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凯瑟琳醒来时有四名士兵来到她所在的房间内,什么也没说就把她带往完全陌生的地方。
穿越长长的走廊,一路上没人说话,她几次想打破这种寂静都被人阻止了。
平时都是只有那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夏洛克医生才会来,可是今天却没有看见他,这使得凯瑟琳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走到一扇门前时,所有人停下,然后四名士兵中的一人用电子卡将门打开。
自动门被打开后,里面的房间很大,几乎可以容纳将近一百人在里面聚餐。地面是没有植被覆盖的浅黄色泥土,有些泥土是红色的像是染上了血迹,还有些地方被炸开一个大坑,周围一片全是焦黑。
大约半个小时前这里才经历过一场激战,某个少年一下子用匕首割开了四个手持武器的战俘的喉咙,满眼皆是鲜血飞溅的画面。
之前那不安的感觉被验证了。
不远处,穿着黑色军官服的布莱德从场地中央向这里走过来,长筒军靴在发出“踏踏”的声音的同时溅起地面上的灰尘。
“今天你将会和另外一名接受能力开发的试验者战斗,如果你能赢的话,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布莱德走到凯瑟琳面前,弯下腰,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不想杀人,可是我也不想死,我只是想要和利维奥哥哥在一起。”低着头,凯瑟琳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嘴唇附近已经被咬得发白。
布莱德轻笑,虽然早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但是却多少感到有点意外,“不错的回答,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可由不得你来决定,你能做的就是打一场让我满意的战斗,作为交换这样你才能得到你所想要的。”
凯瑟琳没有回答,心里却是恨透了眼前这个老头。
“没关系,总之我会期待你今天的表现。”说完布莱德交给她一柄银质的匕首。
“在战场上,就算是弱者,也会有战斗的权利。”转身离开满是黄土的斗技场,让凯瑟琳独自面对自己的对手。
眼前那名赤着上身的少年手中握着同样的匕首,全身仅仅穿着一件病人服的灰白色长裤,闪耀着赤铜色泽的皮肤上混杂着鲜艳的红,尚且不算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
并不遥远的距离,凯瑟琳几乎可以听到他粗重的呼吸,握住银色匕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着。
“可以的话我不想杀你,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少年开口,尝试着想要挤出一丝笑容。
“我们可以选择不要战斗吗?”连声音也开始颤抖。
“不可能,在这里谁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他们也一样。”少年用眼神指着地上的血迹,眼睛里透露出淡淡的哀伤。
生命中可以做出的选择真的不多,如果没得选的话就只有默默地接受这不如意的现实。
然后他笑了,毫不吝惜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了,你叫做什么名字?我叫做祈哀,骆祈哀。”
“凯瑟琳·莲。”凯瑟琳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少年说这些,可能是受到那个好看的笑容的感染了吧。
深吸口气,凯瑟琳将匕首对准少年,“开始吧,如果非要那么做的话。”
“凯瑟琳,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真的很高兴。你知道吗?我想如果你笑起来的话一定会很好看。”真诚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强者对弱者虚伪怜悯的成分在里面,少年的话朴实而平淡,仿佛早已看透生死。
话毕,少年的古铜色的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
不容人有半点迟疑的情况,少年的身影瞬间就达到肉眼难见的速度,虽然使用的是短小的匕首,却是如同拔刀术一般的绝杀招式,猛地扑过来。
面对眼前几乎是必死的情况,凯瑟琳放下匕首,缓缓闭上了眼睛。
火焰瞬间将眼前的一切吞噬,耳朵被爆音震得发痛。
沧澜透过指尖的缝隙勉强看清前面的情况,爆炸的中心处被高速的斩击切为若干部分,火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硬生生地撕裂,就像是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上。
艾米丽也是满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同归于尽的攻击居然被凯瑟琳用一柄长刀轻易化解,在她印象中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原本背上那对时隐时现的黑色羽翼现在居然全部具象化了,凯瑟琳此刻全身都被一股充满了灾厄气息的黑色雾气所笼罩。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手,两把匕首交织在空中爆起火花,那名少年不可思议地看着凯瑟琳的脸。
“其实你也很厉害的嘛!”由衷地赞叹,祈哀看着自己极尽全力的出招被凯瑟琳挡下。
从前都是躲在利维奥身后,任由他来保护自己,但是从现在开始她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来战斗。
锋刃偏转,一连串凌厉的刺击。
祈哀在空中拼命扭动身体,凭借着惊人的敏捷躲开,但是这还不足以同凯瑟琳越来越快的刺击速度相抗衡。
很少有人知道,凯瑟琳天生就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只要是在她面前只要是别人用过一次的招式,即便无法发挥与之同等级的威力,她也能够像将招式复制下来一般轻易的学会。
