月帝国皇家信使总计超过2000人,他们的作用不光是传递一些机密信件,他们还有另一项工作——
信使就是遍布各地的密探,他们搜集一切,但有不需要他们搜集的一切,就好像要在其中寻找什么却还没有找到一样,而到底在搜集什么只有只有所有情报的最后汇集处——帝国邮政大臣才知道,帝国邮政大臣是世袭职位,而这个要寻找的东西是从圣父去世后就开始的进行搜寻的,至于找到没有却是谁都不知道。
现在在这个位置上的是第71代帝国邮政大臣——新安林郡公爵贝克.安.豪德。
如今梅莉接到了第31联队的第一份命令。
“第31联队在7月27日前必须到达诺德亲王冰壁,就地守备,等待下一步命令。——帝国元帅,奥特因兰子爵——卡桑德拉.冯.麦德勒”
命令书的下面卡桑德拉的魔法徽章正闪着奇特的光芒。
“我和元帅阁下还真是有缘呀。”梅莉不由得自嘲道。
让一个刚刚成立的部队去执行任务,一名元帅直接去命令一只联队,这一纸命令上充斥着如此多的不合理。
但是对于目前人在玛丽堡的卡桑德拉来说,却是非常合理的。
那名死去的士兵给她带来的疑惑和恐惧让她无法再等待事情的发展了。
那失踪的4万人究竟怎么了?残酷点说,也许现在看见4万具尸体,卡桑德拉可能还更轻松一些。
现在离达诺德亲王冰壁最近的成规模正规军只有在库尔班克的第31联队和她驻扎在玛丽堡的第一军团,那么谁来做第一枚探路的棋子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卡桑德拉觉得自己很走运,实在是太走运了。
谁能想到第31联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成军了呢?
如果没有大量资金的支持,第31联队是不可能这么快整编完毕的。
如果第31联队没有整编完毕,那么这个任务就不可能落到他们身上。
而如果没有这个任务,就无法把梅莉赶出库尔班克。
卡桑德拉猜测——如果没有来自“某人”的这笔巨款,梅莉就不会在现在离开库尔班克吧。
玛多历2148年7月20日,梅莉率领第31联队共计2500人向诺德亲王冰壁进发。
诺德亲王冰壁位于库尔班克自治都市正东北方约240公里处,它的西面就是月神湖。
7月25日晚上,留在库尔班克的胡克.卡穆兰长老见到了几名来自昂达公国联盟的客人,虽然这些客人身份高贵,但作为一名半精灵的胡克长老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惊慌,反倒是因为这些人是梅莉的朋友而对他们显出了一名半精灵难得的热情。
当然,胡克长老很谨慎地没有告诉他们梅莉的去向。
第二天早上,这四名来自昂达的客人没有打招呼便骑马向着东北方向而去。
胡克长老望着这些远去的身影,也不由得笑道:
“没想到赫赫有名的查克大公竟然是这么的孩子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