刺击,刺击,刺击,刺击,刺击,刺击。
两个人都不闪不躲,任凭手中锋刃相互间激烈的碰撞,以最强硬的方式化解来自正面的攻击。
凯瑟琳出手迅速,手中的匕首一度化为银色的幻影袭向祈哀,刺出的动作简单流畅。
而祈哀不急不慢地用匕首化解着从正面袭来的每一次刺击,表情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慌张的了。
紧接着,匕首的锋刃划出近乎于拔刀术一般的斩击,横向而来的斩击速度却远远超过了凯瑟琳直线的刺击,远超过人类视力可见范围的超高速斩击,祈哀仿佛完全不需要经过大脑反应就随意的使出的恐怖杀招。
凯瑟琳下意识地向前刺出自己平生最快的一击,而祈哀的斩击先一步来到她的脖颈处。
绝对致命的一击。
绝望中凯瑟琳完全放弃了躲闪的想法,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可是过了会儿预想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于是她睁开眼睛才发现匕首的锋刃在离她脖子仅有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而她的那一下刺击却没有。
手中的匕首一下子贯穿了少年的腹部,指尖传来肌肉和内脏破裂的触感,一切都是那么地不切实际。
肝脏破裂,黑色血液从伤口处喷出。
祈哀的嘴巴无力地开合着仰面倒在地上,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微笑。
“恭喜你,这下你赢了。”虽然尝试着用力捂住腹部,可是却止不住流出的血。
凯瑟琳跑过去蹲下身来检查少年腹部的伤口,“刚刚你是故意让着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在那一招的时候杀掉我。”声音哽咽到几乎要哭出来,满手皆是温热的液体,凯瑟琳不知道为什么要为这个根本就不算认识的少年感到悲伤,但是她此刻却感觉到这股悲伤的情绪难以抑制。
用自己的绝招强迫凯瑟琳使出毫不留情的刺击,他故意为自己设计了这样的死。
“你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我也在你眼中隐隐看见了希望,在某个地方有人会关心你爱护你,你也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而这一点我却没有。”猛地吐出两口血,少年温柔的眯起眼睛。
自从那些关心自己的人都死后,自己的生活就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杀戮,每天都要将那些长着陌生面孔的人杀掉,这样仅仅为杀戮而存在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而如今凯瑟琳却将他从这种地狱般的生活中拯救出来,即使是以死亡这种最极端的方式。
“谢谢你。”忍着疼痛将插在腹部的匕首拔出,血液溅到少年满是稚气的脸颊上。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跟我道谢。”眼泪滴落在少年沾血的脸上,凯瑟琳将祈哀的头抱在怀里。
能够感觉到生命的力量迅速从体内流逝,祈哀的胸口上下起伏,“好想再跟你说更多的话,不过我想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能在死之前遇到你,我真的好高兴……呐,请你不要再哭了,我的家人已经来接我了……”少年茫然地看着眼前美好的幻觉,眼皮虚弱地缓缓合拢。
“放着不管可以吗?那个少年快要死了。”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问道。
布莱德头也不回地看着场地中央的两人,“没关系,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若有所思的回答。这场战斗已经让他看见了凯瑟琳未来发展的无限可能性,至于那个少年,他现在是死是活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抱着祈哀的已经冰冷的尸体,凯瑟琳不停地哭,自从父母在战争中死去,她还没有如此悲伤过。
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悲伤,那不如……将一切……都毁灭吧。
展开黑色双翼的凯瑟琳如同降世的堕落天使,手持的长刀上燃满烈焰。
“糟糕!她的力量快要失控了。”沧澜大喊,想要阻止却因为急剧的暴风而无法上前一步。
那时候的灾难几乎就要重演,如果不能及时阻止,凯瑟琳马上就会被那股充满灾厄的力量所吞噬从而丧失自我。
长刀挥下,却在艾米丽的面前骤然停下,艾米丽看着动作停止的凯瑟琳,满脸的惊讶。
与那个时候相似的一幕,战争之下,火焰,鲜血,陷入悲伤的人们。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感到如此悲伤呢?”自言自语道,心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一只手抚摸着脸颊上的泪痕,粘在手上的是鲜艳的红,凯瑟琳跪在地上不可抑制地泪流满面。
破碎的记忆,满脑子都是残缺的画面。
少年的临死前的话此刻突然在她的内心深处响起,瞬间就将那些暴戾的情绪驱散。
“对了,你叫做什么名字?我叫做祈哀,骆祈哀。”
“你知道吗?我想如果你笑起来的话一定会很好看。”
看着凯瑟琳渐渐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艾米丽从最初的诧异和震惊中缓过神来,一手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艾米娜,扔了个烟幕弹后借着大量弥漫开来的灰色烟雾迅速逃离。
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沧澜走到哭得泪眼朦胧的凯瑟琳面前将手伸出,“走吧,我们回去吧。”没有要责备她的意思。
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泪,凯瑟琳握住沧澜伸出来的手。
差不多快要开始了吧,利维奥那边。